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第48章
那把银色的短剑没有扎上冉蘅的胸口，它和秋白潋一起落在了地上，一声清脆，一声闷响。
云华将她从地上拉了起来，冉蘅扶着云华的手说道：“剑上有毒。”
秋白潋仰躺在地上，极力隐藏的右手全然暴露在众人面前。
“这是什么，她的手是怎么回事。”
“是云蘅使的妖术吗。”
冉蘅喉咙一紧，又是和上回一样的招式吗。
胥离冰冷的声音适时响起：“秋白潋私闯枫羽林，冒犯凤翎殿下清净，一则革除其参选资格。”
“哈哈哈哈……”秋白潋躺在地上，似是痴笑，她笑了很久，笑得面色涨红，然后踉踉跄跄地起身，伸手指着冉蘅喊道，“这不公平！”
她聚起灵力，幻形出真身，那是一只通身洁白的狐狸，又好似有两只重叠在一起。周围飒飒的风卷袭起地上的尘屑，灵力愈来愈甚，秋白潋原本的面容也开始扭曲。
“这是什么？”风沙太劲，冉蘅一时难睁开眼睛。
云华划出一道结界冷眼看着，“禁术，她手上不止染了一人的血。”众人见此情景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胥离站在台上，屹然不动，“二则，按青丘戒律，鸩酒，赐死。”
周围席卷的尘屑逐渐慢了下来，秋白潋僵立在中间，头顶幻形的两只白狐散成流光，消失在空中，她突然吐出一口血，跪倒在地，眼神涣散，伸出的手，似乎想抓住什么，终是倒了下去。
毒酒，冉蘅觉得胃里有些翻腾，胥离知道昨日的事，她环视青丘的众人，他们也是知道的，而她却安然无恙，哪里出了问题。
“你们青丘竟如此卑劣，空口无凭，随便决裁我们推举的人选。”鬣狗一族跳了出来，想要搅乱局面。
“明明是你们不敬在先，纵容秋白潋冒犯先女君，害死青丘夜巡的人。”
“胡说！我们也死了三个人，而秋白潋一夜未归，孰知不是与你们串通！”
“呸，你们作恶多端，青丘岂容你们污蔑。”
“胥离殿下，请速做决断。”
胥离扫视着众人，脸上是一贯的漠然，“鬣狗一族残害青丘子民，扰乱大选，行不仁不义之举，吾与三位长老商议决定，就地围剿。”
酒杯砸在地上，清脆之声绵延不绝。
四面涌出大片的人，将鬣狗一族团团围住，场上一时乱了起来。
“你们果然早已串通好了，这一切都是阴谋。”
有人踢翻了高台上的火盆，火蛇顺着蜿蜒流下的黑油熊熊燃烧，鬣狗与青丘的人彼此挥刀而起，浓烟上不断浇下热血。
秋白潋就那么躺在武试台上，一袭白衣，瘦弱纤细，与面前的火光喧闹格格不入。
无论先前是何等模样，一旦败了，便都散了。
“还要再看吗？”冉蘅被云华拉长的音调唤回神，这话何意，顺着他的视线望去，沧泽正挥剑打翻几个冲他跑来的人，向他们这边过来。
“不看了，我们跑吧。”
“好。”
于是云华带着她在严峻的气氛下溜回了地界，逃开硝烟弥漫的青丘。
“青丘的事情对女君选举不会有大的影响吧。”秋白潋与她都入了枫羽林，胥离没有揭穿她势必是留着机会要挟，她想不到那么远的事情，只眼下不能失了机会。
“不会，最多小打小闹一场，推迟个几日重新比试，秋白潋已死此事掀不起波澜了。”
“哦哦。”冉蘅好奇地多问了一句，“你是怎么认出我的。”
云华一指她手上的伤口：“这个要处理一下。”
“不碍事，托神君的福，毒性已经消了。”
“别动。”云华按住她的手，上了些药拿干净的纱布替她缠了两圈，认真打了个花俏的蝴蝶结。
“云华，我们是神仙啊，神仙也要这么讲究吗！”
“讲究些也挺好。”他说着，一挥手不知从哪里掏出盘点心，“尝尝，奚禹说你喜欢。”
冉蘅往嘴里塞一口，奚禹真是越来越上道。
“你问我如何认出来的。”云华托起下巴盯着面前的人。
冉蘅脸一红，吃东西的速度慢了些。
“你看我的眼神是不一样的，分辨起来很容易。”
“如何……不一样。”冉蘅有些结巴。
“初见你时我只觉她的面貌与你十分相似，你一路打量着席上众人，到我这却偏偏过略了过去，装着没看见，我本有些生疑，第二次你又转回来狠狠瞪了我一眼，实在引人注意。”
冉蘅以为，她就是帅气地给了云华一个冷眼，谁知竟是如此。
冉蘅小声又忐忑地问：“那你觉得，沧泽看得出破绽吗？”
云华斟上一杯茶，放在一边桌沿：“不过是时间问题，是吧？”
冉蘅呆住了，沧泽就负手站在院前，她思量着这会往哪边跑会快些，沧泽已经在桌边坐下。
冉蘅将糕点往他那边推上一推：“云华说，这个好吃，你试试。”
“净知道贪嘴。”沧泽狠狠弹了冉蘅一下脑门，“这样大的事情也敢骗我。”
果然果然，冉蘅揉着脑袋，这一遭还是逃不了，小声道：“我也不是故意的。”
“好在没缺胳膊少腿的。”
“不敢少。”冉蘅讨好着，沧泽最容易心软，这事瞒住神尊也就顺理成章。
“你在地界待了这么久，可想回去？”
冉蘅拼命点头。
沧泽笑着说：“那就回来吧，我们也很想你。”
若知这般就能回去，她早该去山头刺堆滚上一圈，叫他们看见心疼。
云华见冉蘅如此，嘴角微微上扬，猜中几分她脑袋里乱七八糟的想法。
沧泽起身说道：“还是要多谢对阿蘅的照拂。”
“无碍，蓬莱事务多，我就先告辞了。”
“有空常来琅山玩啊。”冉蘅站在云头和云华告别，手上拿着云华替她包好的糕点，实在贴心，于是她手挥得更加卖劲。
“这些日子，在地界可舒坦。”
“舒坦……是没琅山舒坦。”冉蘅掐自己一把。
“你瞧瞧，我还瘦了两斤肉，全是被你们气的，委屈极了，若我今日不出，你们是不是就要忘了地界还有我这个不起眼的白毛狐狸。”
沧泽摸了摸冉蘅的头：“怎么会，我是担心琅山事端多，才没有派人接你回来，要知道你在地界这样吃苦，也是舍不得的。”
“那晚上吃什么。”
“你想吃什么都行。”
欢呼！
——
冉蘅吃得有些撑，积食了半日，这会正难受着，竹青端上一碗山楂汤。
冉蘅拿勺子喝着晶莹剔透的汤汁，脚底下盘着打呼的皇帝，真是惬意极了。
“小白眼狼，听说你回来了！”沧玥大咧咧地开门进来。
冉蘅本能地护住手中的山楂汤，“你又是从哪里听见的风声。”
“霁雪阁的小厨房开灶了啊，这香味遍山都能闻见。”说着凑上前几分。
冉蘅舀起最后一颗饱满水润的山楂，当着他的面吞下，然后一摊白色的瓷碗，没有了，“竹青送人出去。”
“真真是白眼狼。”
“狐狸，狐狸。”冉蘅纠正他。
沧泽的折扇往她头上敲了敲：“小白眼狐狸，你这回又惹了什么麻烦。”
冉蘅白眼一翻：“你才是麻烦，万把来岁也不做正经事。”
“神尊说的。”见着这扇子要往她头上敲，冉蘅又添一句，他只能讪然放下。
“前后连个影子也瞧不见，你莫不是跑去哪个旮旯角挖宝贝去了。”
“不过和昀烨在天界下棋论剑罢了。”
“不是下棋论剑，是瞧漂亮仙娥去了罢。”冉蘅还是算了解沧玥的。
“还别说这天界真是养得一批漂亮的小仙娥，那昀烨日日对着，竟没有半点心思，风流韵事也没个一星半点。”
“我倒是可怜那位看上你的仙子，得日日跟在你后头掐烂桃花，也许找个凶悍些的，你便不敢了。”
“你说昀烨莫不是个断袖。”
冉蘅托腮想了想，“或许你是。”
“怎么说话的。”沧玥一抬折扇，冉蘅便跳开老远，喊着竹青送客。
笑闹了一番，还是让竹青替他端上了一碗山楂汤，毕竟有事要求他不是。
“你说这天上有没有个叫赫坤的神君。”
“神君？”他停顿了一下，敲了敲瓷碗，又低头从里面捞起一个红果，“没有听说过。”
“也许名气小了些，有些神仙不多避于尘世，你替我打听打听？”
冉蘅觉得云华的判断该不会有错，先前没往这上头想，一个人出事了，死活都得见个踪影罢，她的小弟们左右寻了半把来年，底下的河仙问过了，地府的名册也瞧过，偏生没这个人，像是蒸发一般，实在蹊跷。
“或许是哪个历劫的神仙……”
“这我可不知道，历劫的神仙多的是，一个不慎灰飞烟灭的也有，你说的这个人，到底是死是活。”
冉蘅摇头。
沧玥抹一把嘴，“好了好了，活着呢，我给你瞧上一瞧，死了的呢，那我也没有办法。”
冉蘅托着腮想，若真是某个活着的神仙，她又该怎么和宋宛清说，又怎么和他说。
“皇帝啊，你替我想个法子呗。”冉蘅摸着它的耳朵，皇帝哼哼两声，惬意地翻了个身，“真是羡慕你。”
冉蘅叹了口气，还是走一步看一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