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四十条人鱼
◎耳畔低喃◎
“查出来了, 命牌没碎，小晴应该还活着。”
苏小酒和黄柳说话的功夫，雪城药宗的长老也与宗门取得了联系, 满头大汗道：“可是副宗主反追踪却失败了, 小晴可能陷入了什么困境之中。”
药宗长老望向苏小酒，语气里带着紧张和乞求：“苏宗主, 不知贵宗有没有什么禁地，一进入就会隔绝血脉气息？”
“你们可以去后山禁地看看。”
没等苏小酒回答, 一边一直沉默的丹鱼太长老先开了口，“后山禁地鬼物众多, 崖底连接了一处小秘境, 有可能会隔绝血脉，只是平日里弟子不会没事到崖底去。”
丹鱼从宽大的袖口里掏出了一根枯枝，用灵力催发放大成了一个枯木形态的飞行法器。
“我带你们去。”丹鱼长老率先坐上了枯木，转头对药宗众人说道。
“这……”佘明泽有些犹豫。
他虽然担忧夏小晴, 可他也不能确定小晴到底是不是被合欢宗的人掳走了，万一贸然跟着丹鱼长老离开, 被下黑手了怎么办？
他只有凝丹圆满的修为, 哪里会是灵婴后期的丹鱼的对手。
“你若不放心，可与我立下天道誓言。”
丹鱼哪里瞧不出来佘明泽的顾虑, 他说完，一边等待药宗众人的反应，一边传音给苏小酒：“宗主, 欢喜峰上那传送阵法的事, 万万不可暴露。”
苏小酒眸光微动, 面上如常, 传音问道：“为何？”
从她发现那个传送阵法到现在, 已经过去了将近一个月。
期间苏小酒也有尝试过进入那处传送阵法，连通的是一处不算太大、有些与世隔绝的雪山和湖泊，除了灵气浓郁一些外，并没有什么特别独特的地方。
“里面封印着大恐怖。”丹鱼太长老不动声色，一本正经的骗人。
其实每个合欢宗分部宗主的密室里，大都会搭建一个传送阵法，一是为了逃命，二是为了享乐，不然若是闭关，整日呆在那一个狭小的密室里未免也太过于无趣。
因为这传送阵法还有逃命的作用，每一任宗主都心照不宣，不会对外说。
只不过他欺骗苏小酒，并不是出于这个理由，而是因为此时此刻，他丹田内不断涌上的诅咒之力正在胁迫着他的生命。
丹鱼真的不敢想，处心积虑的将自己伪装成了娇花的寂欢，到底要对苏小酒做些什么？
是不是已经精心设计好了囚笼，只等她下一次进入的时候，就将她锁入其中。
出于种种考量，丹鱼只得给出了这样一个解释，在完成任务的同时警告苏小酒不要靠近那传送阵法。
苏小酒闻言也有些后怕，传音道：“知道了，多谢丹鱼太长老。”
两人传音之间，佘明泽也已经做出了选择，他交代了药宗其他的弟子几句，让他们先行离开，自己则决定跟着丹鱼一起前往后山禁地，查探一番。
“苏宗主，那吾等就不打扰您巩固境界了。”
见药宗的人要走，被吓得不轻的雪红缨也急忙开口。
“苏宗主，一代天骄，有你乃是我们合欢宗之幸。”其他几个合欢宗的长老们也是纷纷拍马屁，同时提出了告辞的请求。
此时不溜，更待何时？
没什么比持有七品攻击灵符这一大杀器的苏小酒更危险的了，他们原先还想着春城新宗主实力不强只有凝丹期，来这一趟说不定还能沾点便宜，趁机捞点好处。
现在看来，还是罢了吧。
至于那些个公子们，也三五成群的告辞离去，只是走在路上，讨论起今天的事，还是有一些没能死了入主合欢宗的心思。
“要我说，苏宗主虽然脾气不太好，可长得又美实力又强，若真能得到她的宠爱，是真的攀上高枝了。”
一个满头珠翠的少女眼睛雪亮，兴奋地望向自家兄长，“哥哥，你可不能泄气啊，若是你嫁给了苏宗主，我就能有绝佳的修炼资源了。”
少年：“……”
听见妹妹气恼的说为什么她不是男子，少年闻言也是笑了笑。
笑完之后抬头看了看雷劫散去后满天星斗的天空，怅然若失的长叹了一声：“如今就算你我还有此心，怕也是不能再有这个机会了。”
如此年轻的灵婴期修士，天赋卓绝，体质独特，还可能是隐藏的炼丹大师……这无论在哪一个大界，都已经算是顶尖，她的郎君，已经不是他们这些庶子可以肖想的了。
想必今晚过后，消息传开，很快就会有无数合婚庚帖，像雪花一般涌入春城合欢宗。
事实也的确如少年预料的那般，只短短半个时辰，万界阁就已经收到了近千条想要确认炼丹大师是不是苏小酒的情报订单。
“怎么办啊，长老，这个消息要卖出去吗？”紫猫八十八长长的尾巴在身后摔个不停，不断的搓爪爪。
苏小酒现在已经成了他们的顶顶顶级优质客户，她最近炼制出来的丹药，已经在万界战场上卖脱销了，他这个负责与她接洽的紫袍人，也连跨三级，换上了尊贵的绿袍，代号也改成了绿猫十七。
“自然是不能卖。”一身红袍的长老红猫五十三眯起了猫猫眼，“当初我们和小酒仙子可是签订了天道契约的，你想让长老我死吗？”
绿猫十七嘟囔了一句：“我就是这么一说。”
“行了，别关注这个了，最近混乱第十八域不太平，好几个城的城主都死了。”红猫五十三声音有些嘶哑，“有自称是杀手的人联系了副阁主。”
绿猫十七瞬间一惊，“那？”
“对方应该没恶意，说要合作，愿意提供给我们接下来要杀的人的名单，或者接一些刺杀任务，要求是，让我们给他建造一座龙塔。”
“龙塔？”喃喃一句，然后像是想到了什么，出声道：“是传闻中的深渊龙族求偶时用的龙塔吗？”
红猫五十三拍了拍爪：“你真聪明，阁主已经接下了这个任务，最近我们会很忙。”
“可是深渊龙族，不是已经灭族了吗？”绿猫十七又想起了那个像传说一样的种族——
深渊龙族，一个数量稀少又尊贵无比的种族，狠辣强大是他们的与生俱来的能力，冷漠与疯狂刻入了他们的骨血，可最矛盾的，却是这一种族近乎扭曲的爱情观。
每一条深渊龙族，毕生都在追求最纯粹的爱情，梦想是将爱人带回龙塔生活，可他们之中有九成九都因为独特的血脉天赋死于“爱人”之手，剩下的要么自杀要么疯狂，无一善终。
从万界阁的记录来看，万界最后的一条深渊龙族在一万年前死在了如今的妖族女皇手中。
“你管那么多干嘛，做好你的事就行。”
红猫五十三交代完任务，转身从窗口灵巧的跳了出去，只留下绿猫十七翻阅着要建造的龙塔样式，时不时倒吸两口凉气，在心底哀悼那个可能被幸存龙盯上的倒霉人。
……
苏·被盯上而不自知·小酒，此刻匆匆赶回了仙灵峰，在寝殿里，看见了面色苍白的寂欢。
他安静的躺在贝壳床上，狭长的双眸紧闭，呼吸很轻，心口的剑伤刚止住血。
“小姐，寂殿下服了药之后已经好多了，刚刚睡着。”绿柳站在门外，见苏小酒没看出来躺在床上的只是君上的一个分身，这才悄悄松了一口气。
“嗯。”苏小酒抬手，轻轻将寂欢沾着冷汗的额发撩开，看着他左眼上纵横的疤痕，在这一刻竟是期待他能睁开眼睛看着她。
她也说不清现在自己到底是什么心情，安静的给他输送了许多五行灵力，见寂欢脸色没那么难看了，才转身关上了门。
见苏小酒出来，绿柳连跟了上去，“小姐，能否和奴婢一起到宫殿后面去一趟？”
苏小酒有些意外，自从她成了宗主后，黄柳和绿柳一直很安分。
这两人实力都在筑基期，先前跟着女配许多年，尽管没有害过人的性命，可素日欺负弟子的事做的也不少，手上并不算干净。
只是他们被誓言束缚了性命，又罪不至死，苏小酒才留了她们将功补过，平日里黄柳话还多一些，绿柳几乎从不主动和她提出什么要求。
去宫殿后面，是有什么事？
苏小酒想了想，跟绿柳一起来到了宫殿后面，看见那儿站了一排排小厮和杂役，都是普通的人族，气息也很弱，一眼扫过去最强的一个也只有周天期。
黄柳也在，看见苏小酒过来，连道：“小姐，这些小厮和杂役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家境清白干事利落，虽说实力一般，可伺候寂殿下很合适。”
苏小酒算是看出了两人的意图，轻挑了下眉，“你们不愿意伺候寂欢？为什么？”
美人鱼公主又乖又安静，现在也不是之前的人鱼形态了，虽说行动有些不便，但基本的自理是没问题的。
而且以寂欢的性格，也不可能挑她们的刺，只是采买采买食物做个饭打扫一下卫生，这些都可以用术法做到，应该不累才对。
黄柳见苏小酒的表情，就知道她百分百没往君上期待着的吃醋上面想，只好引导了一下：“小姐，寂殿下毕竟是男子，我与绿柳都是女子……”
若是先前听到这番话，苏小酒大约还是听不出来有什么不对，可自从药宗小师妹的事情后，苏小酒不知为何产生了一种强烈的危机感，此刻一听，视线在黄柳和绿柳的脸上扫了扫，扼腕微叹。
黄柳和绿柳，长得也都各有特色，一个活泼一个清冷，都很漂亮。
之前她不在仙灵峰上的时候，大都是她们与寂欢朝夕相处，原先不觉得有什么不对，现在却有些无法接受了。
她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么小心眼的呢？
苏小酒抿了抿唇，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在一众少年之中，选了一个性子沉稳和两个看起来比较活泼的留了下来。
黄柳与绿柳对视了一眼，都从彼此眼中看出了一些轻松，一边的熊周五也松了一口气。
——这些小厮身份都不太一般，是君上打造的半傀儡人。
只是这些傀儡内里的灵魂，却是一个个冤死的厉鬼，战斗力彪悍。
他们渴望报仇和新生，君上需要他们的效忠，这是一场平等的交易。
“你们叫什么？”苏小酒看着面前的三人，开口问。
“赵清。”
“沉三。”
“顾恒荣。”
三人之中，赵清相对而言活泼一些，沉三和顾恒荣话少一些，三人实力都差不多，周天前期到中期。
黄柳和绿柳将剩下的杂役和小厮带下，苏小酒指了一间偏殿让三人居住，赵清自告奋勇今晚照顾寂欢，跟苏小酒一起离开了偏殿。
“宗主。”走到长廊的时候，赵清突然开口问道：“我能问问您平日寂殿下喜欢的话题吗？”
苏小酒闻言愣了下，手指下意识抓紧了裙摆。
先前寂欢不能说话，后来他好一些了，她为了赚灵石又很忙，仔细想想她每次回来几乎只关心他的伤势，话题都是寂欢找的。
赵清转了转眼珠，尴尬的笑了两声：“是我这个问题问的不好，太笼统了，那宗主能告诉我寂殿下喜欢什么样的衣着和食物吗？还有我听说他是人鱼族，听说人鱼族成年之前强行幻化出双腿走路会很疼，那平时他出行是不是只能用飞行轮椅？”
“寂殿下有没有什么喜欢的书和特殊的习惯？我听说绿柳姐姐说寂殿下以前被欺负过，每天一睁开眼就在等宗主回来，我伺候他的时候是不是要注意不说话？宗主……”
“……你先回去吧。”苏小酒沉默了许久，“今晚我照顾他就好。”
“是。”赵清捏了捏新生的手指，感受着久违的寒意，余光瞥见了苏小酒自责的眉眼，许久没有感知的心脏机械性的刺痛了一下。
平心而论，苏小酒做的已经够好了，这一番话也并不是任务的内容。
可他想讨好寂欢，她的心软就成了他利用的工具。
一边的熊周五瞧见这一幕，在心底摇了摇头。
这赵清，是真的不了解君上。
尽管从他的角度出发，这一番话好像都是为了君上好，可实际上，光是在没有得到允许的情况下贸然和苏小酒相处就已经犯了大忌，更别提他还伤到了君后。
苏小酒确实有些难过，她安静的走进了寂欢的寝殿，坐在床边的软凳上，望着美人鱼公主纤长的睫毛，思考着赵清刚刚问她的一个个问题，最终得到了一个结论——
她好像真的不太了解他。
炼丹炼器榨干了她的时间，修炼和常识的补充又让她应接不暇，这么长时间了，她和他之间的话题却还停留在伤势和离开上。
她不了解他的过往，不清楚他的心思，也没有考虑过在她离开的时候，他一个人是怎么生活的。
从寂欢醒来到现在，他们之间甚至还没有当初在崖底时，住在兔兔猫窝里时亲密。
如果她真的了解他，可能就不会在发现她不是女主的时候，那么担心他会离开了吧。
脑海里划过这个念头，苏小酒想到了什么，检查了一下寂欢的伤势确认他一时半刻应该不会有大碍，转身回了自己的寝殿。
她从压箱底的储物袋中，掏出了那本尘封一月之久的金色书册《合欢宝典》，想了想，又拿出了几本与《万族阴阳合欢心经》配套的功法，以及她听说了无数次但却没有真正了解过的《合修期详解》。
苏小酒翻开了厚重的合欢宝典，刚用灵力翻找到了人鱼那一页，还没来得及看，就嗅到了一股浓郁到了极致的血腥味。
苏小酒下意识站起了身，眼前却漆黑一片，她身体不受控制的倒在了柔软的床榻上，恍惚之间听见了木门被“吱呀”一声推开的声音。
寒风伴随着血煞气扑面而来，冷冽入骨。
就在苏小酒即将陷入一片黑暗之际，脑海里的求生系统备用光脑第一次发挥了它的作用，开价一百积分兑换一分钟清醒时间。
尽管苏小酒只有101个积分，但在这样危机的时刻，她还是选择了兑换。
意识逐渐清明起来，苏小酒悄悄握紧了藏在枕下的那枚七品防御灵符，闭上双眸假装昏迷。
咔哒。
木门被轻轻合上，地面上响起了鳞片拖行的声音，伴随着细微的衣物摩擦声，寝殿里的空气也变得潮湿和阴寒。
苏小酒属于灵婴期修士的感知让她注意到有什么冰冰凉凉的东西正在靠近，是匕首，还是长剑？
就在苏小酒即将捏碎那枚灵符之际，她却听到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小酒。”
低沉清冽的嗓音里带着些嘶哑，似是在耳畔低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