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第64章
“怕是神君认错人了。”冉蘅低敛着眉眼,刻意将自己藏在散落的几缕碎发中。
昀烨大概也一头雾水,片刻沉默,她不得不出来打破僵局:“今日还是得感谢殿下陪我来一趟南海,既已领回了皇帝,也不好叨扰许多,如此便先告辞了。”
“不妨事,我送你回去。”
冉蘅本想推拒,可玉里的目光就没有从她身上移开,便答应了下来。
冉蘅翻身坐在皇帝的背上,昀烨腾云在她另一侧,走了不多时,瞧着离南海有些距离,便打算向昀烨告别。
谁知她刚从皇帝背上下来,就听到周围有轻微划破空气的声音,愈来愈近,夹带着尖锐的鸟鸣,她觉着熟悉,还没反应过来一个灰紫色的庞然大物就从右侧的云层钻了出来,速度之快令人咂舌,混乱中,昀烨在旁侧推了她一把。
冉蘅重心不稳栽下几个云层,勉强在半空停住。
“冉蘅仙子可有受伤?”昀烨赶忙下来扶人。
冉蘅惊疑未定,问道:“没事,就是被吓了一跳,刚才过去的东西是什么。”
“哎呀,殿下瞧见我的乌金了吗?才叮嘱它不要乱跑,这会却没影了。”玉里慢悠悠地走了过来,“想是知道我要寻个新的神兽,有些吃味了。”
冉蘅心里明白几分,只是如此明目张胆地行凶害人……全然没顾及昀烨在场。
“这般横冲直撞,不听管教的神兽还是尽早处理为好。”昀烨的语气冷了下来,若是刚才没推那一把,冉蘅肯定要被这乌金撞下去,受个严重的内伤。
“不过是一时的玩笑罢了,殿下何必认真,等我寻上它定好好教训一番。”玉里笑嘻嘻地看着昀烨,又转向冉蘅,“刚才是乌金冲撞了,一只鸟罢了,希望仙子不要介怀。”
除了接受倒也没有更好的法子,冉蘅见昀烨欲开口先一步道:“我无碍,劳烦神君挂念。”
“仙子倒是明白人,这金乌经我训练多年自是有灵性的,不会随意伤人。”玉里端起笑脸,又看向昀烨,“瞧着这位仙子无事,我也该走了。”
“玉里神君自有管教神兽的一套,我如今也算见识了,论说天界神兽远比不上如此资质,我会向父亲奏请免去惯例的择选,少浪费些神君的时间。”
玉里收敛了笑容,微微眯起眼睛:“殿下果真思虑周全。”
“自然。”
气氛顿时焦灼起来。
冉蘅夹在二人中间,分神一看,身边的皇帝也没了影,刚刚还在这里的,难不成也被那乌金吓住了。
她正四下寻找,觉着一道目光盯着她不放,抬头对上玉里,见他说道:“如此,那我就不在此耽搁了……金乌,该走了。”
空气里响起沉闷的撞击声,一股强劲的气流从顶端贯冲而来,冉蘅绷紧了身子随时准备躲避,那气流却在三寸之处化成轻柔的风。
冉蘅仰头,听见一声凄惨的鸣叫,看见一个黑色的影子悬于头顶,急剧下落,然后被狠狠地砸在面前,血淋淋的一片。
地上躺着的庞然大物正是那只乌金,只见它脖子破了一个大口子,上面的羽毛全被咬了个干净,露个干秃秃的脖颈,显得伤口更加恐怖,血还在往外冒,那乌金已经动不了了,只是微微仰起头看着上方,不停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而皇帝也适时地从半空落了下来,嘴边的几撮白毛全染成了红色,胡须上还挂着血珠,缓缓走到冉蘅面前,一脸的骄傲。
“有没有受伤?”冉蘅前前后后检查了一番,确定身上的血不是它的才松了一口气。
皇帝哼哼两声,表示不满,冉蘅眼神瞟向玉里,只觉风雨欲来,皇帝杀了他的金乌,照他睚眦必报的性格断然不会放过他们。
“麒麟兽果然是个好宝贝。”他上前两步,跨过地上的金乌,昀烨挡在她的面前拦住玉里,讽道:“不过是神兽间的较量,而另一只不敌罢了。”
静默半晌,玉里轻笑:“殿下说的是。”
他挥手将金乌收回袖中,微微侧过身子朝冉蘅开口:“仙子若是有空尽可来启屿宫做客。”
冉蘅微笑着,都到了动武的地步,做客还是免了。
虽然顺利的接回了皇帝,可这中间的插曲是惊心动魄,玉里极为记仇,皇帝为救她重伤了金乌,这比账说不准在哪里等着她清算。
冉蘅很是愁,他神君之位要为难一个小仙可是容易的很,她能一辈子不出琅山吗,她看向边上活蹦乱跳的鲜鱼和皇帝垂下的哈喇子,决定还是先犒劳犒劳眼前的伙计,填饱肚子才是最重要的,剩下的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冉蘅特地买了几条肥美的石斑鱼,拿树枝串了,架起烤架,白色的烟慢慢腾起来,红色的火苗舔舐着鱼灰白的肚子,她靠着一棵半人高的树苗,转动着树枝,香味渐渐起来,耳边全是皇帝喘气咽口水的声音。
“急什么待会就分你。”冉蘅给它翻了个身,金黄的表面还在滋滋冒油,她吞了口口水。
旁边伸出一只长手捞走了她的鱼,冉蘅撩起火星子就往偷鱼贼手上甩,那只手一抖,金灿灿的鱼就落到了皇帝的口中。
“你这白眼狐狸真是狠心。”沧玥吹着袖上的黑灰,“旁的事也不管,就躲着偷吃。”
“吃饱了才好做事,我晚上还要背授仪的知识,比不得你闲。”冉蘅拎起剩下的鱼,往回走,“这鱼分谁也不给你,要吃自个去市集买。”
“真是小气鬼~”沧玥拖长了声音道,见人并不停下,才拦到面前,“我有事与你说。”
“什么事?”冉蘅偏头,“讨酒喝的不算,再有五日就是大哥继位的大事,好酒都是要留着的。”
“不是。”他摇着一根手指,故作姿态。
冉蘅倒是奇怪,除了酒和美女还能有什么事能与她商量着说的。
“日前阿爹将邀请各路宾客的事情交与我了,我遣送完手中的帖子的第二日,桌前多了一封信。”
“信又如何。”
“与你找的人有关。”
冉蘅呆在了原地,过了这么久,她脑子里还有模模糊糊的印象,与宋宛清联系着,其实也没有很久,只是她习惯性地去忘记,不愿意想起来罢了。
如今宋宛清有了归宿,那个问题的答案好像并不重要了。
冉蘅忍不住开口问道:“他有什么消息吗?”
“他在信中言明五日后会来琅山观礼。”
“可你我都不认识他,如何知晓。”
“虽未见过其人,但灵力味道的分辨最是容易不过。”沧玥将信纸递出。
冉蘅捏着纸,浮在表面的金色字体像是刻意交换信息的讯号,让她能分辨出赴宴的人。她说不上哪里奇怪,只是他既想着躲避,如今为何又想着出来,是为了什么……
“他真会来吗?”冉蘅开口,不知道是问自己还是沧玥。
……
日子过得很快,继位仪式的一切事宜都已经打点好,就等明日的正式传位。
冉蘅趁夜去瞧了埋酒的地方,只见树底下的泥土松软,心里暗想不好,定是沧玥寻上这地,挖开偷了不少酒去。
果然,此处的泥巴被人挖过,只随意埋了回去,她轻松地挖开,里面的白瓷瓶露了出来,冉蘅数了数,只少了两瓶,想他虽然贪食,却也是知分寸的,若他敢去一半,她今夜便会提着冰霜上门。
冉蘅将剩余的酒一并取了出来,准备着明日宴请,路过神尊的屋子,见里头还亮着灯,于是伸手敲了敲,“神尊?”
“有事吗?”屋子里传来懒懒的声音。
“明日就是大哥的继位大典,您可不要晚上吃醉了酒。”上一回他吃醉酒,可是一整日都昏睡着,这回可不行。
“知道了。”屋子里应了声,“你也早些休息。”
冉蘅抱着酒瓶子往外走,自然自然,若是让神尊瞧见她手上的酒,那可真是今夜无眠醉方休了。
冉蘅又去见了沧泽,此时沧泽正在屋子里擦拭短剑,见是冉蘅,放下剑问道:“怎么这么迟了还不休息。”
“明日就是一个不一样的沧泽了,所以今日最后来瞧瞧你。”
沧泽轻笑道:“这有什么不一样的,明日最多不过戴个头冠,难不成模样还会变。”
“既坐了君位,自然是和平日里不同的。”冉蘅抱起趴在桌上的白雪,“该是关心整个琅山的君主”
“你上回不是还想着可以做个威风的琅山小霸王吗?怎么这会又在担心什么。”沧泽调侃一句。
冉蘅面色一红,做个山中霸王是好,可又不好,他为担起繁重的责任就得少几分随性自由,再不能和着朋友游历求学,或空闲时间给她开个小灶。
沧泽把擦拭干净的短剑顺手放在一边的书架上,另拿出一叠厚厚的公文信件,“时间不早了,阿蘅还是早些回去休息罢。”
冉蘅从他书架的最底下翻出之前塞的话本,另在一边坐下,对着烛火看起来,“还早还早,我就在这里陪你一会。”
不知道为什么,虽然困倦,却想在这个屋子里多赖一会,冉蘅打了个哈欠,烛火下的沧泽抬头望了她一眼,眉眼温柔,唇角带笑。
冉蘅也冲他一笑,脑子里的话本人物在互相打着架,哎呀不对,这个算命先生怎么跑到了烟花柳巷之地,这个商人又怎么去了荒山野岭的屋子,这个强盗还掳走了一个书生,不对,不对,应该是个姑娘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