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第 125 章
这事儿做的太明显, 叫毓坤都察觉出不妥来。蓝轩却不恼，瞧了谢意一眼，兀自骑马, 仍行在车畔。
见他这坦然样子，谢意心里冷笑一声, 瞧着他道 ：“说起来，你也读过些书, 怎么当年就入了宫。”
打上次到刘家赴宴, 谢意第一次发觉，这人确实很有些才学，所以他闲聊似地讲出这话，一来是要揭蓝轩的短，叫毓坤看出他是为了上位不择手段的人，二来是谢意心中有压不住的好奇，十分想弄清楚他的家世背景。
这话本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若换旁人，怕是登时恼了，蓝轩却是神色平静，淡淡答道：“原也是读过些书的, 只不过家道中落, 也只能走这条路。”
听了这话，谢意心中更好奇了，原来他竟也是官宦人家的子弟。
哦了声，谢意故作惋惜道：“倒是可惜了，不然再读些书，也能谋个好出路。”
这话明捧暗贬，毓坤在车中听得直想笑, 不知蓝轩会如何应对。
蓝轩好脾气似地笑了笑道：“也不可惜，原本读书也是为了做官，如今也是做官，倒无甚区别。”
这话倒把谢意噎了回去，古往今来，读书人都清高，自认高人一等，还第一次有人敢于承认，读书就是为了做官的。
悄悄瞥了他一眼，谢意心道，他倒有几分真性情。
这第一回合的交锋，谢意并没有讨到好，不过他也不急，一面与蓝轩并肩而行，一面缓缓拉开第二个回合。
也不看蓝轩，谢意自顾道：“记得上次在刘家时，听你说过，早些年家里也是给你订过亲的。”
和内侍谈娶老婆，那就更是戳人肺管子了，谢意是想叫他有些廉耻心，记得自己也曾是个男人。但他没料到的是，这话一出，首先不自在的却是马车里的人。
见蓝轩唇角一弯，似要答话的样子，毓坤重重咳了声，马车便停了下来，绛雪下车走到马前，望着蓝轩道：“东家叫掌柜的到车上坐。”
蓝轩也不多言，随即下了马，将缰绳交给伙计牵着，就那样上了毓坤的马车。
而绛雪则很自觉地向后走了几步，上了另一辆马车。
见这情景，谢意气闷极了，毓坤显然是不想再叫他盘问下去，这样明显的回护他还从未见过，连反驳的话也说不出来，只能眼睁睁看蓝轩上了车。
望着蓝轩的背影，谢意嗤道：“不就是伺候人，还娇贵起来了。“
蓝轩好似听到一般，立定了身子，回望着谢意，微微一笑。
见他那故意做出的得意样子，谢意更气不打一处来，狠狠抽了胯|下的马，奔到前面去了。
蓝轩将车帘放下，一切被隔绝在外。毓坤隐见谢意气鼓鼓地去了，又见蓝轩面上带着笑，不由道：“你又逗他做什么。”
蓝轩在她身边坐定，将车窗也阖上，正色道：“走了这么一路，若再没人逗个趣儿，可不是要闷坏了。”
毓坤哼了声，蓝轩捏住她的手，随性把玩道：“我瞧他挺好，对东家忠心赤诚，是个可用之人。”
毓坤将手抽回来道：“竟也有你夸人的时候。”
蓝轩笑了笑道：“我喜欢傻些的。”
这话虽是说谢意，蓝轩的目光却落在毓坤身上，被那样望着，又见蓝轩将车窗也阖得严严实实，毓坤不由紧张起来，瞪着他道：“你做什么。”
蓝轩俯下身，见毓坤下意识后靠，一把按住她的腰身，低声道：“面皮儿那样薄，要是一会有什么声响，你又要恼了。”
他唇畔带笑，眸色深深，毓坤一下就明白了，心中一惊，挣道：“别在……”话未说完便叫蓝轩压下来堵住了唇，未想到他竟如此大胆，毓坤面色嫣红，却不敢动得太用力，只能局促地推着他的胸膛。
蓝轩吻得更肆意，握住她纤腰的手也在用力，毓坤喘不上气，干脆狠狠咬了他一口。
随性抹去唇畔血迹，蓝轩笑道：”倒是学会咬人了。”
毓坤瞪了他一眼，眼波流转间很有些又娇又俏的意味，蓝轩松开她，在她身侧枕臂躺下，倒没再动。
见他阖着目，似是累了的样子，毓坤想起昨夜他几乎也没怎么睡，软下心来，也在另一边躺了下来。
这一躺可好，刚一翻身，径直叫蓝轩圈进怀里，见他覆身压上来，毓坤涨红了面孔道：“你还来。”
蓝轩一笑，只用力环着她，埋在她颈间深深呼吸着，低声道：”别动。”
毓坤顿了顿，倒是听话，真的松下身子来。
下颌压在她肩上，蓝轩的唇缓缓挨蹭她的颈项，有些热，又有些痒。毓坤感到面上发烫，着急要解脱，纤指摸索到方才正看得一叠纸，费力握在手中，朝蓝轩身上拍了拍道：“起来，给我念念。”
蓝轩撑起身子，发觉那是几封信，想来是冯贞派人送来的，密告毓坤京中情况和变化。
见蓝轩低头瞧那信，并没有动，毓坤道：“谁让你把我的丫头撵走了，这活儿可不是得你做。”
说罢她大马金刀地伸开腿，靠在车厢的软壁上。
这倒是像是撒娇了，蓝轩扬唇瞧着她，毓坤忽然有些不好意思，想将脸转开，却叫蓝轩攥住了小腿。
他握着她的足踝，仔细将她的靴子除了，放在膝上缓缓揉捏着。酸胀的感觉涌上来，却莫名舒服。
毓坤懒洋洋打了个呵欠，见蓝轩当真将那些信摊开，沉沉念了起来，不由阖上眼。
他低沉的声音像流水般缓缓淌过，这些信毓坤原本是看过的，无甚要紧，丢给蓝轩念无非是想找个事给他做，这么听了会，困意犯上来，毓坤身子止不住向滑下来，却叫蓝轩一把揽住了。
他搂着她的纤腰，将她掉了个儿，这回是让她枕在自己膝上，修长的手指按住她的额头紧了紧，用力按压起来。
毓坤轻轻喟叹了声，睁开眼，正落入蓝轩深潭似的眸中，这会她方觉，他当真生得好看，五官深邃，眉目隽雅，棱角分明的唇扬着，很是多情。
无怪乎当年的萧恒只要在京城之中走一遭，便引来那么些少女的遐思。
怔了好一会，毓坤方转开眸子。
见她耳尖有些发红，蓝轩低下道：“不舒服么。”
毓坤摇了摇头，见蓝轩揣测地望着她，忽然起了玩心，伸手捏住他的下颌轻佻道：“你道这世人皆说什么来着……”
“醉卧美人膝，醒掌天下权，这江山和美人，皆是我的。”
毓坤很是得意地笑了笑，颊畔现出个小酒窝，蓝轩眸色深了深，并没有说话，只是轻柔地给她按摩着。
毓坤再次阖上眼，却听蓝轩在她耳畔道：“你的花呢？”
毓坤怔了怔才明白他在说什么，下意识想捂，却叫蓝轩探到腰间，拈出件物事来。
见他将那枝羊脂玉雕的芙蓉花捏在指间把玩，意味深长地望着她笑，毓坤不由赧然，故作不屑道：“我瞧着丢了也挺可惜，留着还能换钱，这才收着了。”
这花是上次在刘家的大宅，蓝轩得来给她的，也不知怎地，今日走的时候见这枝花孤零零躺在案上，她便顺手抄了去。
蓝轩也不说话，只将那花又在指尖绕了圈道：“戴上给我看看，好不好。”
毓坤一下呆住了，未想到他竟提这要求，这姑娘家的珠花，她如何戴得。
蓝轩仍旧是望着她，轻声道：“想你戴给我一人看。”
他的语气令毓坤的心颤了颤，她却并没有妥协，将那枝花从他手里抽了出来，掷在一旁道：“要戴你戴，这闺中之物，我可不爱。”
蓝轩闻言并未说什么，只是眸中染上失望。
见他捡起封信，径自看起来，毓坤忽然觉得没趣儿起来。
从他膝上直起身子，毓坤换了个地方躺，蓝轩也未拦着，只是有一打没一搭地给她念着冯贞的信，一时间两人倒生疏起来，毓坤很是不服气，将他手中的信抽了道：“不许念了。”
蓝轩当真不念了，却也没什么话说，这还是第一次，他没有事事顺着她的心意，毓坤有些闷气，推开车窗想唤停车。见她真的恼了，蓝轩攥着她的手，一下将她扯进怀里，用力环住她，低沉叹了口气道：“我的小姑娘，这会闹什么脾气。”
他抱得很牢，毓坤一点儿也挣不脱，听他语气服了软，不满道：“谁是小姑娘。”
蓝轩伸出修长的指，刮了她挺翘的鼻梁一下道：“也不知道是谁，养的娇得很。”
毓坤原本扬着唇角，听了这话忽然沉下心，也不知怎么地，与他独处的时候，她仿佛将先前套在身上那些桎梏都卸下来似地，渐渐飘然起来。
想到这儿，毓坤不由自责起来，她从小受得教养不许她如此自我，她需得稳重内敛，做个沉稳的帝王。
见她垂着眸子不说话，蓝轩似乎猜到她的心事，用力握着她的手，似乎在说，在他面前，她可以将这些都卸下来，与他分担。
毓坤最终摇了摇头，想将手抽出来，蓝轩却握得很紧。毓坤抬起眸子，望见蓝轩郑重表情，心中不由想，他当真是可以倚靠之人么？
茫然间，蓝轩缓缓低头，就在他的唇要碰到她的时，车身一震，马车停了下来。
毓坤这才回神，很快将手抽了出来，胡乱抹了把脸，顿时清醒了些。
此时车帘也一把叫人掀开了，望着谢意探头探脑的样子，毓坤斥道：“做什么？”
谢意的目光从毓坤身上转到蓝轩身上，见两人衣衫都不怎么齐整，暗暗咬了咬牙，不过他也知道不能耽误了正事，压低声音道：“东家猜猜，咱们遇见谁了。”
毓坤总有个不好预感，不由道：“不会是……徐茂才那个不成器的儿子罢？”
谢意用力点头，毓坤蹙眉道：“当真是徐耀祖追来了？”
她就知道，这个二世祖没那么容易放过他们。
这会谢意却摇头，指着车窗道：“倒不是追咱们，东家还是自己看罢。”
毓坤这才打开窗，望见远处的官道上一队接亲的喜车，披红挂彩地走远了，只留下喧嚣的烟尘。
毓坤不可思议道：“难不成他竟真抢了那刘家小姐回去。”
谢意道：“我看八成是了，怪不得刘家让咱们快走，恐怕是怕咱们也惹上祸事。”
听了这话，毓坤不由生出些歉意，若不是他们一行搅了局，刘万金恐怕也为女儿挑好了如意郎君，早早将她嫁了去。
沉吟了会，毓坤本想说，咱们也快些走，早一步赶到开封，在完婚前拦下这亲事，却听蓝轩沉声道：“这事错在我，谢先生留下陪着东家，我先一步到开封。”
虽然知道蓝轩是不愿她劳累，毓坤心里还是不舒服起来，瞧他一眼道：“怎么，这会倒怜香惜玉起来。”
见两人因为这事起了争执，谢意却没有幸灾乐祸的心，反倒听出些情意在里面，顿时头大了起来。
原本他也想过，若毓坤只是玩玩，倒好拆解得很，但这会看起来，恐怕一时间还难遂他的心愿。
虽如此，谢意却并不气馁，打定了主意要趁蓝轩不在，好好行事。
但听了毓坤的话，蓝轩倒不争了，低头认真与她穿上靴子，又为她理了理衣襟，微笑道：“是我考虑得欠妥，不如这样，横竖喜车走的慢些，我们抄一条近道，也能赶在他们前面到开封。”
见他好整以暇，毓坤不由想，蓝轩那样的人如何会考虑不周，定是早知有近道，却故意那么说，要引她的话来。
这么想着，她面上便有些热，这人仿佛拿捏得准她似的，偏还逗猫似地喜欢逗她，当真可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