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回忆
婉儿……
姚秋蕊知道，这是皇后的名字。
果然，昱王心里还是有皇后的。
姚秋蕊满意地摸了摸自己的脸，然后柔声道：“王爷，您在唤我吗？”
姚秋蕊没有否认这个称呼，她被安排在他身边的任务就是时刻提醒他，让他记起曾经最爱，但被兄长抢走了的女人。
而她，也可以凭着这张脸，获得自己想要的一切。
昱王的眼神又逐渐迷离起来，痴痴地看着面前的女人，苦笑一声：“婉儿，我怎么又梦到你了呢？”
姚秋蕊眼光一闪，看来昱王醉得不清，已经分不清现实和梦境了。
她勾起唇，带着些诱惑的气息，“王爷想我了？”
昱王眼中浮现痛苦的神色，撑着桌子，呆呆地摇头，“你是皇兄的妻子，是皇后，我怎么能想你，我不能想你。”
“可婉儿当年爱的是四殿下，为什么殿下要将我让给陛下呢？”姚秋蕊露出哀怨的神色，眼里闪着泪光，“殿下难道不爱婉儿吗？”
“怎么会，我心里一直只有婉儿，”望着眼前泫然欲泣的“明婉”，昱王心疼地伸手抚上她的脸，想为她擦去欲落未落的泪，但抚上的那一刻，又突然收回了手，喃喃道，“可是，皇兄也喜欢你，他是太子，是母后的亲生儿子，而我，又算什么呢？”
姚秋蕊握住了昱王收回的手，“王爷和陛下都是先帝的儿子，都是皇子，怎就不算什么了？”
昱王摇摇头，苦笑道：“都是皇子又如何？我连自己的母亲是谁都不知晓，不过是个从宫外抱回来的、低贱的宫婢生下来的皇子罢了。”
昱王的身世不是什么秘密，姚秋蕊既然被派到他身边，肯定已经对他有了充分的了解，所以才能知晓当初他为什么被兄长横刀夺爱，最后只娶了明皇后的表妹。
说到底，昱王妃也不过是明婉的替身罢了，外头称颂昱王有多爱昱王妃，府中连个姬妾通房都没有，其实不过是心里有了明婉，谁都入不了眼而已。
“王爷才华横溢，龙章凤姿，何输嫡皇子呢？不过是没个太后娘娘那般的生母罢了。”
“王爷难道就不想让婉儿回到你的身边吗？就像幼时那样，共论诗词、作画赋诗，冬日赏雪，夏日游湖，只有你我，只有彼此，这样不好吗？”
昱王依旧自嘲般地笑着摇了摇头。
姚秋蕊面色凄婉，“难道王爷都忘了过去吗？”
“我怎么会忘……”昱王眼神飘荡着，似是陷在了过去的回忆中。
他从小就知道自己是宫外抱回的皇子，父皇独爱母后一人，偌大的后宫也只有沈皇后一人。
而他，就好像父皇的一场意外，是父皇母后彼此唯一的感情中最碍眼的那个存在。
他幼时的记忆里，父皇对他其实很好，会教他写字念诗，骑马射箭，但父皇毕竟是一国之君，一心在国事政务中，等他稍长些年岁时，便只能见到的父皇忙碌的身影。
母后虽不是他的生母，但也没有苛待他，只是严肃、严厉了些，不光对他，对他的所有皇兄皇姐都是如此。
有时候，他觉得自己和嫡出的皇兄皇姐没什么区别，可是时不时听到的宫人议论声，还是让他变得敏感又自卑。
他好像独立于整个皇宫中，羡慕地看着年长他很多的皇兄皇姐一同习文练武，无话不谈，他觉得自己应当是孤独的，因为陪着他的只有与他年岁差不多的小太监。
有时候，端阳和翊阳皇姐看到他了，也会陪他说会儿话，摸着他的头笑吟吟地喊他“四皇弟”，但他好像天生就不会表达自己的喜欢，明明很贪恋这种关爱，却偏偏开不了口，说一句想要皇姐陪他多玩一会儿。
其实二皇兄对他也不错，会开玩笑般地逗他开心，会拉扯着他的脸让他做出笑的样子来，他也曾无数次想主动拉住二皇兄的手让他带他出去骑马。
可他还是没有做到，永远只能呆呆地看着长他十岁的二皇兄和沈家表哥一起习武练剑，拿着兵书共谈兵法。
而皇长兄，那个真的能称得上“光风霁月”的男人，那个对他永远都温柔、有耐心的兄长，却因一场意外永远只能成为他幼时记忆里的一道画面。
在偌大的宫廷中，他好像永远只有自己，无数次渴望着别人的亲近，却又不敢上前。
后来，他遇到了明婉。
与皇兄皇姐不同，他从小就对书画玉石极为敏感，母后便允他可以时常出宫去向赋闲在家的明老太傅请教。
在明家的那段时光，他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放松喜悦，遇到了从未遇到过的明亮色彩。
明老太傅和蔼睿智，将他当作自己的孩子一般悉心教导，那种被关心爱护的感觉是他一直渴望拥有的。
明家的大小姐明婉长他一岁，但二人相谈甚欢，兴趣相投，明婉的性情也和她的名字一样温柔和婉，待人友善。
和明婉一同读书习字，谈诗论画的那段时光，他不再感觉自己是孤身一人。
她太耀眼了，吸引了他所有的注意力，成为他身边唯一的温暖，所以他不可遏制地喜欢上了她。
只是明婉的耀眼同样吸引了那时已是太子的二皇兄，他眼见着二皇兄向父皇母后请旨赐婚，予她太子妃之位，而父皇和母后，明知他对明婉的心思，却还是同意了赐婚。
那一刻，他除了怪自己无能，怪自己留不住心里的那抹光，什么都做不了。
他反抗不了父皇和母后，更比不过太子皇兄所能给予她的一切。
后来，父皇驾崩，皇兄继位，明婉成了皇后，皇兄也兑现了当年给她的承诺，万千荣宠尽在一身。他看着她离自己越来越远，却也越来越幸福，他想，自己终是可以放下了。
可是，他还是会不断地惋惜，如果当年自己早一些求娶，是不是就会有不同的结果。
昱王确实是醉了，想到明婉时，竟将藏在心中多年未言的话借着酒意喃喃叙述着，不知是告诉眼前的这个“明婉”，还是说给自己听。
姚秋蕊坐在齐珩身边，听他讲着对明婉的不甘和惋惜，扮演着当年的与他青梅竹马的“明婉”，不断说着自己同样爱他，只是赐婚圣旨不得违抗，万般无奈才嫁给了齐琮。
昱王仿佛真的回到了十多年前，一遍遍地重复着那时经常唤出口，而现在却只能藏在心底的那声“婉儿”。
“殿下，婉儿也在想，如果当初嫁的人是你，该多好。”姚秋蕊一遍又一遍地诱惑着齐珩。
“可你是皇后……”齐珩苦笑一声，许是醉得太厉害，说完了“后”字，便趴倒在桌上，睡了过去。
姚秋蕊推了推齐珩，又喊了几声“殿下”，见他实在没有反应了，才起身走近，低声幽幽道：“婉儿也可以做你的皇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