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拜师的第72天
你相不相信,这个世界上真的有神,或者说,神一样的人?
一种浑厚而悠长的声音包裹着周子兰整个人,好像云一样,裹挟着她,慢慢浮在空中,南北不分,上下颠倒地流浮而去。
谁问这么脑残的问题?
在那些人贩子的血迎头泼了她一脸之前,她是从来不信的。
作为一个从小接受唯物主义教育,在春风里长大的五好青年,谁会信什么神鬼呢?
但如果没有,谁又能跟她解释一下,那个跑起来像脚底生云,生生赶上了摩托车的大叔是怎么回事?
他鞋里装了个磁悬浮列车吗?
并且为什么他的匕首一扔出去,就直接在空中割断了人贩子的脖子……然后还能拐着弯又回到他手中?
周子兰被绑在人贩子后背上颠了一路,头晕眼花,这个时候身前的人突然脑袋没了,他脖子里喷出来的血跟水管一样滋了自己一脸,他妈的别提多醒神了!
哪怕这几天已经历练出来的心脏也禁不住这个冲击,她张嘴就嚎,完了被滋了一嘴,才硬是克制住恐惧不再大喊大叫。
但是前面的人贩子没了脑袋,摩托车还在跑啊!
周子兰双手都被捆在这个死人身上,动弹不得,眼睁睁地看着摩托车往沟里冲。
“救命啊!”
她一声救命还没喊完,旁边的大叔在高速奔跑中一伸手薅住了她的衣领子,力道之大直接把活人带尸体一块拽了下来。
摩托车没了重量,更是一溜烟开进了野沟里去,而周子兰也被甩进泥里啃了几口野菜。
她身上还绑着那个没了脑袋的人贩子。
“啊——”
野地惊起鸟千群。
只有在这一霎那,她才知道,什么危险时刻保持冷静根本不是自己作得了主的,这些天被人贩子绑架,她能控制住自己不哭不闹,只是还没彻底沦落到死的那一刻而已。
匕首从眼前飞过来,几乎是贴着自己的脖子割断了一颗脑袋,再差一丁点,无头尸就变成了自己。
但是或许也是脱离了危险的缘故,潜意识里知道自己得救了,周子兰尖叫完就是嚎啕大哭,侧躺在野草堆里,身前还绑着一条新鲜的咕嘟咕嘟冒着血的人体,没命似的大哭。
那个大叔擦了擦匕首上的血,过来替她割断绳子,把她从尸体旁边拉开。
“行了,别哭了!”
“哇——哇——哇呜……”
周子兰还算保持着最后的理智,在救命恩人差点失去耐心之前及时刹住车,浑身颤抖上气不接下气地道谢:“谢谢谢……叔叔……叔叔你能不能……能带我走……”
“其他人在哪儿?”
其他人?周子兰眼睛迸发出光彩,拽住他的袖子就问:“你是警察吗叔叔?你怎么知道还有其他人……那个我我我知道,知道其他人在哪儿!”
“我我我我什么我!知道就赶紧带我去!”
大叔没好气地把兜里半个馍馍撂给她,自己去沟里把那辆摩托车开了上来。
周子兰真的很饿,饿得浑身早就没半点力气,捧着半个馍馍又是饿极了想一口吞下去,又是直犯恶心。
尸体还在旁边冒着血,刚才脑袋从她脸颊边飞过去……而且她自己脸上嘴里还都是血,一口咬下去吃的岂不是人血馒头……
呕——周子兰赶紧捂住嘴,眼睛都不敢往旁边看,身体更不敢动,怕不小心瞥见什么。
大叔已经把摩托车骑了过来,看她拿着馍馍要吐不吐的样子,冷声说:“不吃还给我,五毛钱买的。”
周子兰吓得赶紧往嘴里噎,怕他生气把自己丢下。眼里含着泪,一边呜咽一边噎,噎得太厉害了又开始“yue——”
大叔:……
“行了赶紧上车!带我去那些女孩儿被绑的地方。”
周子兰不敢耽搁,小跑过去。
摩托车突突的冒着黑烟驶离这一片野地。
同样是坐在摩托车后座,之前的感觉好比自己是一头猪,被捆着送去屠宰场,现在的感觉就像中了五百亿。
不,像是从生下来就多了条命,现在丢了一条命仍然还活着。
所有言语都无法形容,就是捡了天大的便宜!捡钱捡金捡身份证都无法比拟的,捡了条命!
周子兰被风吹得直流眼泪,又想哭。但她憋着不敢出声,只用袖子抹脸,然后小心翼翼地揪着点大叔的外套,她隐约感觉到这个警察叔叔的脾气不是太好。
“叔叔,你叫什么啊?”
“汪玲玲。”
“……真威武。”
默了一会儿,摩托车已经开进村庄,有小孩儿看见他们觉得新奇,拿着棒棒糖追着车子跑。
周子兰才想起低头把脸上的血抹干净。
村子里弯路多,又颠簸,车开得翁翁登登,周子兰觉得还不如刚才大叔他自己跑得快。
等等……是她刚才头晕眼花看错了吧。
人怎么可能跑的过摩托?还有匕首……怎么可能飞过去把人头给旋下来?
周子兰这个时候才开始怀疑自己的眼睛,觉得是自己获救心切,把大叔神化了,于是赶紧问:“汪……叔叔,你们有几个警察啊?不会就你自己吧?那些人贩子人手挺多的,你自己太危险了!”
“前面走哪边儿?”汪玲玲问。
“你……我们再等等吧,等其他警察过来……”
“我不是警察。”汪玲玲说。
周子兰话音立刻卡住,揪住他衣服的三根手指也慢慢松开,甚至身体开始保持距离。
这一刻,她脑子里开始电影放映般地闪现各种血腥的画面,也开始猜测各种可能的情况:黑吃黑、杀人魔的报复、把她们全部掳走卖了赚钱、砍了脑袋用盐腌起来就馍馍吃……
汪玲玲从后视镜看她傻了一样,用胳膊肘捅了她一下,“问你话呢,走哪边儿?”
“走、走右边。”
知道他不是警察,周子兰就不敢提什么意见了,怂趴趴地指一下路又把手缩回去。
过了一段时间的土路,摩托车又在水泥路上行驶了二十分钟,才到了一个小镇子。
汪玲玲笑得不明所以:“你还挺能跑啊。”
周子兰呵呵笑两声,不搭话。
离人贩子藏身的杂货店越来越近,周子兰越觉得座椅有点儿烫腚,坐不住了。
她商量似的问前面的人:“我不会打架,我就不去了吧?”
她好不容易跑出来,跑了半夜的路,脚都磨破了,现在反而越离人贩子越近了。
“没事儿,你能替我挡挡刀也行。”
周子兰不知道他是开玩笑还是认真的,反正起了一身冷汗,风吹着都消不下去。
到了那家杂货店,大叔把摩托车一刹,停在门口,抬脚就要往里面走。
周子兰盯着那扇紧闭的木门,门上斑驳的漆色像张牙舞爪的血鬼,威胁着她敢上前一步就吸掉她的脑髓。
汪玲玲一拽她,像触发了她某个机关一样,一时不备竟然被这个小丫头片子甩了个踉跄。
周子兰头也不回地跑,手脚发软、肺里冒烟也不敢停下,仿佛他和那道门一样,都是吃人的恶鬼。
汪玲玲顿在原地,就叉腰看着,看着她跑得跟只乌龟一样。
他原本只是想提醒她一句,一会儿自己在外面躲好了,他去救人,别被伤到。
她可倒好,狗咬吕洞宾。也不看看她一步三跟头跑得过谁。
回头再落到别的人手里就算她活该!
汪玲玲推门而入,半个身子刚进去就被一道腻人的酥香缠住。
“死鬼,怎么现在才回来……哎呦!”看清了男人的脸,美艳妇人被吓了一跳,“你谁啊!”
汪玲玲推开她就往后面院子去。
“哎哎!里面不卖东西!你站住!”
眼看拦不住他,妇人赶紧招呼同伙,“都是死人呐!有人闯进来了!”
一个彪头大汉从屋里掀帘子出来,骂骂咧咧的,还没来得及举拳头,就被一柄匕首迎面插进额头正中央。
血迹从狰狞的脸上蜿蜒而下,浑身保持着被袭中时的姿态,直到汪玲玲路过他身边拔出匕首,尸体才倒下。
紧随而来的妇人看到这一幕捂着嘴尖叫不已,发疯似的喊着院内所有人。
“瞎喊什么!老娘们儿,你男人就出去一会儿,又欠c了?”
动静太大,屋里的几个人都出来了,一个黑皮胖子两个瘦麻杆,看上去好像不禁打,但汪玲玲打眼一瞅就知道是练家子。
黑皮胖子看到自己兄弟双眼圆瞪仰面朝天地躺着,咬牙咒了一声“奶奶的”,拿着斧头朝汪玲玲面门砍过去。
斧刃快触到对方鼻梁之际,胖子却感觉眼前的男人朦胧起来,像只阿飘一样从身侧划过。
汪玲玲手起刀落,黑皮胖子脖颈间就多了一道艳丽的红,血顺着匕首的方向,飙了一丈多远。
两个麻杆男对视一眼,一左一右攻他眼睛,腿下又步步生风踢来。汪玲玲摄住两人手腕,一个空翻把他们身子带得反转过去,咔嚓一声,各断一条胳膊。
匕首在他手里像装了磁石一样,上下纷飞来去自如,只丝滑的一条弧线,刀尖在两人脖颈蜻蜓点水般掠过,却精准割裂了血管动脉,血滴子飞扬,人应声倒下。
那个女人已经拔脚跑到了前面店里,正开门想逃的功夫,被飞来的匕首正中后心,趴在门上死蛇一样滑瘫在地。
三五分钟的功夫,留下一地血迹和死人。
汪玲玲脚尖一点,就飞落在房顶上,三两轻跃身影融入白云间。
而趴在狗洞拼命往里张望的周子兰已经目瞪狗呆。
看着翩然欲飞的大叔,她再度怀疑自己是被狗洞卡得窒息,出现幻觉。
她本来是想跑的,但是跑了几步路就喘不上气,看着镇子上陌生的环境和面孔,想报警都不知道该去哪里。
人贩子带她们赶了好几天的路,这里说不定已经是什么边陲小镇,偏僻孤荒,万一强龙压不过地头蛇,事情闹大了想跑就更难了。
路边坐着的黝黑瘦弱的陌生男人都直勾勾盯着周子兰,让她心里发毛,犹豫再三最终还是跑回去找那个稍微安全些的大叔。
没想到目睹了一出单方面的屠杀。
杀人者,也是救人者,即将不留名姓地离开。
周子兰卡在洞里动弹不得,不知道该不该喊他。
倏地!大叔在半空中回头看见了她!离得非常远,却能感觉到他面容扭曲,凶神恶煞,眼里冷冷泛着铜光。
然后,一把匕首从他手中射出,朝狗洞里的女孩而来。
周子兰想喊,嗓子里像堵了一团泥巴,喊不出,动又动弹不得,就看着疾旋而来的匕首越旋越快,越旋越近,冒出电星火花,燃起滚滚黑烟!
咯叽——咚——
人头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