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为女当自强
见史傲君到了，秦九龄还有心思开玩笑，“岑娘子这刀是真的快，一刀就把他头砍下来了，若是钝一些，躺地上的人就是我了，哈哈哈，咳咳咳……”
“受伤了就别乐了，小心乐极生悲，你们抬一下我们的功臣，等回去，我必定让公主嘉奖你！”史傲君怕秦九龄受什么内伤，赶忙叫人抬人走。
等天亮，苏真珍也带着女医们过来了。
同时，史傲君大胜的战报送出，将近午时，战报才到戚忆手上。
戚忆展开战报, 上面的结果不出她所料，史傲君大胜。
共杀敌三千余人，俘虏两万多，还有千人趁着天黑跑出去了, 已经抓回来大半, 相信很快就能将剩下的三百多人也抓回来, 首恶方旳已经伏诛, 其余犯下屠城大罪的人, 将全部拉到清水县, 经由周雨烟审后判罪。
这场仗打得漂亮, 堪称大胜，戚忆叫来贾淑容和徐静娴, 将战报交予二人查看。
徐静娴看完后，恭贺戚忆, “阿槐出手果真不凡，朝廷派来的精兵都大败的乱贼, 阿槐只用一夜便攻破了！”
“五十七人受伤, 十七人伤残，无人死亡, 这战绩确实很好看, 但公主, 我们还不宜高兴太早。”贾淑容对史傲君的能力十分肯定, 她也很欣喜获得的胜利，但她同样对胜利忧心忡忡。
戚忆知道贾淑容在担心什么, “父亲允我自行处理扰乱我封地的乱贼，他们都打到我门口了，就不能怪我灭了他们, 至于朝中不满意此事结果的人，那就让他领兵来打，打我的清水县。”
徐静娴不客气的笑出声，“哈哈哈公主可真会说笑，便是给那人兵马，他都不敢骑马过来上战场吧！听说他统领禁军，每日只在营中露面半晌，多数时间，是在与才子们举办诗会宴会，朝中可有不少人说，他是个礼贤下士的，好亲王。”
徐静娴说到最后，语气玩味，充满了讽刺。
贾淑容不赞同的看了眼徐静娴，她知道，端王娶徐静娴妹妹徐茉儿的事情，已经将徐静娴得罪透了，徐静娴心中带气，说起端王便没好听的话。
但是这话在她们面前说说便罢，她就怕徐静娴习惯了，等以后回了京城，还当着众人面对端王不敬，不管怎么说，端王都是皇室，有一大堆人拥护他，没必要因为口舌之争，为自己惹上麻烦。
徐静娴被贾淑容眼神警告后，老老实实的闭嘴不言，她可不想听好友大道理的唠叨。
戚忆将两人的小动作尽收眼底，她和贾淑容一样，都知道徐静娴对端王的不满，不过正好她也不喜欢端王，所以徐静娴说什么，她都乐意听。
但是在贾淑容面前肯定不能口无遮拦，她和徐静娴一样，不太想和贾淑容讲道理。
因为根本讲不过，最后还要怀疑一下自己是不是太过分了。
戚忆曲起手指敲了敲桌子，响声将飘远的思绪拉回，她继续和两人讨论战报的事：“京城的亲王管不到我们头上，其实我确实有一点担忧，你们说，这战报，要怎么报上去？”
贾淑容微微皱眉，“此事不好办，阿槐领兵，名义上带的是朝廷的府兵，不管如何，府兵比朝中精兵更为厉害，会让陛下起疑心。”
她们需要提升朝中地位，需要炎帝更重视戚忆，但不能让炎帝觉得戚忆有威胁。
手中权势没有大到足以翻天，又让皇帝觉得会威胁到皇位的人，不是在地下长眠，就是离长眠不远了。
“那要不，我们往上多报一些伤亡，再夸大一些阿槐在此战中的作用，比如说她一个人，杀了两百人，把敌人杀破胆了！”徐静娴苏嘴就是个馊主意，前后在两个红线疯狂蹦跶。
戚忆听了就笑了，“然后，我被朝中官员弹劾谎报军情，再被史家说，我故意玷污史氏女儿的名声。”
前者倒是好说，多报伤亡不是少报了，没有苦主，事情闹一闹就过去了，而后者，会让戚忆和史家的关系急剧恶化，现在戚忆手底下的兵差不多都是史傲君带出来的，史家对他们也有一定影响。
徐静娴憨憨一笑，嘟囔一句，“我觉得阿槐能做到一人杀百人的。”
确实能，史傲君力大无穷，后天还练武，在战场上拿着钢刀堪比绞肉机，但是不能让这个事实传的天下皆知，至少现在不行。
要知道当初史傲君进玄甲卫，也不过是展现出自己身手比一般的男子要强一些而已。
太强的人，会被上面盯上。
贾淑容很不明白，为什么她的好友有时候很靠谱，有时候又那么不靠谱？还好她们追随的戚忆是个有主意的人，这要是个没主意的，估计能被徐静娴给带着掉沟里去。
为了不让戚忆误会她的两个谋士不靠谱，贾淑容出言道：“公主如实将战报奉上，再管朝廷讨要奖励便可，只是战报上需要改一些东西，就说，阿槐夜袭敌营时，正值阴天，乱贼视物不清，分不清敌我。正值乱贼已是饥肠辘辘，更有甚者连刀都握不住，大部分乱贼身上并无甲胄兵器，故而大胜。”
阴天是没有的，最近清水县日日晴空万里，空中连片云彩都看不见，但这点戚忆可以随便说，朝廷又没有人在那一片呆着。
万一大半夜就是有一片乌云飘来呢。
只是后两点，有些与现实太不一致。乱贼抢了一座城，哪儿有那么快就饿肚子，装备不精倒是有些靠谱，他们虽然抢了不少城池的军备，但也没富裕到连外围小兵兵器齐全，
但这些真实情况，只有和乱贼正面交锋过的人清楚。
朝廷精兵绝对知道真相，但他们不会会主动戳破谎言。
戚忆琢磨了一下贾淑容加的几个点，本来好看到离谱的战报，在贾淑容说完之后，好像变得非常合理，甚至会让人觉得，是她们抢了朝廷精兵的功劳。
饥肠辘辘是因为之前朝廷围城，装备不精是之前和朝廷精兵消耗太多。这里面还有运气成分，毕竟史傲君还占了天时地利呢，突袭和打攻城战又不同。
“妙啊，淑容真乃神女！我这就亲笔一封，送给陛下！”戚忆已经有想法了，她在给炎帝的信里说几句害怕，然后夸一夸朝廷精兵，炎帝就不会觉得这场仗有什么稀奇了。
只是这样一来，估计炎帝心里会更难受，连弱小的府兵都能打赢乱贼，而他朝廷的精兵却死了五千，灰溜溜回去了。
说完战报的事，戚忆又开始谈下一个话题，“虽然是大胜，但我们也有损伤，伤残人员的安置，你们有想法了吗？”
贾淑容本来想说按制来安排便可，不过她这话还没说出口，就意识到了戚忆是想做什么。
她想更改抚恤制度，毕竟如果还是按照规定来，就没必要说出口。
“送归乡里，给予田地，叮嘱当地宗族好生照料，此前官府都是这样做的。”贾淑容微微一顿，随后说道：“但，有些人伤残过重，几亩田地根本不可能养活他，最后还是苦了家中诸人，更有甚者，会因病拖累家中，卖地以续命，致使一家穷困潦倒，朝廷现如今的这套法子，弊端颇多。”
老残伤兵们在劳作上无法算作一个完整劳动力，当地宗族虽然会管，但总不可能族里花钱养着伤兵，最后结果往往是遇到荒年，贩卖田地过活，若家中有人能顶门户还好，若没有人，那真是一家子没了活路，从军户沦为奴籍者比比皆是。
戚忆满意的点点头，贾淑容真是深知她的心思，说到点子上了。
“是啊，知道什么是错的，就该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更改。我已经让文元带着女医们过去了，若是能治好，自然是最好，他们是上过战场的兵了，可比那些个新兵要强得多。若是实在治不好，就必须建立一套，能让他们后半生无忧的制度，至少要保证，他们不会在为了百姓流血后，再为自己的生计流血。”
贾淑容明白了，她起身行礼道：“公主仁心，此事交给静娴便可，她的祖父鲁国公便有对钟家军体恤有加的美名，听闻钟家军士兵在战场上英勇无畏，便与鲁国公实行的抚恤制度有关。”
徐静娴什么都不知道，天上就掉了个差事砸她头上了。
“当真？那此事便交给静娴了，静娴，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啊。”戚忆笑着定下此事，和贾淑容一起，无视徐静娴一脸懵。
事情谈完，小会议室解散，戚忆继续处理政务，贾淑容和徐静娴也去办事了。
贾淑容要润笔一下上报给朝廷的战报，而徐静娴要拟出可实行的抚恤制度来。
一出门，徐静娴就拉着贾淑容抱怨，“淑容你这人，我不就是说话不过脑子了些，惹你不快，你也不该把这事儿扔给我做啊！这东西是能随便接的吗？万一公主觉得我是有意染指兵权，那我……”
“你不想动兵权吗？”贾淑容耐心的听徐静娴说了前半段，却不想听后半段了。“静娴，我与阿槐随公主离京，至今不过两月有余，公主手下已有清水与护国两城，虽然护国还不算被公主完全掌握，但也快了。公主离京时，身边只有两百玄甲卫，现今已有五千。你既然选择留下，就该知道公主所思所想，而今你不争，是想要以后，泯然众人矣吗？”
贾淑容看着徐静娴都着急，戚忆当初选择暂时不管薛家和端王的事，先留下徐静娴，为的是什么，她很清楚。
现在戚忆手下的兵几乎都出身史傲君一派，史傲君自己自然没有别的心思，可以后史家能借此做太多文章，戚忆想要有人和史傲君分庭抗礼，徐静娴是她选择的那个人。
无奈徐静娴和史傲君一样，在争权夺利上天生缺一根筋，从她明明聪明绝顶，却能被自家庶妹摆一道，就可以看出这人有多不适合勾心斗角。
这是个好事，贾淑容在戚忆手底下办事，自然希望同僚们安分一些，但不能安分到连公主的意思都看不懂吧！史傲君自请去清水县带兵攻乱贼，已经给徐静娴腾出护国的位子了，徐静娴竟然连动个抚恤制度都不敢，她以后怎么立足？
发展资本从来不是一点点增加的，而是体量越大越容易增加，徐静娴已经错过戚忆最困难的时候了，她还不主动一些，以后迟早会被戚忆放弃，排斥出核心圈。
贾淑容不想看徐静娴走岔路，以后后悔。
徐静娴听完贾淑容的话，一言不发，两人一路走回自己的院子，即将分开时，她才开口：“淑容，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我和阿槐不一样，我身边没有祖父给的兵，我不是钟家军的少将军。”
“阿槐原本也不是，但她自请跟史老将军到边塞，自边塞长大，她现在得来的一切，是她在边塞用命换来的。你不行吗？”
徐静娴眼中异彩涟涟，沉默许久，她笑了，“谁说我不行？我自然也可以！”
徐静娴说干就去干, 当天晚上就拿出了可实行的方案，戚忆看到还挺吃惊的，这还是自打徐静娴来到她这儿后，第一次干事这么迅速。
虽然之前她也没有让徐静娴干过什么活儿。
徐静娴确实是按照钟家的情况为戚忆提供的抚恤制度, 但是她没有死板的直接照搬, 而是根据清水县的情况, 有过一些更改, 比如钟家在边境家大业大, 所以分给老伤残兵的土地除了官府给的那一块外, 还有钟家自己买的一份, 这一条她直接更改为，官府给予老伤残兵家庭减免税收。
戚忆能理解这一条改动的原因, 她不可能直接更改官府现行的制度，她最多是在此之上以个人的名义增加什么。
毕竟直接更改, 那不就是表明，她不服现行制度, 要直接动朝廷的权力吗？要知道目前为止, 戚忆做的一切，都还在朝廷自己制定的法律中, 并没有跳脱出去过。
“你做的很好。现我身边恰好缺个统领护国兵士的人, 之前本来想让九龄来做, 但她也跟着阿槐去清水县了, 静娴你同阿槐一样，祖父也是大将军, 听闻你从小也是没少读兵书，想必对鲁国公的练兵之道，颇有见解, 不知是否能为我，在护国练私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