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惊马事件
长宁这个人一向给人如沐春风之感,却又不与谁真正亲密无间,交心而谈,因此沈知妤虽心里知道这些道理也万分认同,但还是有些感动。
情爱一事,若别人也藏着掖着难宣于口,她也不好意思去想,可若别人一本正经地摊开来讲,倒也没什么好害羞的了。
想想也是,男婚女嫁,人之大伦,或知慕少艾,或有女怀春,也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我看长宁姐姐出嫁后如此幸福,定是品过蜜糖之甜了。”沈知妤双手撑着脑袋,笑嘻嘻地看着长宁。
长宁微愣,没想到小姑娘竟主动问起她的事来了,轻笑了一声,侧过头虚虚望向窗外的街市,眼中情绪复杂,缓缓道:“也许吧。”
指程绥为驸马表面上是父皇的意思,少有人知晓这场婚事是她自己谋来的。她与程绥或许有那么一丝夫妻情谊,却也算不得什么,各取所需罢了。
她要的也从来不是鹣鲽情深,鸾凤和鸣。
只是这些就没必要和沈知妤讲了。
长宁不愿多谈,笑着点了下沈知妤的额头,问她可想走了。
小姑娘点点头。
本打算用完午膳歇歇便走的二人,没想到在酒楼里还能听一出大戏,愣是拖了许久才离开万德楼。
长宁公主之尊,自然什么都用上等的,只是从小长在宫廷,没多少机会见到市井商街之貌,每每行于这种街巷中时,总忍不住多看几眼。沈知妤近几日出来得频繁,不觉事物新奇,但难得与长宁同游,倒也还有几分意趣。
公主府的马车停在街口,沈知妤与长宁一路走来已是天色不早,不欲在外头多待,打算乘车回府。
长宁搭着侍女的手,微提裙摆,踩着脚墩子准备上车。
就在此时,身后隐隐传来一阵疾驰的马蹄声,由远及近越发清晰,周围惊慌喧闹声四起。
沈知妤回头一看,果然有一人骑着红色骏马向前奔来,周围的商贩行人一时避之不及,连带着好几个铺子被撞翻在地,不少人躲避时又相互撞倒,一片混乱。
那纵马之人丝毫不顾周围惊慌失措的人群,挥着马鞭径直往前冲。
她立刻反应过来,大喊了一声“荔枝”后,抓住长宁的胳膊把她往安全的地方拉。
照那一人一马的速度用不着几息就能撞上她们的马车。
荔枝立刻会意,立即拉过长宁的侍女,把她往街边里侧推去,自己又迅速牵住马的缰绳给后面冲过来的人马让道。荔枝也是自幼习武的,行动迅速机敏,不过眨眼间便将马车拉离了最危险的地方。
两息过后,那疯了似的马已行至跟前,近乎挨着公主府的马车而过,带起一阵利风。
见没撞上马车,沈知妤微微松了一口气,只是还不等这口气松完,就看见公主府的马嘶鸣不止,脖子直往后仰,两只前蹄高高尥起,向前蹬去。
沈知妤暗道一声不好,受了惊的马便是力壮的男子都不一定拉得住,荔枝虽有武功底子,但到底是身量纤细的女子,一个不注意还会被马伤到。
来不及多想,沈知妤立刻追了过去,拼着最快的速度赶上马车,脚尖轻点车辕,一个利落的翻身坐在了马背上,抓住紧套着马头的另一根缰绳,用力向后一扯,同时荔枝也立即扯着套马用的车绳顺着沈知妤的力往后拉。
马受到两股拉扯的力量无法往前行,被迫停了下来,被缰绳扯得前蹄俱起,往后栽去,连带着马车也要往后翻。
不远处,听闻消息刚刚赶到的荆越带着一队兵,从街口阻截那纵马之人。他从对面街巷赶到时,刚好见到纵马之人冲着沈知妤方向疾驰的情景,来不及感慨又遇见了这个金贵的小姑娘,第一反应便是救人。
只是他离沈知妤尚远,便是使出全力也来不及在马撞过去前赶到,好在她反应迅速,立刻连人带车躲到一边,他才松了一口气,转而去追那纵马之人。
烈马难降,他手底下的兵都被这迎面而来的人马逼得往一旁让,不敢靠近。荆越几个纵身,直接踩到那人身后的马背上,一手制住纵马之人,一手抢过缰绳勒停马,不过转瞬间便解除了危机。
荆越手上力道重,下手颇狠,那马受不住直直跪了下去,手一挥,马上之人也摔了出去。
他从马上跃下,脸上表情没什么变化,气息依旧沉稳。
周围的兵见状立马上前将这人围起等候荆越下令处理,只是还没等到他发话,他们就见荆越面色微变,迅速拨开面前的手下,往他们身后奔去。
兵士们不由跟着回头看,只见不远处有个身着黄袄裙的小姑娘骑在半身悬空的马上,紧攥着缰绳直直要向后栽去,似乎下一息就要从马上摔下去,而他们的将军身形带风地往那边赶。
他们不由屏住了呼吸。
这身娇肉贵的,从马背上摔下来怕是骨头都要裂了。
千钧一发之际,黄衣姑娘竟一夹马身借力跳了起来,落在马背前部,明明是个轻盈娇小的姑娘,偏偏竟真将半悬空的马压了下去。在马前蹄即将落地时,一个翻身从马上跃下,飘扬起的裙摆像迎春花一样一簇簇绽放,看得那群兵卒瞪直了眼睛。
看着柔柔弱弱的,还真是个厉害的。
他们站得远,看不大清那小姑娘的样貌,但瞧着身段气度皆是不凡,不由再次感慨一番。
他们的目光又落在了堪堪赶到已经停住的马车旁,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的将军,又默默为将军可惜了一番,差一点就能英雄救美了。
荆越看着沈知妤低头整理衣裙一脸后怕都没有的样子,眼底闪过惊讶,方才陡然绷起的心也松了下去。
他心底摇了摇头,觉得自己真是多虑了,小姑娘的马上英姿他三年前便领略过了,明知她身手不错,还是被一下牵住了心神。
沈知妤刚抬起头,就看到面前杵了个高大魁伟的男人,一袭黑衣,身披甲胄,默默看着她。
眼前突然出现了一个人,身上还戾气凛凛的,她被吓了一跳,认出眼前人是谁后,小姑娘有点懵,左右看了看,水灵灵的杏眼微露疑惑,荆越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将军这是?”
“郡主方才受惊了,末将来迟望郡主恕罪。”意识到自己似乎吓到小郡主了,荆越俯身行了个军礼,声音不觉放轻了些。
沈知妤看了看他,又瞧了瞧远处被擒住的男子和围成一圈的兵士,顿时了然,想来是荆越带人擒拿纵马之人,看到她有危险便来救她了。
没想到追个马的功夫发生了这么多事。
小姑娘摆了摆手:“将军哪里有罪了,是我该多谢将军前来相救才是。”虽然她自个儿已经把自个儿救了。
“郡主言重了,”荆越目光从她身上移开,打量了眼刚经历了一遭的马车,“若马车受损,末将可派人送郡主回府。”
沈知妤看向检查完马车的荔枝,见她摇头后,朝荆越笑道:“马车无碍,不劳烦将军了,将军有事便先去处理吧。”
她方才刻意收了力度,就是怕马被她一脚踩瘸了拉不了车。
荆越又看了两眼马车,确认无事后,沉声道了句“末将告退”,转身便离开了。
他的确还需去处理一下后续事宜。
长宁从后头小跑过来,拉着沈知妤上上下下细看了一番,皱着眉,一脸心疼后怕:“可伤着了?”
沈知妤原地蹦了两下,笑道:“我好得很,姐姐莫要担心。”
“你可吓死我了,方才我在后面看到你差点要摔下来,心都跳到嗓子眼了,”长宁长长呼了一口气,“日后可不能再做出这般惊险之举。”
沈知妤笑着乖乖点头:“是阿妤不对,让姐姐担心了。”
长宁摸了摸小姑娘的头,替她把歪了的发钗簪正,想说的话到口中又咽了下去,只柔声道:“回府吧。”
见小姑娘上了马车,长宁一双眼眸落向前方被擒住的男子,眼中闪过冷意,又很快收回目光,扶着侍女的手也上了车。
马车驶过,风骤起,小姑娘白嫩的侧脸在晃动的车帘内若隐若现,荆越默默注视了许久,直至马车渐渐消失在视线内。
他收回目光,转身扫了眼醉酒落马后不省人事的男子,双眼微眯,暗含锋芒。
“带走。”
“是。”垂头等候了许久的兵士终于等来了将军的指令,立即把昏迷的男子架去京兆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