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疏忽
不知道过了多久，窗帘的缝隙里透出了一丝白光，天已经亮了吗？是的，天已经亮了，又是新的一天。她听到了敲门声。
“潇潇，你进来吧！”
她知道自己一脸憔悴，眼睛红肿，可她并不想瞒着弟弟，也瞒不住。
“姐姐，你哭了一个晚上吗？”窦倪潇一进来就看见窦倪宛红肿的眼睛，“姐姐，我去给你拿条冷毛巾来。”
他去卫生间拿了条毛巾，又在冰箱里拿了些冰块，把冰块放在毛巾里，然后，把毛巾放在窦倪宛的眼睛上。
“姐姐，哥哥走了是吗？”
“嗯”
“不再来了吗？”
“嗯”
“姐姐，你既然这么舍不得，为什么又放走哥哥呢？我感觉哥哥是个很好的人！”
窦倪宛把毛巾移开了一点，露出一只眼睛，看着窦倪潇，“潇潇，你和哥哥就说了十句话都不到，你怎么就知道他很好了？”
“我会看啊，我看哥哥的眼睛，就像我们小孩子的眼睛一样干净，还有，我也相信姐姐啊，如果哥哥不好的话，你会这么伤心吗？姐姐，你为什么情愿这么伤心，也不留住哥哥呢？”窦倪潇真的是一脸严肃的表情在问着。
窦倪宛沉默了一会儿，终于，叹口气，“潇潇，虽然你懂事，可是，感情这种事真的不是你这个年纪就能明白的。”
“姐姐你就给我解释解释呗！你为什么不和哥哥在一起？”
“潇潇，不是我不和哥哥在一起，而是我不能和他在一起，他的家庭不同意我和他在一起。在这样的情况下，如果我和他还硬要在一起，会让哥哥的生活很痛苦很烦恼，总之是一团糟，可我是不想他过得不好的。潇潇，你长大以后就会明白的，真的喜欢爱一个人，是不会去害他的，总是希望他越来越好，希望他有个美好的生活的。”说这番话的时候，窦倪宛只觉得心里像有把刀在一点点的割她的肉。
窦倪潇像是听懂了似的不停点头，“姐姐，我明白了，你放了哥哥是为了哥哥好，姐姐，你真是伟大，不过，再伟大的人也是要吃饭的，我已经煮了鸡蛋和粥，你可以起来吃早饭了，我现在再去把牛奶热一下。”窦倪潇说完就出了房间。
窦倪宛看着他的背影，由衷地感觉这弟弟真的是来解救她的，刚才跟他这么一聊，她觉得自己，不再蒙头沉浸在悲伤中了。或许弟弟本来就是想来开导她的。
她也忽然想通了一点。如果两个相爱的人，因为性格，因为鸡毛蒜皮的小事，因为什么劈腿出轨之类狗血的事情而分手，也只是种遗憾的浅薄的痛苦吧。如果是想要成全对方，想给对方更好的生活，即便痛苦也会是美好的吧，因为这美好，痛苦也不见得有多么难受。
这就是窦倪宛此刻的心情了。也许只是自我麻醉，但还是能起点作用，让她能恢复点清醒。
当然，她还是需要几天的眼泪来冲刷她的痛苦，也要冲走留在她心里的甜蜜。这样她才能回归平静，她才能平静地生活。
“姐姐，牛奶热好了，你快点起来刷牙吧！”窦倪潇在外面喊着。
窦倪宛终于起来，她进了卫生间，看着镜子里自己那两只水蜜桃般的眼睛，忽然庆幸今天是周六，不然怎么去上班？
“姐姐，我吃完早餐去买点菜，你就在家里休息吧！”
“好吧，你就去附近那个超市买点好了，你想吃什么你就买什么好了，我没胃口，吃不了多少。”窦倪宛从卫生间出来，又从冰箱里拿了点冰块捂在眼睛上。
“姐姐，你要是能控制住不容易哭，就更完美了。”窦倪潇很认真的对着她说了句话。
窦倪宛愣愣地看了他一眼，“嗯，我努力吧！”
她从没有像现在这样，会这么喜欢白天，她情愿24小时都是白天，在白天，有事情可以分散注意力。
而，在夜晚，黑暗围绕，万籁俱静，她只能去面对她自己的思绪，逃也逃不开。她睁着眼睛躺在床上，无声无息中，心中的思念猛烈地溢出来，弥漫在她所有的知觉中，仿佛在慢慢吞噬她的骨，吞噬她的肉，让她的心空空荡荡，却又说不出来痛。她终于知道，思念不是痛苦，而是一种难忍地折磨。
此时，她才对应轩有了一点点恨意，为什么又要回来见她，打破她已经平静的心情，给了她这短暂的甜蜜，这甜蜜又滋生了她对他的思念，现在，她如何能轻易地抵抗这思念？
只能，努力吧！就像她在弟弟面前答应的，因为，人生还要继续。
在家里熬了两天，星期一去上班的时候，窦倪宛还是神思恍惚，眼皮还是肿的。到办公室坐下没多久，坐在对面的出纳肖芷怡就盯着看了她的脸好一会儿。
“窦倪宛，你怎么眼睛那么肿？”
窦倪宛低着头对着自己桌上的那些合同，手里在不停收拾着，一边说道：“哦，我周末在家里追了个悲剧，眼睛都哭肿了！”
“你看什么悲剧啊？我现在基本都看那种甜宠搞笑剧，笑一笑多轻松！”现在说话的是隔壁桌子的成本会计罗静。
这时，她们财务部的主管杨丽走进来，刚说话的几个人都停止了说话，开始低头做起自己的事来。
她们这个财务部，包括窦倪宛在内一共五个人，清一色的女人。窦倪宛来了这段时间，对她们也基本了解了。
刚走进来的是财务主管杨丽，也是总账会计，整个公司的账都是由她负责做。杨丽四十岁出头，据说是魔都下面乡镇的，一个人在市区住，据说是离婚了。平时在办公室不苟言笑，古板又吹毛求疵，办公室里的其他人都有点怕她。
管成本的罗静是隔壁江苏人，三十二岁，和老公一起在魔都上班，孩子放在老家由父母带。她的助手管库存的姚冬梅是湖南人，三十岁，也和罗静一样的情况。
坐在窦倪宛对面的肖芷怡倒是正宗的魔都市区人，二十八岁，刚结婚，还没有孩子。看她的外表还像个小女孩似的，似乎也不想很快生孩子，说是要再轻松几年再生，不过，办公室里已有孩子的两个人，罗静和姚冬梅却一个劲地劝她早点生。
“女人嘛，生孩子总是要生的，这是任务，不过，早生早解放，这样孩子大了你依然还年轻。”
一般她们讨论这个事情的时候，窦倪宛就只是听着，并不参与。
她们的主管杨丽也不会参与。整个办公室的人都不知道她是不是有孩子，然后孩子在哪里，由谁带。她从不说这种话题，别人也不敢去问她。整个办公室的人平时一般只和她说工作上的事情，只有肖芷怡有时会和她聊一下，两个人聊的时候用她们魔都的方言，办公室其他人也大多听不懂。
不过，窦倪宛感觉她们聊的不外乎也就是吃和天气，不会是更深的内容，因为，肖芷怡吐露过怕杨丽的话。但要说这办公室最怕杨丽的人，应该是窦倪宛，她接触最多的是杨丽，因为她的工作内容和杨丽紧密联系。
窦倪宛的工作：根据销售部拿来的销售合同开发票，发票开好，再在她们公司的财务软件里录销售单，录好，把发票拿去给杨丽，她要核对。
“窦倪宛，你过来！”
这时，窦倪宛就听到她有点严厉的声音在叫。
“总管！”窦倪宛赶紧走过去。
“你看看，你怎么老是这么粗心？你这张票里面的这个补片和销售单上的单位怎么不一样？票上的单位名称是片，销售单上是盒，你自己拿回去查查，不对就重新开，跟你说过多少次，做事情要仔细，不要以为这单位名称对不上没什么要紧！”杨丽把一张发票丢给窦倪宛，她连忙接住了。
“窦倪宛，你做事情要认真点，这种单位名称是很重要的，你想想，一个人和一组人能是一样吗？还有，这单位对不上，这库存还能对得上吗？”杨丽又补了这句话。
“是，总管，我明白了，我马上去检查。”窦倪宛低着头赶紧走回自己的桌子，她有点懊恼，今天一上午她都有点魂不守舍，开发票的时候没看仔细，现在一查合同上确实单位是盒，而且软件里的库存资料显示的也是盒。她只得将发票作废，又重新开了一张。
只是，这心情是大受影响了。午餐时间到的时候，她没有和肖芷怡她们一起去楼下吃饭，就简单叫了个外卖在办公室里吃。
她正吃着饭，忽然走进来一个人。是采购部的经理李嘉伟，他一进来就奔窦倪宛的位置走过来。
“哦，小窦，只有你在啊，我跟肖出纳说好了，过来拿张支票，我要去付货款的。”
“这个，你问肖出纳好了，我不管这个事情的。”平时收款付款的事情都是肖芷怡在管，她确实不知道的。
李嘉伟一听就拿出手机打电话，显然是打给肖芷怡，肖芷怡电话里在叫：“哎呀，我上午一忙就忘了，要不下午上班了给你开好哇？”
“我跟人家供应商约好了，很远的，我必须现在就要过去了，我等下还要回公司的，肖美女，我跟你说好了的，这付款申请单也早批好了放你桌上的。”
“哎呀，你别急嘛，我们财务事情多，偶尔忘记下也正常啊，对了，现在办公室是不是窦倪宛在，我让她给你开一下吧。”
一听这话，李嘉伟连忙把手机拿给窦倪宛。
“窦倪宛，帮个忙，我桌上左边的文件盒里有一叠付款申请单，你拿出李嘉伟的那张，然后照着上面的金额给他写张支票，谢谢了啊！”
“我？”窦倪宛还想说呢，那边已经挂掉电话了，她知道她们几个人，中午这点时间她们在下面餐馆聊天，不聊到剩最后几分钟是不会回办公室的。
“那小窦，就麻烦你帮我开吧，我这边很急呢！”这李嘉伟在边上使劲催着。
窦倪宛只得走到肖芷怡的办公桌前，拿过左边的文件盒，在里面找到李嘉伟的那张付款申请单，只是接下来，她心里却有点慌了，她还从没填写过支票，可是，这个事情能光荣得说出来吗？一个财务不会填写支票？
还好，她总算急中生智，在肖芷怡的抽屉里找已经填写好的支票来看。她照着那上面的样子填写不就可以了？
她正看着呢，李嘉伟却显然是等不及的样子了，“小窦啊，这样吧，你把小写金额写好，把章盖上，其他那些公司名称，日期，大写金额什么的都不用填了，我拿去让对方单位填好了。”
窦倪宛一愣，不是很懂他的意思，也不懂这是不是允许。
“你不用担心，你刚来不清楚，我们一直是这样操作的，你把金额写死了，把章盖上了，这就不会有事了！你放心吧！”李嘉伟的语气是不容窦倪宛反对的。
于是，她也就稀里糊涂地听他了。终究她只是个新来的员工。
李嘉伟拿着支票急急地走了。
窦倪宛看着他的背影，一个人愣愣地坐在椅子上想着刚才那张支票，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像是哪里有什么不对。于是，她又过去肖芷怡的办公桌，拿出另外的支票看着。看着看着，突然，她想起来什么，顿时脸色惨白，放好手里的支票后立即冲出门去，她冲出公司大门的时候，差点和一个人撞上。
“窦倪宛，你怎么了？有什么事吗？”这个人是销售部的经理，陈佑杰，也是这个公司里窦倪宛唯一的四川老乡。
“我要去找李嘉伟，我刚给他写了张支票，我忘了在金额前面写上羊字符号了，要是不写上的话”窦倪宛急得很慌了，都有点面无血色。
“我刚在楼下碰到他，你不要急，我去追，我有车子，你追不上的。”陈佑杰说完就冲向电梯，窦倪宛来不及说什么，就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电梯里，她在电梯门口站了一下，想想还是回办公室再说。
从她来到这个公司，知道陈佑杰是老乡后，两个人就互相加了单独微信，整个公司，窦倪宛就只加了他，其他的同事都只是在一个公司群里。因为是老乡，感觉和他就比较亲切点，平时说话也稍微多一点，相比其他同事，熟悉了很多，也是这原因，让她对这个陈佑杰多了份信任。此刻，她呆坐在自己椅子里，就静静地等着他的回音。
十几分钟后，她的微信里传来信息，是一张图片，她点开一看，是那张支票，图片里的支票上，已经在小写金额前填写了个羊字符号。顿时，她大大地松了口气。
陈佑杰又发来一段话：放心吧，窦倪宛，我已经追上李嘉伟，在那张支票上写上了。另外，我也跟他说了，不要在办公室里说这个事情，我今天晚上会请他喝酒。
窦倪宛马上回过去：谢谢老乡，不知道该怎么谢谢你，你真是帮了我一个大忙。
你要谢就请我吃饭吧！陈佑杰又回信息过来。
好的，过几天我一定请你吃饭！窦倪宛很爽快地回复他。
到这会儿，她终于能完全定下心来。忽然，她在自己头上拍了下，心里默默念着：“窦倪宛，清醒振作点吧！”
等肖芷怡回来的时候，窦倪宛也没多说什么，只是把那张支票票头和付款申请单夹在一起后拿给她，就告诉她已经开支票给李嘉伟了。
总算，熬到了下班。
窦倪宛跟着汹涌的人群一起走出地铁，走上大街的时候，她心里叹了一下。
“真是糟心的一天啊！”
可是再糟心也要继续活着，是吧？她确实是痛苦，但痛苦到要去死的程度了吗？不，她在心里默默否认了，她很清楚自己并不想去死！好！既然不想去死，那就好好活吧！活得像样点吧！
要好好活首先要好好吃饭，她像平时一样去菜场买菜。在弥漫着最浓人间烟火气息的菜场逛了一圈后，她自我感觉心情平复了很多。
回到家门口，正拿着钥匙要开门，忽然听到背后有声音在喊她。
“小窦，下班了啊！”
她转身一看，是隔壁那个刚搬来的杜姐，抱着儿子辉辉向她走过来。
“哦，杜姐，我下班了，你吃晚饭了吗？”她打着招呼。
“我还没有吃，我带着我儿子，一刻也放不了手，没办法做，等下一个人随便吃点好了。哦，对了，小窦，这是我老家带过来的鱼干，拿给你尝一尝！”
杜玉雅已经走到窦倪宛面前，她一只手抱着辉辉，另一只手抬起来，窦倪宛这才看见她手里有一包东西，应该就是她说的鱼干了。
不过，窦倪宛迟疑了几秒，她在犹豫要不要去接。最后，她还是伸手把杜姐手里那大包鱼干接过来，她想如果自己坚持不要的话，显得她在嫌弃人家的东西。
“谢谢杜姐啊，怎么好意思吃你的东西呢！”
这时，门开了，是窦倪潇听到声音把门打开了。
“姐姐，你回来了啊！”窦倪潇看到了杜玉雅，他愣了下。
“潇潇，这是住在隔壁的杜姐姐，还有她的儿子辉辉。”窦倪宛跟弟弟介绍了杜玉雅。又转身向着杜玉雅说道：“杜姐，这是我弟弟窦倪潇，在上四年级。”
“你弟弟上四年级就长得这么高了啊？看着很乖呢！”杜玉雅还是站在门口，没有要走的意思，她抱在手里的辉辉，忽然冲着窦倪潇歪下头做了个鬼脸，做完还呵呵笑了笑。
“呀，小窦，你看，我儿子喜欢你弟弟呢！”杜玉雅看到了。
“是的呢，杜姐，辉辉很可爱呢。”窦倪宛想着总这样站在门口也不合适，于是说道：“哦，杜姐，你现在有没有事？要没事的话到我家玩一会儿吧！”
“好啊好啊！我一个人一整天就对着我儿子，也没人说话，正闷得很呢，现在来你家串串门正好解闷。”杜玉雅说着就直接走进来了。
其实窦倪宛的话还是带点客套的，但人家既然进门了，她也是很客气地招待着的。
“杜姐，辉辉可以吃东西了吗？”她想拿些食物招待。
“他还没有呢，还在吃奶，我想等到他一岁半的时候再给他断奶，他现在刚一周岁。”杜玉雅一进来就把辉辉放在地上，他立刻在屋里踉踉跄跄的到处走来走去，好奇地东摸西摸着。窦倪潇跟在他身后，可能是怕他摔倒吧。过了会儿，看来辉辉倒是不会摔倒，就是屋子里的东西都要被他摔了，他抓到什么就要往地上摔，好在窦倪潇跟得紧，眼快基本都抢救下来了。
“杜姐，你坐吧，吃个桔子吧！”这边窦倪宛在招待杜玉雅。
“小窦，听你口音也不是本地人吧？”
“嗯，不是，我是成都人，杜姐是哪里人？”
“我是江西的，不过我老公是福建的，我老公在这边的一家酒店工作，所以我就带着我儿子过来了。”
“哦，是这样啊！”
“咦，小窦，怎么不见你家大人呢？是在上班吗？”
“哦，不是，我父母都在成都，这边就我和弟弟两个人。”
“哦，是这样啊，那你父母也是放心呢！”杜玉雅看着窦倪宛。
“也没什么不放心的，我在这边工作了，我弟弟也像个大人了，我父母他们也放心的。”
“哦，是这样啊。”杜玉雅眼睛在屋子四处转了转，“小窦，你这房子跟我那边格局完全一样呢，大小也一样，你是买的还是租的？”
窦倪宛连忙笑了笑，“是租的，杜姐。”
“你租来多少钱一个月？”
“二千五。”
“二千五？我怎么要二千七？”杜玉雅吃惊地张大了嘴巴。
窦倪宛心想是不是自己说错什么话了。“哦，可能我是年付的吧，当时房东说年付的话可以便宜点。”
“原来是这样，我是季付的，要不然我这个房子怎么白白贵二百元呢！”杜玉雅平静了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