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三十四条人鱼
◎养你◎
因为担心说的太详细会揭开寂欢的伤疤, 苏小酒只简单描述了一下她调查到的消息，“其他人我都已经解决了，只是暗巷里的那些人……”
苏小酒没有说完, 寂欢却听明白了她的意思。
他眸光黯了一瞬, 听到暗巷两个字，记忆仿佛又回到了上一世他从合欢宗逃离到暗巷后的那场背叛——
天剑门的弟子站在巷子口, 身边围着一群曾经感谢过他送来食物的孩子，就连曾经被他救过性命的郁离也选择站在了其他孩子那一边, 他们手里握着沾满了魔气的利剑和石块，用力朝他丢砸。
他的鳞在一片充满恶意的奚落声中被狠狠砸下, 在骨血里烂成了化不开的仇恨。
许久, 寂欢听见了自己嘶哑难听的声音：“……我想让他们得到报应。”
他说完，察觉到他没能维持好病弱善良小可怜的龙设，抬起了黑沉狭长的眸子，等待着苏小酒对他“不善良”的审判。
他太过于恐惧苏小酒厌恶他的后果, 俊美的脸上逐渐失去了血色，苍白不安, 身体也在不断的颤抖。
“好, 我会让他们得到报应的。”苏小酒上前握住了寂欢的手，像先前在山崖底时候他不安时那样, “别怕，我在，我不会让他们再欺负你了。”
她说着, 感觉到寂欢反扣住了她的手腕, 眉眼低垂在一片帷幔打出的阴影之中。
“……寂欢？”苏小酒不知为何有些异样的感觉, 她叫了一声男主的名字, 下一瞬只觉手腕上一重, 整个人就这样被压上了软塌。
红色的衣摆顺着贝壳床的边缘垂下，苏小酒后背陷入了柔软的床榻，面前却压下了一个高大冰冷的身躯。
寂欢气息冷冽，浑身都在僵硬和发抖，只有落在她颈侧的呼吸是凌乱又滚烫的，他长臂紧紧揽着苏小酒的腰，嗓音是近乎乞求的沙哑：“师尊……”
他的声音顺着耳际炸开，烫的苏小酒指尖发麻，她眼底倒映着贝壳床帷幔重重叠叠的影子，好像连呼吸都变得不自然起来。
体温越来越高，苏小酒局促的抓了一下寂欢身上快要掉下来的狐裘，感知到他掌心灼热的温度，脸颊红了一片。
她想说什么，耳侧却再次传来了寂欢低沉的声音：“……师尊，我想抱你。”
苏小酒错愕的睁大了眼睛，一时之间失去了言语的能力，这些天接连没有得到休息的精神更是空白一片。
抱、抱她？
是她想象中的那种抱吗？可是如果以上次她不小心感知到的东西而言，她很有可能会死的。
不对不对，为什么寂欢会有想要抱她的这个想法？
苏小酒害羞到快要爆炸，她听见自己的心跳越来越响、越跳越快，连呼吸都快要无法维持了，“我……”
她只从喉间溢散出了这一个字，她余光瞥见了寂欢红透了的耳尖，感知到他越来越高的体温，身体也开始不自然的发烫，“寂、寂欢……”
苏小酒又叫了一声他的名字，声音里并没有多少的排斥，她的气息逐渐萦绕，缠上四肢百骸，可在这样一个他期待已久的亲密中，除了浓烈到快要将他理智冲散的快意和不得不用灵力压下一些奇怪的反应外，心底更多的却是说不出的难过。
双唇紧抿，寂欢克制着浓烈的情意，一点点握紧了苏小酒的五指——
他知道，她又一次心软了。
这些天下来，龙怎么会不知道苏小酒所说的负责和龙想象中的不一样呢？
可是他却每一天都比之前更加喜欢她。
他已经夺走了她的数十个吻，也数次与她相拥夺走了她的清白，这一次更过分，若是苏小酒衣服也没穿好兴许就会被迫怀上他的龙蛋了，他还有什么好不满足的呢？
眸光微黯，想到尚未完成的龙塔，龙到底忍了下来。
寂欢撑起了手臂，如墨的长发垂在苏小酒的颈侧，像他们第一次在石洞中她瞧见的那样。
苏小酒看见他漂亮的眼睛里流转过一道干净的暖光，朝她害羞的弯了弯唇：“多谢师尊。”
……
一直到回到了自己的寝殿里，苏小酒整个人都还是懵的。
她躺在床上，脑海里全都是刚刚和寂欢的那个拥抱。
那个很克制的拥抱。
仔细想想，她只是被寂欢“揽”在了怀里，他的手臂被她的重量压在软垫里，除了呼吸很靠近之外，其他部位都没有任何的接触。
而且寂欢的“抱”，真的就只是一个单纯的拥抱罢了。
她为什么会以为寂欢是想要对她……
苏小酒脸颊发烫，摩挲着先前被寂欢按过的手腕，只觉得心底一直下意识忽略的东西慢慢浮了上来，好像有些不太一样了。
而一墙之隔的寝殿里，寂欢轻阖着眼，长睫下一片绯红。
只是他甚至没来得及回味方才与苏小酒的亲密，扩散到整个春城进行警戒的神识就察觉到了踏月后期强敌的侵入。
细心将几根苏小酒落下的长发收进匣子里，寂欢留恋的望了眼在依旧辗转反侧的苏小酒，踟蹰片刻，还是挥手收起了法术。
——等他杀了那个讨厌的家伙，龙就有灵石造龙塔了。
寂欢想着，到底还是舍不得，小心地脱下了苏小酒买的衣服，鳞片覆盖，幻化成了一身漆黑的长袍。
额上龙角晶莹，左眼血肉生长，一双漆黑的瞳仁迅速绽开了猩红的血色，转身消失在了漆黑的夜色之中。
……
春城郊外，一处设置满了结界的密室石洞内：
一个身材瘦小、脑袋上长满了细小眼睛的光头魔物浑身散发着戾气，他六条手臂上握着六把毒剑，紫色的皮肤外全都狰狞的尖刺，望向坐在石桌对面的人，声音粗如沙砾。
“天剑，你就让一个化身在这儿见我？”
被他称为天剑的人笑了一声，是个慈眉善目、鹤发童颜的老者：“巫远，你说话还是那么难听啊，怎么说我这次也是你的主雇，花了那么大的代价请你出手。”
“切。”巫眼嗤笑一声，头顶无数双杂乱的眼睛都流露出不屑：“为了杀一个多年之前被你亲自废了修为赶走的弟子，你居然愿意付出一柄八品灵剑的代价找我出手，我看你八成脑子被魔物给夹了。”
老者却是笑笑，喃喃道：“变数，天机，不可小觑，你不读书没文化听不懂很正常。”
“艹，滚你爹，老子最烦什么变数什么天机，快把八品灵剑交给老子，不然老子现在就灭了你这一化身。”巫远看着天剑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实在是恶心。
“急什么，马上给你。”天剑语气淡然，在巫远急躁的目光中丢给了他一柄浑身收敛着光华的青色长剑。
后者先是警惕的检查了一番，而后才眯起了数十只眼睛，流露出了贪婪和喜悦，忙着认主，却没注意到眼前老者的化身像是察觉到了什么，突兀的脸色一变，而后颓然的消散在了原地。
“好剑！”巫远将长剑悬浮在身边，喜滋滋的朝密室外走，“蠢货，提前将灵剑给了我，还指望我会去杀什么寂欢？还说他有魔皇血脉，骗鬼还差不多。”
天剑这个老东西，还真是越活越胆小，一个被废了修为的弟子而已，既然要斩草除根当时怎么不直接把人弄死？
巫远将那柄长剑叼在嘴里，哼着不成曲调的魔界民谣，小眼眯着朝春城的方向望了望，突然一拍脑袋：“对啊，春城合欢宗换了宗主，不再是欢喜道人那个老娘们了，新上任的叫啥来着……”
“苏小酒。”
巫远狰狞的脸上露出了一抹□□，嘟囔了一句：“才凝丹期，能受得住老子的……”
他话说到一半，属于踏月期强者直觉让他本能的飞速后退，下意识挥舞七柄长剑抵挡。
铛、铛、铛、
刺耳的金属打击声伴随着碎裂声，巫远手臂一痛，他低头看见他引以为傲的六柄毒剑，在短短的一个回合便被完全破碎，连同他的六只胳膊也全都被撕成了碎片。
巫远几十只眼里全都是错愕，想控制魔血重生肢体却遭受到了至高无上的血脉压制。
他在一片浓郁的黑雾中，看见了一双被愠怒点燃的猩红色双眸，一双苍白的手掌隔空掐紧了他粗大的脖子，满含杀意的声音回荡：“你该死。”
“饶、饶……”
巫远从喉咙中溢出求饶声，心底却满是惊骇和愤怒。
为何混乱第十八域会有这么强大的修士，他对他有这么强的血脉压制，难道、难道他是寂欢？
瞬间想明白了一切，巫远甚至都没来得及在心底骂一骂天剑，浑身就一寸一寸炸成了碎块。
腥风卷起枯雪，寂欢一连将巫远的残肢完全碾碎成湮粉，才抬起了沾满鲜血的苍白脸颊，他浑身的煞气，只是在想到苏小酒可能不喜欢他这样，才曲起修长的手指一点点去擦脸上的污血。
他可以忍受那些人对他的杀意，可却无法接受因为他们想杀他就连带着给苏小酒带来危险。
上一世，春城合欢宗一直到最后都是安全的，可如今就因为她救了他，那些永无宁日的危机又再一次席卷而来。
一定要尽快、尽快找一个地方将她藏起来。
寂欢在一片血雨中眯起了眼，没有回合欢宗，而是捡起了地上那柄长剑，朝远方飞去。
……
介于种种原因，苏小酒一整晚都没怎么睡好，看了一晚上的系统，将任务奖励的那十张“美人鱼公主的写真”翻了许多遍。
“小姐，你脸色不太好，要不然奴婢去和他们说，取消今天的指点吧？”第二天一早，黄柳在殿内待命，不动声色的建议。
苏小酒摇了摇头，换了身衣服：“早膳准备好了吗？寂欢起来了么？”
“寂殿下一早就起了。”黄柳笑嘻嘻的，“小姐要与寂殿下一起吃早膳吗？他一定会很高兴的。”
苏小酒先前并不在意这些细节，此刻听到黄柳的话，却是突然有些不好意思，问了句：“黄柳，在你们眼里，我和寂欢的关系是什么样的？”
“关系？”黄柳也没料到苏小酒会突然问这么个问题，纠结了一下还是决定诚实回答：“小姐你说的关系是明面上的身份还是……”
苏小酒脚步顿了顿：“……还有私下的关系？”
“那当然。”黄柳道：“明面是小姐是宗主，是师父，寂殿下是您唯一的一个亲传弟子。私下里，咱们都知道寂殿下就是小姐您选定的会形成标记结的双修道侣啊。”
“小姐你不记得了吗？你刚入合欢宗的时候就说如果哪天你就一个亲传弟子了，那就是爱上他了，要和他形成标记结。”
黄柳说着虎狼之词：“现在仙灵峰上下还没死心的记名弟子没多少了，大家都盼着寂殿下是个能容人的，愿意让宗主您在化神期后再多和几个弟子共修呢。”
苏小酒：“…………”
她突然觉得先前她没仔细看温寒止给她的那些资料是很不明智的决定。
苏小酒犹豫再三，到底还是没有问出“寂欢知不知道这些流言”的问题，美人鱼公主平日里不怎么会离开主殿，应该是不知道的吧？
想到这儿，苏小酒突然有点紧张，她再三确定一月一次的指点是她到仙灵峰副峰去，而不是那些弟子来主峰后，才勉强放下了心。
“别让这些话传到寂欢耳朵里。”
黄柳：“……”晚了，君上早就知道这些传言了，也已经为此折磨过熊周五他们一轮了，不然那些个鬼物们也不会求着让她想办法阻止这一次指点了，明显是担心今天这次指点过后他们的情报工作暴涨。
苏小酒红着耳尖走进了大殿，果不其然看到寂欢已经坐在桌边等她了。
他今天和以前都不太一样，浑身都染着湿气，尽管极力遮掩，但苏小酒还是嗅到了一丝淡淡的血腥味，掩盖在食物的香味之中，轻易无法察觉。
寂欢的双唇也很红，像染满了血，鬓边的湿发垂下，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多了一分难以接近的清冷。
苏小酒注意到他今日用布条蒙住了左眼，上面隐约染着红色，一下有些着急，“寂欢，你受伤了吗？”
“眼睛。”寂欢轻轻扣住了苏小酒的手腕，拉着她的手贴进了眼窝，“长出来了。”
他的声音比昨夜更加嘶哑，带着难以掩盖的情绪，“师尊，你会怕我么？”
苏小酒小心翼翼的动了下指腹，感知到寂欢的眼珠在细细的转动，笑了下：“怎么会，眼睛长出来了是好事，只是有些流血，我来帮你处理一下吧。”
苏小酒说着，轻轻动了下手腕，掌心却不经意间擦到了什么柔软冰凉的东西，然后就发现寂欢捏着她手腕的手掌越来越烫，大有和昨夜一样的趋势。
敏感的掌心贴在寂欢的唇上，苏小酒又担心会伤到他的左眼，看见寂欢俊美的面颊红了一片，十分难为情的开口叫了一声他的名字。
右眼失神的病弱美人似乎这才回过了神来，松开了同样红的脸颊发烫苏小酒的手。
苏小酒只觉得被他吻过的掌心像打上了烙印一般不自然的传来阵阵异样感，她小口的呼吸着，努力忽略这个“意外”，直到她的怀里多出了一样东西。
那是一个流光溢彩、足有半个巴掌大的东西，一经拿出，就在空气中溢散出了阵阵浓郁的灵气，比她接触过的上品灵石还要好上数十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