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8章 两条战线
沉默片刻，陆嘉平地砸了一个惊雷：“铁器坊那里，跑了几个工匠。就是当初赵大使医治过的那一家。”
一家七兄弟，最小的患了水蛊，蒙赵大使神药救命。
陆氏的铁器坊有大秘密，在这关键的时刻跑了几个铁匠？
陆慎之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厉声说：“何不早汇报？你没派人去追？”
陆嘉低声说：“为免引人注意，不敢大肆搜查。我已命人拦截往诸暨、扬州的路，或者那几个人没有反叛之心，只是普通的逃奴。”
陆慎之冷笑：“早不跑晚不跑，非得现在跑？说不得就是赵全的阴谋！”
“你一定要把人抓回来，否则自己领家法！”
陆嘉连忙应是，赶紧去“寻人”。
呵呵……人和罪证就是他送走的，此时只怕已经到了狄仁杰手里。
还去哪里寻？
眼看自己接连得手，素来眼高于顶的家主被蒙在鼓里，陆嘉竟升起一种微妙的得意感。
背叛只有一次和无数次。
踏出第一步，灵魂就已麻木，往前走再负罪感。
诸暨县令官宅。
七郎正和董月明、董昊一起赏雨，指导儿女作咏雨的诗词。
英俊的赵大使举杯把盏，黑发披散，颇有几分江南郎君的洒脱不羁。
爽朗的笑声穿透细雨，令冒雨而来的武顺脚步不由得停了停，身后的侍女更是翘首望去，眼波流转。
“赵郎好兴致。”
武顺含笑走来，声音婉转。
七郎站起，客气地行礼：“武姐姐这次来，是告诉我好消息？”
武顺语笑盈盈：“赵郎算得真准，陆氏嫡子废了。”
她的语气那么欢快，仿佛在说今日天气真好。
“原本没那么快。”武顺施施然在一旁坐下，“服用太多助兴的药物，又被陆慎之打了一顿，可怜细皮嫩肉的郎君，如何能不残。”
“还要感谢阿义小郎君，他引荐的娇奴真是妙人。”
浮香楼的娇奴，是江南有名的花魁，陆三郎亦是入幕之宾。
陆三郎贪恋女色，本来就滥用药物。
娇奴再神不知鬼不觉把助兴的香料给到陆氏婢妾，让陆三郎更尽兴。
“没有陆家主的大义灭亲，效果也不能如此‘彻底’，痛快！真是痛快！”
武顺笑声明朗清脆，仿佛天真的少女，却是恶意满满。
七郎和董昊面面相觑：……武大姐威武霸气！
“这是‘运气’来了，躲都躲不过。”七郎定了定神，说道：“咱们报复回去，为昊儿和阿宁出一口气。”
武顺哼道：“就这样便宜了他！赵郎何时离开诸暨？”
七郎说：“雨停就启程。”
武顺眼波一转，微笑：“我和夫君要随越王进长安，不知能否亲眼见证陆氏和张氏覆灭？”
七郎眼神飘忽：“自家亲戚，武姐姐别套我的话。越王进不进长安，我说了不算。”
武顺嗔道：“你真是太狡猾了。”
她明明没有故意展现魅力，可一颦一笑皆是风情，远近的男子全都心动神摇。
七郎默念“色即是空”，暗道武大姐都如此，武二姐不知是何等风情。
他有点理解皇帝了。
正走神间，七郎感到大腿一痛，原来是坐在身旁的董月明狠狠地掐了掐他。
……山下的女人是老虎，娘子是虎王。
阿弥陀佛，色即是空。
收到内鬼的报信，得知有人去狄仁杰那里出告陆氏，七郎笑道：“怀英那里是第一战线，我的第二战线也要启动了。”
审案的事交给狄仁杰，他喜欢打仗。
能动刀绝不“哗哗”。
临行前，七郎对董月明说：“娘子留在越州，闲时可到附近走走，注意安全。武大姐太厉害，娘子别被她教坏了。”
董月明淡淡地说：“你不了解我吗？”
能动刀绝不“哗哗”。
七郎：“……娘子威武，我放心了。”
董月明正色道：“你也保重，多少英雄好汉都倒在小人手里，永远不要小觑任何人。”
七郎握住董月明的手亲了亲：“我晓得。战略上轻视敌人，战术上重视敌人。”
夫妻间含情脉脉、依依不舍，到底也要分离。
七郎低调地离开诸暨，还是瞒不住有心人的耳目。
陆慎之一边为嫡子求医，一边派人抓逃跑的铁匠，两边都不顺利，焦躁得满嘴长泡。
张家主更是如困兽般，不停地卜卦。
算自己的，也尝试算七郎了。
连算了好多次，都是一片乱象，根本不成卦。
他狠心咬破手指，抹着血算赵七郎的命数，想要寻得破绽……
突然，他一口血吐出来，脸色如黄纸般倒在地上。
狂风将铜钱扫在地上，“叮叮当当”一阵脆响。
张氏一众子弟急忙围过来：“家主！家主！”
张家主幽幽转醒，状若癫狂：“变数！变数不可算！苍天啊！这就是天命吗？”
天要亡张氏，降此变数？
张氏子弟见家主像疯了一样又哭又笑，惶然之间一碗符水灌进去，让家主昏迷。
“难道说，当初易琼疯癫，就是算了赵大使的命数？”
张家众人升起一个可怕的猜测。
张氏以易术、天文传承，这是他们破局最后的倚仗。
可他们对上的，却是一个不可算的人。
老天爷，不讲武德的吗？
一阵阵秋雨降下，天气越发寒冷，像是提前为江东士族哀哭。
越州城的黜陟大使府，狄仁杰以大使副手、监察御史的身份，公布了几件罪状，要提审张氏、陆氏相关人等……
在众人的目光集中在越州时，七郎带着猛禽兄追上李震，直扑姑孰。
秋风猎猎，漫江碧透，鱼翔浅底，鹰击长空。
五牙战舰犁开碧波荡漾的江水，两侧船桨划出洁白的泡沫，如离弦之箭、乘风破浪。
七郎迎着飒爽秋风站在船头，内心吟咏起李太白的《姑孰十咏·牛渚矶》……
“绝壁临巨川，连峰势相向。乱石流洑间，回波自成浪。”
管大敞着怀站在一旁，欣赏着与北地决然不同的江南盛景，大声感慨：“水真他娘的清！山真他娘的俊啊！”
七郎：“……前方就是牛渚矶，必有守卫，别光顾着看风景。”
牛渚矶突兀江心、绝壁凌空，历来是兵家必争之地。
李震在一旁说：“我们此前去宣城，山僚闻风而逃。姑孰铁矿，世人都知是江东士族的产业，他们敢抵抗，就形同造反。”
管大嘟囔：“那些软脚虾，该不会又跑了吧？”
七郎目光微冷：“我可期待他们反抗呢！”
被俘虏士族郎君，还在船舱里等着废物利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