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IF-素雪与质问（完）
番外·if
05
“太愚蠢了。”
在冈田茂由冲破冰冻圈, 向她攻击而来的时候，辻野留鹤意兴阑珊。
其余人只见人影一闪，方才还坐着喝酒的辻野留鹤已然消失，空气中紧接着传来闷响。
辻野留鹤与冈田茂由交手了。
房间里顿时乱了起来, 窗户不知何时破损, 漏出的风将窗帘吹得飞舞。
辻野留鹤一脚将冈田茂由踢出十米远, 头也不回地对身后的人说：“织田作之助！保护我母亲！还我四年前的人情！”
四年前救下织田作之助养子养女们的果然是她。
横滨来人的知情者解开一个疑惑。
至于她是故意的还是真的凑巧？
不管如何，武装侦探社的三个异能者会保下冈田奈美代的命。
森鸥外对把手抄在和服袖子里一脸泰然的种田山头火说道：“真没想到，横滨夏日的除灵‘冰女王’是我女儿。”
“咳咳，千万不要当着辻野术师的面提她的外号。”种田山头火好心提醒道。
都是老狐狸, 谁不清楚谁？
异能特务科要真想掺和辻野留鹤的事情, 就不会一个[猎犬]都不派过来。
同理，港、黑来的也不是中原中也，而是魏尔伦。
第一次见面而已，没有谁想真的在今晚杀了辻野留鹤。
除了被利益和不安冲昏头脑的冈田茂由。
辻野留鹤对临死之人要宽容一些, 愿意费些口舌和满脸屈辱的冈田茂由一一细说他计划的漏洞。
这还不是最扎心的，最令冈田茂由生气的是她对他实力的不屑。
高高在上的、俯视他的神情，让他觉得觉得不舒服极了。
凭什么这么看着他？
“你只是个被流放的私生女而已！”
辻野留鹤与他异口同声。
“你只是个被流放的私生女而已！”
语气截然不同, 冈田茂由愤然鄙夷，辻野留鹤则是轻飘飘的语调。
充满对冈田茂由的轻慢和嘲讽。
“不论过了多少年, 身处哪个世界，你嫉妒之下说出的话都是这句啊。”
“完全不出人意料。”
冈田茂由被她气得失去理智, 与蛇灵合体攻了过来。
“稻置。”
冰龙咆哮而出, 阻挡攻势。
虽然一时之间没法突破冰神的防御，冈田茂由却没在嘴巴上放过他看不起又嫉妒的‘族妹’：“太让人失望了, 直纪, 你的特级就是这么来的吗？靠躲在冰神后面享受胜利？果然是女人啊, 乖乖躲在男人保护下就好了！”
不要老是出头，和他争家主之位！
辻野留鹤充耳不闻，慢条斯理地摘下中原中也送她的首饰。
这可是跨越两个世界依然让她点燃爱情之火的恋人送她的东西，不该因为无关紧要的人而出现意外。
和他见面相处后，稍微有点后悔先前的抗拒和回避呢。
命运早已不同了。
背对闪烁的星夜，辻野留鹤褪去华丽的鞋子，跳起、跃下。
她看似动作慢，实则前后才几秒钟。
辻野留鹤一加入战斗，对手就感到非同凡响的压力，她弓步侧身躲过冈田茂由的踢腿，同时曲肘击打他的腹部。
此处是要害，冈田茂由好歹是一级术师，要害处他都有咒力保护。
然而没有用，他的腹部依然被击穿，冈田茂由不敢置信地低头，内脏被打出血的痛感迟了几秒才从脑神经开始传递，痛得他满头冷汗。
蛇灵焦急大怒，与他全附体，替他治疗伤势。
见此，战斗时习惯面无表情的辻野留鹤叹道：“同样的出身，你比她幸运多了。”
她？哪个她？
冈田茂由不懂。
辻野留鹤没有回答他，彻底投入这场你死我活的战斗。
冰棱丛丛而起，蛇影忽现摆尾拍碎冰针。
蛇拳突刺，挟起劲风，辻野留鹤毫不避让，同样出拳与他对抗。
嘭——
拳头交接，以此为中心点，两侧的地面出现碎裂的冲击痕迹，越远的地方冲击范围越广，痕迹也更浅。
冈田茂由无法抑制地吐出一口带腥味的血。
蛇灵感受到他的生命力急剧下降，咬牙打算借他力量开一半领域。
辻野留鹤神色从容，不慌不忙地继续出招。
她甚至收回了冰龙，仅仅用咒力加上体术。
冈田茂由瞪大眼睛，她疯了吗？竟然不用术式？
很快他就明白了，这是她对他之前的话无声而有力的回应。
你说我只靠冰神？
可我不用术式也能打败你。
五分钟后，他被扔在地上，身体破破烂烂的，咒力用尽，生命力走向枯竭，蛇灵也要离开降灵了。
“这就是……”我们的差距吗？
认清现实后，冈田茂由还是不甘心：为什么？
为什么偏偏是直纪那丫头有这样强大的天赋？
明明她只是……
辻野留鹤准备结果他，被蛇灵愤怒地打开手。
“……啧。”辻野留鹤又说了那句话，“冈田茂由，你已经足够幸运了。”
冈田茂由咳出血，不甘心地笑道：“我自小与蛇灵结契，在父母的要求下勤学苦练，一心成为一级术师，带领家族振兴。可却比不过你天降冰神，仅仅花了四年，就远远超过我。就连族内，也开始对我的继位有疑义。”
他眼里隐隐有泪光闪动，为自己的失败，为族内那些见风使舵的慕强小人。
“就这样，你还说我幸运？明明你才是幸运儿！”
辻野留鹤平静地看着他：“我不是拿你和我比，你我的天赋生来定下。我是拿你和你在平行时空的女体比。”
另一个时空的冈田直由美和他是同样的天赋，二人的肉、体强度天赋在咒力的改善后没有区别，但他们最后取得的成就有天壤之别。
冈田直由美被溺爱骄纵，被赶出国后也靠着天赋勉强升到二级术师，也止步于此。
冈田茂由则从小被寄予厚望，延请名师，被告诫他身上有振兴家族的责任，因此从不懈怠，同样的年纪就升级到了一级术师。
“家族里想要我当家主的其实不超过三成，我为了避开锋芒，一年只在夏天回日本。”
“为什么你还视我为死敌？”
辻野留鹤不懂他的执着。
冈田茂由没有理她的疑问，他的心思已经被平行时空的说法攫取注意力：“原来如此，原来你突然强是因为……”
“你好像误会了。”辻野留鹤无慈悲地打断他的笑容，“我六岁就和冰神降灵成功了，只是以前不想牵扯咒术的世界，才没有训练自己。”
所以她还是只花了一年就超过他十多年的努力！
冈田茂由：“……”
“……”
辻野留鹤：“……不会吧？”
冈田茂由半天没有说话，直勾勾地盯着天空。
辻野留鹤蹲下去探冈田茂由的脉搏：“……这算伤重不治还是气死？”
冈田茂由对辻野留鹤力量来历和提升速度的执着超过想象，在得知她童年就觉醒冰神，藏拙十余年后还能一年成才，居然死不瞑目。
一具冰冻的尸体被丢入冰龙的肚子里冷藏，到底是族兄，辻野留鹤不至于将他抛尸野外。
虽然她对于欲言又止的母亲说的话很无情就是了。
“冈田茂由被我杀了，妈你准备下当冈田的代理家主吧。”
离开不过十五分钟，辻野留鹤就回来了。
她再次回来时，头发和衣裙有点乱，其他完好无损。
不等其他人开口问，辻野留鹤率先对亲生母亲甩下信息量巨大的话。
冈田奈美代捂住胸口，倒抽一口凉气，堂侄死了，这对她来说还是挺难马上接受的。
可是，她更弄不懂女儿的后半句话：“什么代理家主？”
辻野留鹤平静中带着冷漠地说道：“这些年，冈田家内斗严重，为了坐稳茂由父子一系的家主之位，其他有咒术才能的族人被打压，除了茂由是一级，新生代里没有拿得出手的。”
“茂由死了，我又不想管事，那孩子（弟弟）快长大到接手高宫家业的年龄了吧？男孩子大了要独立点啊，之后冈田家就劳烦您帮我管管呗。”
冈田奈美代像看怪物一样看她，这是一个刚杀了堂哥的人该说的话吗？
这还是她那个被骂了也只会低头玩手机、用不回日本威胁的女儿吗？
“唉。”辻野留鹤今晚第三次叹了口气。
没办法啦，她不像另一个世界的自己一样受过大正那些剑士的感染，明明在更平稳的环境里长大，她却更加混沌偏激。
行为上没有偏离，思想却很放飞，如今只不过是说出一点点心里话，冈田奈美代等人就很吃惊地望着她。
冈田奈美代看到她一脸无所谓的神情，发冷地同时拔高了声音：“直纪！”
辻野留鹤看了过来，她与森鸥外站的位置一前一后，身影一左一右，两双一模一样的狭长暗红瞳同时看向她。
年长的男人眼里有惊讶、了然、欣赏和不赞同。
年轻的女人眼里无波无澜，清冷透彻得像一切都没发生过。
冈田茂由的死也好，冈田家接下来可能对她的问责和通缉也好，在她眼里都不算事。
冈田奈美代闭上眼，靠着沙发直喘气。
她对亲妈死活还是比较上心的，辻野留鹤担心地想摸摸她的额头，被亲妈超凶地拍开手。
“挺精神的哈。”
辻野留鹤讪讪地收回手，瘪了瘪嘴。
她妆容成熟，方才还若无其事地说出残忍的言语，此时露出一点委屈的稚气，又叫人恨不起来。
冈田奈美代到底对她心里有愧，前方又有巨大利益的诱惑，她深呼吸几下，很快回复精明，扬起笑脸，替女儿代理，与横滨的“三刻”开始谈合作。
惹了冈田家的现任掌权者，接下来辻野留鹤会长期留在以横滨和东京为主的东日本城市“避祸”，这也是为了冈田家好。
“三刻”都对辻野留鹤伸来橄榄枝。
作为亲父，森鸥外最先开口：“港、黑缺一位咒术顾问，待遇从优，一年一亿美金如何？”
土豪大组织的快乐就是如此简单，砸钱！
种田山头火：“……”
这让他怎么接？
辻野留鹤撑着下巴望向太宰治那边：“武装侦探社要我吗？”
森鸥外和种田山头火：态度差别是不是有点大？
谷崎润一郎老实道：“我们社开不起特级术师的工资……”
武装侦探社和咒术界有过业务交流，作为社内数据整理的成员，谷崎润一郎知道，一级术师的工作薪酬最低一千万。
特级术师的‘特’是‘special’的意思，可这些异于常人的人才最后都做到了‘super’。
薪酬是天价。
太宰治严肃地对谷崎润一郎说道：“不要妄自菲薄，谷崎君，我们社有他们都比不上的优势。”
织田作之助：“什么优势？”
辻野留鹤哈哈一笑：“工作可以摸鱼？”
太宰治的嘴张开了一半，合上，又笑起来：“辻野小姐很懂哦？”
织田作之助、谷崎润一郎：→_→
就你翘班最多！
辻野留鹤笑着撕了三张纸，写上自己的联系方式，递给三方。
森鸥外发现他们拿的纸上不一样，他的纸上有私人和商务的两串号码。
种田山头火的纸上是几个邮箱账号。
太宰治那边的纸上写着私人电话和社交账号。
她心里对于三者的亲近和“功能”分得清清楚楚。
森鸥外：“商务？”
“木下集团是不是港、黑旗下的？”
这是横滨上层都知道的秘密，森鸥外也不恼：“你有什么活动需要帮忙吗？”
瞧他这语气……
辻野留鹤往后仰了仰头。
见状，冈田奈美代轻轻拍了下她的后背，让她不要作怪，注意表情。
“《蝶与刀》的相关事宜？”
《蝶与刀》的名字一出来，所有人都意识到了什么：“你/您是林下夕人作家？！”
林下夕人是辻野留鹤的笔名。
林下夕，其实就是‘梦’，为了更贴近日本名，她往后面加了个字。
近年来声名鹊起却从未露面的文豪竟然坐在他们身边！
织田作之助作为同行，最先起身与辻野留鹤握手。
森鸥外也被惊得不轻，他看过木下集团的《蝶与刀》项目企划，那可是销售量突破千万的国民小说！
是萎靡的日本文坛近年来的喷泉作品！
只要知道《蝶与刀》，就不会不知道林下夕人。
森鸥外也不能淡定，他刚读《蝶与刀》的那天感触颇多，头一次体会到非常想和作者见一面的粉丝心理。
什么人才能写出这么好的作品？！
谁知《蝶与刀》的作者竟然是他的女儿？！
种田山头火羡慕死了，凭什么啊？
凭什么港、黑那个黑狐狸能生出又能打又是文豪的女儿？
“邮箱是……？”
辻野留鹤就是端水达人：“《太阳、月亮与星尘》动画改编会在横滨取景，后续的旅游宣传您可以让政府工作人员和这几个人对接。”
冈田奈美代咋舌，这就和三方都牵上利益线了。
等等，是不是少了武装侦探社？
辻野留鹤与太宰治碰杯。
是了，她四年前就对织田作之助一家有救命之恩，以武装侦探社的宗旨，不会拒绝她的加入。
当晚酒会散去后，辻野留鹤是坐亲爹的车去的横滨。
魏尔伦亲自开车，森鸥外和女儿在后座闲聊。
壕爹森某：“留鹤想住哪里的房子？”
他之前叫直纪，被直接纠正了：我妈改不过来就算了，你们都叫我现在的名字‘辻野留鹤’哈，叫我其他名字我不会回应的。
听到这话的冈田奈美代瞪了她一眼，到底拿她办法，气呼呼地带着女儿给的强力护身符走了。
同为壕的辻野留鹤：“房子不是问题，你能不能介绍几个靠谱的家政和厨娘？”
“我接下来要写稿，没空打理杂事。”
森鸥外把住处的事情揽过去，转换读者模式：“写稿？新作吗？是关于什么的？”
辻野留鹤摸了摸祖母绿项链，笑道：“爱情小说。”
哇哦~
前方一心两用的魏尔伦在心里吹了个口哨，看来中也和首领女儿是真的看对眼了。
“年轻真好啊！”森鸥外感叹道。
等《素雪》拿到手，他们才知道辻野留鹤写的爱情小说，它不甜。
只会让他们眼眶发咸。
素流道场主和恋雪是狛治除了父亲以外最重要的人，是他人生向上的转折点。
失去很难接受，得到又失去的难受还要加倍。
《素雪》的开篇点明了男主人公狛治的杀人，然后以此为时间基点，开始他的人生倒叙。
没错，《素雪》不从狛治的悲惨童年开始讲起，文章的前三分之二都在讲他遇到师父和恋雪后的平凡幸福生活，让读者非常疑惑狛治为什么杀人，他不担心连累师父和恋人吗？
抱着这样的疑问，他们翻开《素雪》涵盖狛治苦痛的文章后三分之一。
那是怎样的苦呢？
许多读者不忍卒读。
小狛治为了父亲偷药挨打的细节被写得很详实，文中各人的反应和社会秩序也被寥寥数笔写出，古代阶级社会，贫下的贱民苦啊。
天上白茫茫的细雪飘啊飘，衣不蔽体的底层小孩一身血迹地爬回家。
很多现代读者看到此处都看不下去了。
待他们擦干眼泪继续看，此时大部分人在文章外原谅了狛治偷药的行为。
少部分坚持他还是个坏胚子的人读到他父亲为了不拖累他，选择上吊的文字，也失语了。
一身罪人刺青的男孩麻木地为父亲收尸，倒在了一家道场门口，被好心的道场主收养，学了手艺，有了恋人，未来一片光明。
读者欣喜地回忆起前文狛治的幸福生活，准备迎接接下来的缓冲。
手指的薄度却提醒他们，事情和他们想得不同——
他们就像狛治一样，猝不及防地看到了师父和恋人被毒死的尸体。
【《素雪》全文完】
“？？？”
读者大怒，这就完了？
这不是烂尾吗？
这什么破结局？
林下夕人江郎才尽！
他们愤愤在社交媒体抨击，却被提醒：结局和死亡真相早在楔子就展示出来。
气愤的读者对文章情节投入的情绪过多，忘记了楔子内容，或是直接跳过没看。
“……呜呜呜我的眼泪不值钱！”
冲着文豪林下夕人名头买她新作的人不少，林下夕人没有辜负文豪的名头，《素雪》写爱情，但又不只写爱情，它还写阶级社会的苦痛，写人性的嫉妒、冷漠、和善。
狛治和恋雪的爱情被衬托得更加纯洁而美好，破碎时也更令人心痛。
中原中也看完，心内充满了哲学思考。
凑过去亲了亲他的脸蛋，辻野留鹤体贴地说自己去洗手间一下。
她一离开，中原中也立马掏出手帕擦眼睛。
可恶，在女朋友面前忍眼泪好难过！
辻野留鹤从浴室悄悄探头，拼命憋笑：哈哈哈，中也竟然真的哭了。
损得不行的某女友无声地咧开笑容。
叮叮~~
高级公寓的门铃响起。
“中也，你去开下门——”
辻野留鹤装模作样地为自己敷上面膜。
“噢……”
男朋友的脚步声远去，辻野留鹤对着镜子翘了翘嘴角，在心里默数。
一分钟后，一声怒吼响起。
“中原中也？！为什么你在我女儿家里？还穿成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