第7章 小孩子就可以欺负人吗
“哇呜呜呜呜！”
从不远处传来了一阵响亮的哭声，两人寻着哭声望去，只见一个孩子站在一旁哭的特别惨烈，眼泪就像不要钱的珠子般滚滚往下落，一边落一边抹，没消一会儿就变成了个大花脸。而另一个孩子坐在地上，被五六个孩子围着，其中一个孩子揪着坐在地上孩子的衣领，两人似在吵着什么，扯着人家衣领的孩子突然啐了地上孩子一口，地上孩子沉默别过脸去，一只胳膊抬起擦了下脸庞。
看到这样的景象，纪然先动了起来，她吆喝着跑到了孩子们身边，苏魅在一旁默默跟上了她。
那群孩子见有大人过来，纷纷散开了包围圈，露出了中间的两个孩子。
纪然走到近前，看的更清楚了。虽然那个站在一旁的孩子哭得惨烈，身上却只有屁股上有一点尘土。而其他孩子们身上虽然多多少少也脏了些，但明显没有受伤的痕迹。只有地上的孩子，全身上下沾满了尘土，胳膊上、脸上都带着淤青，嘴角甚至挂着丝血迹。
纪然皱紧眉头，上前分开了还揪在一起的两个孩子，她扫了还在哭泣的孩子一眼，问道，“怎么回事？”
纪然此时的语气冷冷冰冰的，并没有大多数人面对孩子时的柔和，几个孩子不由得向哭着的孩子围近了些。地上的孩子沉默着并不答话，那个揪人衣领明显一看就是孩子王的孩子理直气壮地说道，“是她先把翠儿推到地上把她弄哭的，我们在帮翠儿教训她。”
他的话刚说完，地上的孩子就抬眸望向了他，那一瞬间眼中迸射出的狠意，连纪然看了都有些心惊，被眸光直射的孩童更是不自觉地退后了一步。
苏魅看着地上的孩子，指尖不自觉地轻轻颤抖着，她嘴唇抖动，似是想说什么，却终究没有说出口，耳中满是轰鸣，让她一时间不知身处何方今夕何日。
“好端端的，她为什么要推你，肯定是你做了什么吧。”没有因为那孩子的眼泪就站在她那一方，纪然冷冷地看着那个叫翠儿的孩子，眸中没有一丝怜惜。
孩子的心本就是敏感的，能轻易感知到别人对自己的情绪，翠儿抬起泪眼望着面无表情的纪然，本已是小声哭泣的她突然间就嚎啕大哭起来，“她就是没人要的野种，我又没说错什么！”
听到女孩儿这么说，站在纪然身后的苏魅浑身一颤，瞬间望向了女孩儿，一向妩媚的眸子变得幽暗深沉。她微微举起手，却在听到纪然的声音后握成拳垂在了身体一侧，眸心逐渐清明，只有那深陷掌心的指尖，显露出她此时其实并不那么平静。
“住口！”不曾察觉苏魅的变化，纪然只是因女孩儿恶毒的言语而厉声喝住了她。
纪然盯着这群孩子，脸色极其不好看，她一字一句地朝他们训斥道：“你们的父母就是这么教你们做人的吗？人不能选择自己的出身，你们活的幸福美满就可以随便欺负那些家庭不幸的孩子吗？小小年纪就有这样大的恶意，真当自己年纪小不懂事不用为自己的言行负责吗？”
几个孩子哪听过这样的大道理，被纪然训得小脸通红，一个个都默不作声，有些甚至眼里含上了泪珠。翠儿此时咬着自己的唇瓣，眼泪在眼中打转，却似是在忍着一般，倔强的不让它掉落。
纪然却没有理会他们，她自顾自蹲下身，抬手轻轻抚了下地上孩子的脸颊，而后将她拥入了自己怀中。那孩子一开始还抗拒挣扎，可是当纪然摸着她的发梢时，她紧紧攥住了纪然的衣襟，瘦弱的身体轻轻颤抖着，将脸埋入了纪然的胸口。
苏魅将纪然与孩子的互动尽收眼底，在那个孩子被人辱骂受人欺凌时，是纪然给了她一个拥抱。她不知道纪然此时在想些什么，但她看到了那个孩子在纪然怀中默默流下的眼泪。那个孩子咬着唇，隐忍着不让自己发出一丝声响。那一滴滴泪汩汩而下，很快便浸湿了纪然的衣襟，但纪然却没有露出丝毫的嫌弃，她轻轻拍着孩子的背，动作那般温柔而小心。在纪然无声的安抚下，孩子终于平静了下来。
望着此时有些温馨的画面，苏魅紧握的拳渐渐松开，她眸心中起了一层薄薄的水雾，似是透过两人看到了遥远的自己。如果那时有一个人这么温柔的对待自己，或许回忆起童年，会多一丝温暖吧。可惜，她当初没有这个孩子的幸运，她没有遇到一个这样的人来拥抱自己。
感觉到怀中孩子情绪渐渐平复了下来，纪然掏出纸巾为她擦了擦满是泪痕的小脸，而后望向了还在一旁站着的孩子们。她的语气不复开始时的冰冷，眸中也柔和了许多，她一一扫过孩子们的脸，向他们问道：“你们以后是想当一名强者还是成为一个弱者？”
孩子们面面相觑，不敢轻易应声,还是那个孩子王小小声道：“当然想当强者了。”
纪然点点头，看着那个孩子认真说道：“想当强者，首先要学会的是保护，而不是聚众欺凌，强者不是靠欺负弱者而变强的，相反，他是靠着一次又一次保护他人，才让自己变得越来越强大，你们明白吗？”
孩子们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一个个看着纪然有些迷糊，这个姐姐，好像比刚才温柔了很多啊。
纪然笑了笑，把怀中的孩子揪了出来，她领着她上前，而后伸手摸了摸孩子王和翠儿的脑袋，动作那么轻柔，她目光温和的看着两人，唇边含着淡淡的笑意，“你们以后能和她好好相处吗？”
两人被摸得有些楞，呆呆地看了看对面嘴唇紧抿的小女孩儿，一起点了点头，那同步的动作竟有些萌萌的。
纪然眉眼弯弯笑了笑，又摸了摸身旁倔强小女孩的头，柔声道，“好了，快到饭点了，都快回家吃饭吧，不然家里人该担心了。”
被纪然提醒的孩子们点点头，纷纷结伴四散开去，看来是几个不同村的孩子们聚在一起玩耍，一到饭点就各回各村各找各妈去了。
只有那个刚刚被欺负的孩子，她没有跑掉，咬着唇站在原地望着纪然。
纪然摸了摸孩子的头，笑着问：“怎么了？”
“谢谢你。”孩子低下头由着纪然摸着自己的脑袋，脸颊有些泛红，不复一开始的抗拒。
“不客气。”纪然眉目温和，柔声说道。
像是鼓足勇气般，孩子抬眸看着纪然的眼睛，几次张口，终是问了出来，“姐姐，你叫什么名字？”
“姐姐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以后要学会自己保护自己，在你变得强大之前，被人庇护并不可耻。”纪然站起身，明明还是那么温和的一个人，周身却似泛起了凉意。她从口袋中掏出几块糖递到了女孩手中，然后望向了远处停下的两个孩子，淡淡笑道，“快去吧，他们在等你。”
远处停下的正是孩子王和翠儿，他们本来已经跑远，似是想起什么般停在了那里，远远望着这边。见纪然与女孩向他们看来，他们招了招手，似乎是在喊女孩一起回去。
女孩握紧了手中的糖果，咬唇看着纪然。
纪然微笑的看着她，却再没有任何言语。
女孩向纪然点了点头，转身向那两个孩子跑去，不一会儿三人的身影便消失在了路的尽头。
“让他们一起回去不会有什么问题吗？”许久不曾出声的苏魅向纪然轻轻问道。
“没事的，那些孩子本性还好，没有那么坏，刚刚说的话他们听进去了，不然不会在那里等着她的。况且……”纪然收回了目光，转身望向苏魅，唇边挂着淡淡的笑意，“我们不能一直护着她，今后的路，还要靠她一个人去走。”
苏魅听后眸心闪烁，她望着纪然，似是有些许迷茫。
纪然看到苏魅的样子，眉心微蹙，似不明白她为何这样看着自己。
两人沉吟间，还是苏魅问出了声，“为什么不告诉她你的名字？”
听到苏魅的问话，纪然指尖轻轻卷起了自己的发梢，拇指微微摩挲着发丝。她眸心幽静，声音淡淡，“萍水相逢而已，我不过是她生命中一个匆匆的过客，没有必要留下姓名。”
苏魅听后不语，只是静静的看着纪然的眸心，她看到那双温和的眸子里，平静到近乎无情，仿佛那个将孩子温柔的拥入怀中的人不是她一般。
想到她刚刚说过的人与人之间的羁绊，苏魅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念头。或许，纪然不是没有找到那个人，而是她不想和任何人有所羁绊。除了不能割裂的血脉，其实她是怕和这个世界有所联系的吧。
苏魅蹙眉，心中泛起丝丝疼意，不知是为自己，还是为纪然。她轻咬薄唇，眸光注视进纪然的眼中，虽有一丝犹疑，却还是向纪然问道，“为什么愿意把名字告诉我呢？”
纪然被苏魅问的愣住了。
是啊，为什么愿意把名字告诉她呢？那时她根本没有多想，只是她问了，她便答了，那般自然而然，仿佛本就应该如此。
纪然看向苏魅，似叹息般问道，“苏魅，你相信缘分吗？”
苏魅下意识摇了摇头，可一想到自己与纪然的巧遇，她竟又点了点头。
纪然被她的动作逗笑，眉眼弯弯，“苏魅，以前我也不相信缘分，可是现在，我突然觉得和你很有缘。你相信吗，就算我们没有联系，或许不久之后我们还会相遇呢。”
看着突然变得像个神棍似的纪然，苏魅不由得嗔了她一眼，继而莞尔道，“纪小姐,如果真的像你说的那般，那我有充分的理由怀疑你跟踪我，意图不轨。”
“苏小姐，诬陷别人可是犯法的，我有权捍卫我的名声。”纪然笑着说道，一点没有要捍卫什么的架势。
“你要找你那位正义的记者朋友曝光我吗？”苏魅对着纪然眨眼一笑，语带调侃。
两人都不由得想起了最初的相遇，默契地对视一眼，看着对方柔和的眉眼，不禁愉悦地笑出声来。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纪然该回去吃席了，苏魅向她道别,纪然帮着她将画具收拾进车里，依旧像那天一般，站在原地目送着她离去，直到看不见后才转身离开。
苏魅看着反光镜中纪然越来越小的身影，脑海中浮现出了纪然说的“或许不久之后我们还会相遇”的话语，不由得唇角勾起了缱绻的笑意，或许不久之后，她们真的能再次相遇呢。
这世间最暖的相遇是久别重逢，最美的相遇却是不期而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