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第七十五章
回去城西公寓的路上，两个人谁都没有主动开口。
梁典典坐在副驾驶，靠在椅背上假寐。脑中都是在破工厂门口，周玄问她这么做是对还是错。
她并不是一个把对错看得非常重要的人，对于她来说，结果要比过程更重要。她不在乎过程有多艰难，用了多么不堪的手段，只要结果是她满意的，其他都无所谓了。
今晚发生的事情，在她看来稀松平常。可能是和周玄相处久了，这段时间做事他也不会限制，让她产生了一种就算这样做周玄也不会反对的错觉。
但，当他问出那句话的时候，梁典典才恍然发觉，两个人之间始终有差别，尽管现在同一战线，但终归他是警察。
两人之间的沉默持续到回了家，在梁典典进入房间前一秒，周玄先叫住了她，打破了半个晚上的安静。
“典典，饿吗？”
她回头，看着他站在门口有些手足无措，眼巴巴等着她回复的样子有些可爱，“饿。”她笑着说。
听到她的回答，周玄心里松了口气，紧接着问：“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两个人刚从外面回来，带了一身寒气。在他问她想吃什么的时候，脑中首先冒出的就是火锅，这个季节太适合吃火锅了。这样想的也这样说出来了。
周玄抬手看了眼时间，晚上九点零七分，距离城西公寓两公里外就有火锅店，“我现在预定位置。”
“别，我随口说的。”梁典典叫住他，“煮面吧，简单一些。”想了想又提出要求，伸出两个手指朝向他，“放两个荷包蛋。”
“好。”周玄答应，脱下外套拿起挂在一旁的围裙穿上，进了厨房：“很快的，十分钟就好。”
梁典典回房间洗漱完穿着一身蓝橙两色的睡衣出来，闻着味儿走到厨房，夸赞道：“小周警官，你老实交代，你大学是不是进修过烹饪？怎么煮个面都比别人的香呢。”
“你就是饿了。”周玄笑着说，端着两碗面走出来。
梁典典主动去拿了筷子，两个人落座，她把手中的筷子递给对面的人。想了想，开口道：“我这个人习惯了追求结果不在乎过程，可能你觉得像今天这样把人绑来套话违背了你做事原则，也违法了，但有些时候这也是一种突破的方法。对不起，是我没有考虑周全，没有顾及你的感受。”
周玄没想到梁典典会和他道歉，拿起筷子的手又放下了。
“你这么做，也是迫不得已。”回来的路上他不是故意沉默，只是在思考。回想着这段时间发生的一些事情，有一部分确实触及到了他的底线，但经历了这么多后他也明白，这个世界不是非黑即白，更不是坚持心中的正义就能破案的。有关奕文、何肖楠和扬卿药业，很多事情环环相扣，看似毫无关联的事情，表面之下都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可能换做是我，我也会这么做。”
梁典典对周玄的话将信将疑，她觉得周玄的性格不会做出这么出格的事情，按照她对他的了解，他会不分日夜去找证据，直到找到张磊违法犯罪的证据，申请逮捕他。
“我觉得你不会。”
“可能以前的我不会。”他低声说了句，不想让梁典典再纠结在这件事情上，“快吃面吧，等会儿都坨了。”
梁典典点了点头，没再继续说。
吃过饭，梁典典主动申请刷碗，被周玄拒绝了。她趴在餐厅椅背上，看着他洗碗的背影在心里感叹，原来他身材还挺好的。
这一想法在脑中冒出来的瞬间吓了自己一跳，赶紧按回去，“对了，我明天有事要出去，今天晚上的视频我会让冯叶整理好，到时候你发给严国良。”
“你明天要去哪？”周玄把洗好的碗擦干放入橱柜内，转过身问梁典典。
“去见齐茗。”她也不隐瞒。
“我和你一起去。”周玄不同意她一个人去见齐茗，“我的直觉告诉我他是个非常危险的人。”
梁典典视线跟着他移动，听到他这话笑了，“怎么你现在也开始相信自己的直觉了？！”
“梁典典！”周玄面容严肃，“我没和你说笑。”
“他想要的无非就是钱呗，知道他想要的是什么，就没有那么危险了。”
周玄皱眉，“他对你的心思难道你看不出来？”
“……”
梁典典莫名的有些心虚，赶紧转移话题，“何肖楠做了那么多坏事，不可能想不到会有这么一天，他敢提前把行车记录仪的视频作假，后面肯定还有其他能给他脱罪的手段。王奕加参与过骗保，撞死我爸时他也在场，和何肖楠又是合作关系，他才是最有力的证据。”
确实如梁典典所说，王奕加是与何肖楠接触最多的人，他的证词和证据最有力，但……
“我真的不能和你一起去吗？”周玄再次和她确认，“我不出现，在附近等你。你也知道你现在的处境挺危险的。”
“放心好了，我不会有事的。”梁典典说，“你明天还有其他任务，只能成功不能失败那种。”
“什么任务？”周玄问。
“带着视频去找严国良。”
“然后呢？”
“然后……”梁典典轻挑了下眉毛，“想办法见何肖楠一面。”
套话张磊的视频很快就被冯叶处理好了，他根据梁典典的要求整理了三份，除了梁典典拿到的是完整的视频文件外，发给何晓卿和严国良的都不相同。
冯叶使用的是特殊的邮箱，他特别添加了自编的小程序，只要邮件发送成功，对方查看的同时邮箱账号会自动注销，确保不会被人追踪，他使用的也是虚假的ip地址。
“何晓卿查看了。”冯叶把最新消息同步到几个人的群内。
梁典典收到消息后回了个ok的表情，接着收到了冯叶私聊消息：“严国良的那份给了小周警官。”
“好。”梁典典回复。
冯叶本想再问，又想梁典典这么安排一定有她的理由，把打了一半的字给删掉了。正准备关掉聊天界面，对方又来发消息。
“你联系下周玄，给他的手机中装个窃听小程序。”
冯叶看着这行字，脑中出现的第一个想法就是周玄真是对梁典典太好了，导致她已经忘了周玄是个警察，给警察的手机里面装窃听程序，怕不是好日子到头了。
“你认真的吗？”冯叶问她。
刚发过去秒收到对方的回复：“当然，我已经和小周说过了。”
冯叶松了口气，切换聊天界面去联系周玄了。
与此同时，梁典典也准备出门和齐茗见面。
拉开卧室门，周玄就站在门口，“还没出去？”上下扫了一眼他今天的着装，换了一款浅灰色的短款羽绒服，下身穿的是一条深色牛仔裤，加上他三七的身材比例，一眼看上去全都是腿。
“我送你过去。”周玄跟着梁典典朝门口走，站在门口的换鞋凳旁：“你自己过去我不放心。”
“齐茗又不是什么洪水猛兽，我们也不在偏僻的地方见面，有什么不放心的。”梁典典觉得周玄太小题大做了，她并不觉得齐茗是个非常危险的人物，在他前三十多年的人生里，最重要的就是钱，他为了钱可以和任何人合作，也可以背叛任何人，但绝对不会做断送他人生的事情出来。
不想周玄再继续这个话题，换好鞋后起身，问他：“冯叶帮你装好小程序了吗？”
“装好了。”周玄回答，正要开口，被对方打断了。
“你的任务才是重中之重，我这次负责传达。”她伸出手，拍了拍周玄的手臂，一副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他身上的模样：“结束后联系我。”
见她已经打定主意，周玄也知道再怎么说也没用了，只能点头：“我这边结束了就去找你。”
“好。”梁典典答应。
两个人一同出门，在小区门口分开，朝着相反的方向走去。
梁典典与齐茗约的地方在城西公寓附近，虽说她并不觉得齐茗能对她构成威胁，但何肖楠这个潜在危险还在，拿不准什么时候就冲出来一刀给她解决了。
梁典典过去的时候齐茗已经到了，他坐在靠近门口的大厅，手里拿着一个保温杯正往嘴边送。看到她进来后放下，露出温和笑容：“典典，这里。”
这话过分熟稔，像是相识多年，关系非常亲密的好友。
梁典典走过去，扫了一眼他旁边的位置，问道：“就在这儿聊？”
“怎么会！”齐茗起身，“快十点半了，想来你也没吃午饭，四楼有一家新开的火锅店，冬天最适合吃火锅了。”
“出来前吃了早饭，不饿。”梁典典拒绝了。
齐茗脸上笑容依旧，已经对梁典典拒绝他这件事习以为常，“那就当陪我吃吧，下午要飞去外地，和你见了面后就要走，来不及吃午饭了。”
“随便你。”只要今天的目的达到，无所谓在哪里。
梁典典说随便，齐茗就带着她去了四楼新开的火锅店，点了一桌子菜。
梁典典皱眉，“点那么多干什么？你自己吃不了都浪费了。”周玄是非常节约的人，生活上他从不乱花钱，也不会买华而不实的东西，工资用的最多的就是吃饭这上面。两个人住在一起后基本都是他买菜。这个人控制能力非常强，两个人的饭菜从来都是正好，从没有过浪费。
可能和周玄待得久了，现在看到齐茗点了一桌子菜，首先想到的是吃不完都浪费了。
齐茗：“你也吃一些，我们两个吃不完就打包。”
“我不吃。”梁典典根本不想和他一起吃饭，抬手看了眼时间，已经二十分钟了还没进入正题，她耐心在急速消耗中：“齐茗，你很清楚我今天来的目的。”
齐茗正在往锅里面下羊肉，听到她的话抬了抬眼皮，没做回应。
梁典典：“王奕加的地址给我。”
他下肉的手顿住，没想到梁典典这么直接。放下筷子看她：“现在不是时候。”
同一时间，周玄到达城东分局。他没有直接找严国良，而是先联系了陈良。
见到周玄出现在分局，陈良也很意外：“周玄，你怎么过来了。”
“有一份资料，我需要亲自交给严副市长。”周玄也不隐瞒。
陈良一听就知道事关重大，拉着人去到人少的地方，“是什么内容？我先和严副市长说一下。”
“我不能透露，你只要和他提我，他就知道了。”周玄故作神秘，说完就看陈良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你稍等会儿，我去联系严副市长。”说完就要走，被周玄拽住了。
“陈哥，等会儿。”周玄拉住他，凑近过去压低声音，“我想见一下何肖楠，你能帮我个忙吗？”
“这不行。”陈良立刻拒绝，“你现在已经不是专案组成员，并且现在案件已经进入关键时期。”
“我有收到新的证据，但现在还不确定是不是和他有关，只是个猜测，我需要和他确认，”周玄抿了抿嘴，脸上是一副为难样子，“现在只是个猜测，就算我给你了，专案组也不会采取一个没有证据支持的说法，你让我见一见他吧陈哥，只要确认了我立刻交给专案组。”
陈良犹豫了。
但一想现在案件进入关键期，技术部门成天成宿分析何肖楠律师交上来的行车记录仪的视频，还没有出来结果。一旦这个证据确认了是真的，加上他的家庭在同江的影响力，刑期已经可以预估到了。
“我……”陈良张了张嘴，周玄握住他的手臂。
“陈哥，我只需要五分钟就好。”
纠结再三，陈良一咬牙一跺脚答应了，“这件事不能让别人知道。”
“谢谢陈哥。”周玄笑着道谢，心道他也不想让其他人知道他去见了何肖楠。
陈良带着周玄去见何肖楠，关门前再次叮嘱，“只有五分钟。”
周玄点头。
何肖楠是单间，左右都没有人。周玄走过去，沉下了脸，“何肖楠，在里面的感觉怎么样？”
此时，何肖楠躺在床上翘着二郎腿假寐，口中还哼着不知名的歌曲，心情似乎很好。听见有声音睁开眼，看到是周玄倒是有些意外，“你不是被停职了？”
“你消息倒是灵通。”
他扬了扬眉，坐起身来，“是谁让你来的？严国良还是梁典典？”
“齐茗。”他报出个名字，何肖楠瞬间变了脸色。
周玄勾了勾嘴角，继续说：“你还不知道吧，买了王奕加手中奕文股份的就是齐茗，把王奕加藏起来的也是齐茗。”
何肖楠表情冰冷，“你告诉我这些干什么？”
“我只负责传话。”周玄说完转身就走，又在走出几步停下来，侧过身，“好心提醒你一句，行车记录仪的原视频还在。”
何肖楠猛地站起。刚刚脸上的云淡风轻消失无踪。看到周玄要走，冲过去大喊：“周玄，你给我回来，你说清楚。”
而周玄装作听不到，头也不回直接出去。
走廊尽头处，陈良正在打电话，尽管周玄没听到，但也能猜出来，他应该在和严国良报告他的事情。梁典典让他说的话他都带到了，把存有视频的u盘交给陈良。
陈良懵了：“你不是要亲自交给严副市长吗？”
“临时有事，你帮我转交也行。”周玄出了分局门，给梁典典发消息，“我这边结束了，一切顺利。”
刚发过去，收到梁典典发来的一个定位，“过来。”
梁典典收起手机，齐茗这人说着下午要飞外地，还跟她打太极打了半个多小时。她按了按眉头，耐心消耗殆尽，“既然你不说就算了，我知道我的能力没你大，你藏一个人我确实很难找到——”她停顿几秒，换了个姿势靠在椅背上，下巴微抬，“不过我想以扬卿药业在同江的势力，找一个人不是天难。”
齐茗，“你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梁典典不想再继续浪费时间，站起身：“慢慢享用，我先走了。”
“典典，”齐茗猛地站起来，拽住梁典典的手臂，“我说过我是站在你这边的——”
梁典典不想听他继续说下去，想甩开齐茗的手，但对方握的太紧，她皱眉呵斥：“松开！”
“三天，再给我三天时间，”齐茗急声开口，“三天后我把王奕加交给你。”
“我为什么要信你？”她沉下脸，忍着怒气开口：“齐茗，你我都很清楚，我们从来都不是一个战线的，你和我最多是相互利用，我需要有能力的人，而你是我花钱雇佣的人。”
梁典典这些话半分情面都没有留，齐茗看着她说不出话来。感觉到手臂上的手松了，她毫不留情扯出后退，“你的计划是什么我不关心，我只想要一个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