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人的贪念, 是无穷无尽的。
得到一点，便会想得到更多，直至全部拥有。
足足六天的时间, 在这个屋子里, 见不到简知夏的身影，祈川心中像是缺失一小块, 期盼她的归来，将缺失填满。
所以, 一看到她明天有可能不回北城，他忍不住打电话给她。
电话另一边，始终保持沉默，没听到她的回答，他问：“知夏, 你是在忙, 不方便听电话吗？”
从有些乱的思绪走出来, 简知夏轻咬下唇：“我下周二回北城。”
祈川又问：“机票订了吗？几点落地？”
“中午十二点多落地，到时直接去公司。”简知夏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说后半句, 周二是工作日，她和祈川都要上班, 他不会有时间来接她。
“好, 我们家里见。”
“家里见。”
按下结束键, 简知夏将手机放回到的原位, 心中的那一丝愉悦烟消云散。
阮佳妍看到简知夏恢复心事重重的模样, 百思不得其解地问：“你接完你老公的电话，为什么又一脸心事重重？你不想回北城, 莫不是和你老公有关？”
简知夏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见状, 阮佳妍猜测原因多半是和祈川有关。
她沉思一会, 进一步问：“你老公做什么了？”
简知夏实话说：“他什么都没有做。”
阮佳妍嘴角微抽：“你这话，说服力不强。”
简知夏为加强说服力，重重地点点头：“真的什么都没做。”
祈川是和她正常的相处，是她对他起了不该有的心思和想法，
撬不开简知夏的嘴巴，阮佳妍郁闷地连吃几块鱼肉，劝道：“如果这场婚姻，让你不舒服了，尽早结束。”
与阮佳妍说的相反，她和祈川这场名义上的婚姻，她现在没有结束的念头，简知夏似是听进去阮佳妍的话：“我会的。”
阮佳妍招手示意服务生过来，点了两瓶梅子酒。
梅子酒送来后，简知夏喜欢这种保留梅子香甜的味道，边喝边想。
回去北城，她该拿什么心态面对祈川，继续和他住在一个屋檐下？
两天后，北城国际机场。
航班准时降落，简知夏拉着行李箱，前往机场正门。
司机早早地来守候，看见老板出来了，急忙将行李箱接过去放好，载着老板回去公司里。
车子在行驶，简知夏抽空浏览未接来电和未读新消息。
通话记录前列的名字，她一看见到‘祈川’。
他是想问她落没落地吗？
出于礼貌，她应该给他回个电话。
然而，未读新消息中，也有他的名字在其中。
他问：【知夏，你飞机落地了吗？】
她双手想要打字回复‘刚落地’，转念一想，晚点回复没什么，就把手机放回到包里，无聊地看前方的景物。
到达公司楼下，简知夏叫司机帮她把行李箱拿上去，自己去对面马路的餐厅。
没吃早餐，飞机上的食物又不好吃，如今是饥肠辘辘，她专心致志地吃午饭，听到手机响，没留意来电人是谁，下意识地划过接听键：“喂。”
两人有来有往的聊天记录，停留在早上八点，他十二点多发的消息和打的电话，简知夏通通没回复，祈川可以确认她今天回来北城，但没看到她回来，心里不踏实。
他问：“知夏，你回来北城了吗？”
冷不丁听到祈川的声音，简知夏想起自己故意没回复他消息和电话，藏有些许不好意思地道：“刚回到。”
祈川唇角微扬：“你晚上几点回家？”
该来的，始终会来的，简知夏头痛欲裂地扶了扶额。
回到北城，她没理由不回他的房子里住，她想了想：“八点左右吧。”
分别九天，终于迎来她回家，祈川眉目间的笑意不禁加深：“那我等你回来吃晚饭。”
简知夏轻咳一声：“不用等我，我不一定八点回去，可能九点或十点。”
大家一起住，起居饮食由同一个人照顾，没必要让管家分两次做晚饭，提前沟通几句，确定晚饭定在几点，她不觉得和祈川沟通，有哪里不对劲和不妥的。
可是，现在不能像从前一样。
一个人待在桂省的这两天，她想了许多。
对认识十一年的祈川动心，是不应该发生的事情，她应该控制好自己的感情，明白他们是没有未来的，他们名义上的婚姻，迟早要结束的。
到了那一天，他们是两条不交集的平行线。
结束前，她不能让他看出来，她对他有想法。
单方面的喜欢，结局通常只有一个，必然是单方面的难堪，另一方的厌恶，在她没有控制好自己的感情前，他们还是少接触为好。
祈川笑意褪去一些：“好吧。”
“我要忙工作了，拜拜。”
找借口挂断电话，简知夏有几分惆怅。
饭后，她回公司工作，一直到夜幕降临。
吴晓涵拿着文件，进入简知夏的办公室，道：“简总，麻烦您签名。”
确定文件没有问题，简知夏利落签下自己的名字。
吴晓涵余光掠过窗外璀璨的灯光，不禁问：“简总，快八点了，您是回家吃饭，还是我给您订餐？”
“我点外卖了，等下你拿进来给我。”
“好的。”吴晓涵拿上签好名字的文件，准备返回自己的工位。
“拿完外卖，你没什么事，就下班回家。”简知夏今天其实不用加班，这会忙的工作，是提前把明天的工作给完成，吴晓涵不必跟着她一起加班。
“谢谢简总！”
忙到九点多，简知夏发现没什么可做了，只好回家。
坐电梯时，她看着跳动的数字离顶楼越来越近，暗暗地祈祷，祈川不要在他房间以外的地方，让她有机会看见他。
不幸的是，老天没搭理她的祈祷。
她刚踏进家门，远远地见到坐在客厅沙发的男人。
两人分别的时间并不长，祈川却仿如隔世，像是过去一个世纪。
他面上是遮掩不住的笑意，起身向女孩走近：“知夏，你回来了！”
很寻常的一句话，偏偏话是从祈川口中说出的，心脏因为这句话而略微激动，控制不住的愉悦，简知夏望着站在她面前的男人。
柔和灯光下，男人的脸部线条被软化。
他勾唇浅笑的样子，和那天在秦岛弹钢琴中途看向观众席的样子，几乎一模一样，诱人沦陷在他深邃温柔的眼神中。
温柔？
对，是温柔。
和他单独相处越久，越容易发现他的多面。
她喜欢他这般看着她，也不喜欢他这般看着她，怕自己一不小心地彻底沦陷进去，将好感转变成喜欢。
还没回应他，她手上的行李箱被他拿走。
她怔了怔后，急忙想把行李箱拿回来。
祈川拉着行李箱，步伐朝主卧的方向走去：“你去桂省出差，有没有带纪念品之类的东西？”
人家好心把行李箱拿到她房间，她硬是拿回来，有点不知好歹，反正走到她房间也就一会的功夫，简知夏佯装自然地收回手：“懒得买纪念品。”
现代社会，四通八达，物流速度极快，想买哪个地方的东西，有多种购买渠道，在当地买纪念品，她嫌拿回来麻烦，一个都不买。
进入主卧，祈川将行李箱放在沙发的旁边。
东西放好，理应离开主卧，看着九天没见过的女孩，他一时迈不开步伐。
男人突然正面朝向自己，简知夏垂目扫了扫放好的行李箱，略感奇怪地眨眨眼睛：“你……不出去吗？”
相当于逐客令的一句话，祈川微抿薄唇：“你刚回家，我……”想和你多待一会。
男人停顿之后，好久没见他衔接上，简知夏猜不到他想表达什么。
捕捉到他眼眸中欲言又止的情绪，她干脆到沙发上坐着：“是要我做什么事情吗？”
细想，她做他名义上的妻子。
目前而言，无非就是陪他回家探望父母，陪他社交，见见他的朋友，出席一些公众场合，他之前说这些事，都不带犹豫的。
今天为什么欲言又止？
他想让她做的事情，是她不太想做的吗？
祈川也到沙发上坐着，否认道：“不是。”
两个人距离很近，近到几乎挨着坐，简知夏视线稍微往下，便能把男人骨节分明的大手和修长笔直的腿收入眼底。
除此之外，他的靠近，四周犹如被他的气息环绕，她置身在他的气息中。
这时，她居然想要更靠近他一些，还想拿起他的手，光明正大地研究多好看。
她克制靠近他的冲动，面上不动声色地坐远一点，拿起一个抱枕塞在怀里，装作是要靠着沙发背，调整舒适的坐姿，才会离他远一点的。
等不到他往下说，她侧目注视他：“没事叫我做，那是？”
祈川坐着不动：“想跟你聊几句。”
简知夏疑惑：“啊？聊什么？”
沙发离床不远，他们面前正对着床。
此情此景，仿佛回到十天前的夜晚，他们也是在她的房间。
那会，她有一两分钟的时间，觉得把一个男人叫进自己房间，和他吃东西和喝酒是一件危险的事情，担心他对自己做些什么，为自己的想法而羞愧。
然而，此刻的她，更羞愧了。
因为不是他想对她做些什么，是她反倒想对他做些什么。
虽说她没有过分到想做梦里一样的事情，但是她想和他靠得很近，拿他的手玩研究，也挺……过分的吧。
祈川侧身面对女孩：“你这次出差，和食品代工厂确定合作了吗？”
认识祈川的第一天，简知夏就清楚他的腿很长。
他侧身，腿是跟着动的。
由于他们的距离，也就那么一点，她伸直摆放的腿，被他的腿碰到。
隔着衣料，加上她很快挪开腿，没有什么感觉。
但是，男人专注望向她的眼眸，装满她的倒影，她心跳不受控地比平时快了些。
防止真实情绪外露，她垂目盯着地板：“确定，下个月签合同。”
“我们有阵子没回我父母家了，周末你陪我回去一趟？”祈川思考片刻，“你周末用不用加班，有没有别的安排？如果没有，我们周六回我父母家，周日去我公司举办的智能产品展示会玩玩？”
单是和祈川共处一室，简知夏不是很能扛得住。
理智告诉她，不要过多地靠近祈川，他们少点待在一起，免得一发不可收拾。
人是非常奇怪的生物，违背自己本能的行为，越不让自己想做，越想去做，听见他周末两天行程给安排了，幸好她脑子清醒，没有立刻答应他。
她假装认真想过的样子：“我周末抽不出时间。”
“你大概什么时候会空闲一点？”
“……呃，不好说，我最近事情多，公司要上市，又要做品牌，募集资金等等。”简知夏没说假话，确实是事情多，不会忙到连周末休息的时间都没有而已。
“你今晚几点吃的饭，饿不饿？”
话题猛地跳跃，简知夏愣了下：“我八点吃饭的。”
祈川起身：“我饿了，你陪我吃点东西？”
经过一番思想斗争后，简知夏拒绝：“我好累，我想洗澡睡觉。”
坐飞机回来，又加班到深夜，的确很累，祈川也不是真的想吃东西，便说：“晚安！明天早上见！”
“晚安！”
看着祈川踏出她的房间，简知夏身体放松下来，瘫倒在沙发上。
刚刚，太考验她的意志力了。
依照今晚的经验，她早餐和晚餐都不要在这吃。
把那些可以避免和祈川的接触，全部避免，有助于安全。
不吃晚餐，找加班的借口即可。
问题是，不吃早餐，该找什么借口？
祈川上班的时间和她一样，她提前或延后出门，错开和他一起吃早餐的时间，自己一个人吃早餐，一次两次倒也无妨，次数多了，会引起他的怀疑吧。
算了，想那么多干嘛，他应该不在意吃饭时有没有她。
万一，他问起她为什么不在家吃饭，她随便想个借口，糊弄他。
早上。
管家将刚做好的两人份食物，端到餐桌上。
餐厅入口处出现一个身影，管家抬头微笑道：“祈总，早上好！”
祈川扫视四周，一如过去的多天般，在这张餐桌旁边，看不到简知夏。
他不由拧眉：“知夏昨天是几点吃早餐？”
管家立即回答：“简小姐昨天是九点半吃早餐。”
原本是一天做一次早餐，现在是一天做两次早餐，一切源于祈川和简知夏是分开吃早餐，这个月的工作量比之前上升，她对此没有怨言和不满，较为好奇，简知夏的工作忙到哪种程度。
她晚上经常收拾完厨房离开，也不见简知夏下班回来。
祈川拉开椅子坐下：“前天几点？”
管家回想一会：“将近十点。”
上个月最后一天的晚上，已经得知简知夏最近事情多，祈川没想到她事情多到，天天晚上十点后回家。
不仅如此，她一回家，会马上进房间，说太累了，想快点睡觉。
一天之中，他想和她相处，仅剩吃早餐的时候。
然而，他一次早餐都没和她吃过，她不是早早地起床出门，就是起得晚。
细数下来，连续十天，他见到她的时间，不够二十分钟，连他平日给她发的消息，他没有一次是一小时内收到回复，起码是两个小时起步，才能收到回复。
换作是刚开始，他每天见到她，会感到满足。
体验过她晚上会有两三个小时待在客厅，他与她待在一起，现在每天最多见她两分钟，他有些烦躁。
想到，她的忙碌是为工作，不是为其他，祈川抹掉心中的烦躁。
食之无味地吃完早餐，他出门之际，经过主卧。
门紧紧关闭，里面没有任何动静传出来。
还没睡醒吗？
他忍着敲门的念头，按时去公司。
半个多小时后，主卧的门缓缓打开，简知夏径直地走向餐厅。
一见简知夏，管家赶紧把提前准备的早餐端上来：“简小姐，早上好！”
简知夏朝管家笑了笑：“早上好！”
管家端详简知夏的气色：“您最近工作忙，是否需要食补？”
简知夏礼貌拒绝：“不用，我身体很健康。”
成功多天和祈川接触约等于零，她靠的不止是工作忙，也靠下班后没事做，闲得去公司附近的健身房运动，还买了瑜伽课，练习瑜伽。
增加运动，精气神感觉比以前好一点，她不需要管家口中的食补。
被拒绝，管家继续回厨房忙活，估摸着简知夏吃完早餐，再来收拾。
吃完早餐，简知夏开车到公司，照常地工作。
下午三点多时，她手机显示祈川来电。
短时间内的少接触，难以让她把对他的好感处理得干干净净，每当夜深人静时，脑海会浮现和他近期相处的点点滴滴，多少有点遗憾。
他们认识太早，并且是在她一无所有时认识的。
当初作为一个家里贫困的高中生，她对祈川这种阶层的人的生活，缺乏想象力，初到祈家，就被震撼到，哪怕她现在靠自己的努力，缩小和祈川的距离，他们差距依然很大。
他们相差的何止是物质差距，还有以前不太愉快的相处。
倘若，他们是今年认识的，或许她会去试试，两个人有没有在一起的可能性，争取成为他的女朋友，即便没有在一起，也算不留遗憾。
可惜，他们相遇的时间不对。
他不是她能喜欢的人。
再度清楚认识到这一点，简知夏想把祈川的来电给按掉。
无人接听和电话按掉，得到的提示会不同，她任由铃声响，等待来电自动结束，结果祈川打了三通电话过来。
是不是有什么急事？
在第三通来电没有因为无人接听而结束前，她选择接听：“喂，祈川。”
祈川抿唇问：“我上午给你发的消息，你为什么还不回复我？”
闻言，简知夏打开免提，切到微信页面，找到和祈川的聊天框。
目光定在消息免打扰的图标几秒，她急忙点开聊天框。
【今天忙不忙？】
【几点能下班？】
【我们晚上出去吃饭？】
看完最新三条消息，她注意到消息发送时间是上午10:09。
五个多小时没回复他，难怪他打电话来。
思来想去，她去掉消息免打扰的设置，免得以后哪次太久没回复他，弄得他又打电话。
她尴尬地轻笑一声：“抱歉，我上午开会，没看手机，下午处理和代工厂合作的事宜，也没怎么看手机。”
祈川不疑有他：“你今天几点下班？”
光看微信，简知夏明白祈川今晚想做什么。
他是想和她今晚出去吃饭。
坚持十天接近零的接触，不能前功尽弃！
她果断道：“应该是十一点。”
祈川略微烦闷地揉揉眉心：“这么晚？”
简知夏是随便说的时间，不代表她真会十一点下班。
她假装生活不易地叹气，苦恼道：“工作嘛，我没办法，钱太难赚了！”
“你已经好多天没跟我吃过饭了。”
“这……等我忙完这阵子。”
等彻底清理对祈川的好感，简知夏决定和他恢复可以吃喝玩乐的关系，到时第一顿饭就选特别丰盛的，当做是庆祝她管理好自己的感情。
“那你先告诉我，你明天几点吃早餐？”祈川可以预见到，她今晚回家，一定是马上进房间，她和他说不了几句话，他见她不超两分钟。
怎么问她几点吃早餐？
简知夏犹豫几秒：“十点前吧。”
得到确切时间，祈川拿开眉心上的手：“好，我不打扰你工作了，家里见。”
“拜拜。”挂断电话，简知夏顺手回复阮佳妍刚发来的消息。
未等她编辑好内容，屏幕顶端弹出一条来自祈川的转账消息。
她一脸问号，手快地点进聊天框。
只见，上面显示：
20000000
七夕节快乐
她没有眼花吧？
简知夏反复浏览转账金额和转账说明，打开日历看，发现今天的确是七夕节。
七夕节是国内的传统情人节，他为什么和她打完电话，给她转账二十万，祝她七夕节快乐？他和她是能祝对方情人节快乐的关系了吗？
大脑正要变白，顶端提示有来自祈川的三条新消息，她想也不想地点进去。
【本来今天是想和你出去吃饭，庆祝七夕节。】
【你要加班到十一点，饭吃不了，这是我给你发的节日红包。】
【微信转账单日有限额，最多只能转二十万，我转不了其他金额，微信一笔一笔转也麻烦，等你回家，我给你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