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救白
陈尽啧了一声,散漫地抬手攥住金黄毛小弟的手腕,五指集中用力于一个腕骨生长的反方向。
咯啦一声,原本高扬起的手掌软软地耷拉下来,随之而起的,是惨烈的杀猪声。
“啊啊啊啊啊——”
金黄毛小弟小心翼翼地捧着折掉的手腕,踉踉跄跄地退回了领头人的身侧。
他抑制不住自己因为疼痛而产生的身体哆嗦,恶毒的视线好似穿透了那片模糊,直射而来。
“闭嘴!收拾不了一个女的还敢叫出声来!”
“你他妈丢不丢人!”
领头人不顾金黄毛小弟的伤势,抬起宽厚的手掌就是给他一个狠狠的后脑勺击,直把小弟打得眼冒金星。
突然的变故让原本围观的几个人都收起看笑话的心思,一个两个都聚集在了一起,纷纷冷冷盯着陈尽。
“我原本的规矩是不打女人。”
“但你这种嚣张的女人,可就在我的规矩外了。”
“不过今天我心情好,勉强可以再给你一个机会。”
“只要你跪下磕头再喊我三声爸爸,我就放过你。”
领头人站了出来,又高又壮的身躯遮挡住了一片日落余晖。
他结实的腱子肉将夏季校服都撑出了一个轮廓,鼓鼓囊囊的胸肌蓬勃待发。
陈尽的体格在领头人的眼中,就像只易碎的小鸡仔一般,两拳就得抱着头嗷嗷哭。
然而陈尽依然面色平静,不退不让。
她左脚向后退去半步,双拳攥起置于前襟,做出了一个准备攻击的动作。
“来,我还是比较喜欢听别人叫爸爸。”
嚣张的话语掷地有声,领头人闻言冷哼一声,慢慢勾起了一个轻蔑的笑容。
不自量力这四个字好似被钉在了陈尽身上一般,所有人的眼中都明晃晃地映着这么一件看似不争的事实。
日暮之下,傍晚的风捎卷来几分凉意,丝丝凉风灌入白芒领口之中,他不禁一颤。
氤氲的眸一瞬不瞬地看着仿若被群狼环伺般的陈尽身上,白芒眼眶渐渐再度生热。
他想启唇说,爸爸我替你叫,我替你跪,你走,你别留在这里。
可是来不及,人狠话少的领头人不似叨叨絮絮的小弟,在陈尽态度坚决不退让的时候,便已经挥去沙包大的拳头。
力量悬殊的情况下,陈尽没有盲目选择抬手去接下这一拳。
她偏头闪避开,而后侧方出拳,左脚提膝顶上。
领头人也自是不负领头人的名号,很快也避开了陈尽的招式,然而窄小的空间,并不适合他伸展手脚。
两人你来我往,在这莫名其妙的地方打上了架。
其余几个小弟仰着脑袋看得热血沸腾,拳风划空,不相上下的对决令他们短暂忘却了正在干架的是他们老大。
倒是心思深沉的金黄毛小弟盯着跟领头人缠斗得难舍难分的陈尽,握着断掉的手掌心生一丝歹意。
他悄悄挪至两人后方,悄悄探出的脚准备看好时机就伸进去绊倒陈尽。
这里空间小,多的是边边角角,到时候摔倒了即便不会脑袋开花,也必然落不到什么好下场。
陈尽一个肘击落在领头人结实的腰腹之上,迫使他冷肃着周身后撤开两步。
金黄毛小弟看好这个短暂的停歇空荡,一只脚狠狠朝着陈尽的膝盖后弯处踹去。
只是那脚掌尚未触及鲜红的校裤,偷鸡不成蚀把米的金黄毛小弟就被身后一股偌大的力量狠狠一推,愣头愣脑地撞上了隔间门板。
哐的一声好不响亮,陈尽和领头人都停了手,蹙眉望来。
鼓起勇气帮助陈尽的白芒僵硬地收回推出去的手,仿若一个做错事的小孩一般,傻愣愣地站在原地不敢动弹。
他的睫羽颤动得很厉害,依然是害怕到了极点的状态。
“他妈的干什么呢!”
被打断的领头人不爽地上前给金黄毛小弟又补了一脚,额上青筋差点爆开。
梅开三度的金黄毛小弟闷哼一声,默默缩进了脏兮兮的隔间不敢说话。
领头人虽是个不学无术的社会混子,但却极其好斗,平日里最讨厌别人插手他的事情。
若是被领头人知晓了方才是他要偷袭陈尽,那还了得。
思及此,金黄毛小弟将恶狠狠的视线落在沉默的白芒身上,用眼神威胁他不准将事情说出。
陈尽察觉到了一丝汹涌,不由分说走到白芒的身侧,将金黄毛小弟投来的视线悉数遮挡住。
她偏头注视着白芒暗淡的眼眸,收敛去满身澎湃的煞气,放缓了语气轻声问他。
“刚才怎么了?”
白芒嘴唇动了下,冰凉的身体感觉到了热源的靠近,禁不住就像更近两分。
但浑身湿漉漉的他怕将水汽沾染至陈尽身上,因而默不吭声地拉远了一点他们之间的距离。
陈尽以为他还在害怕,便忍下心中些许对那张脸的不适应,轻轻握住了白芒的手。
“没关系你别怕,告诉我就好。”
这温声细软的问话像极了过去和现实中的白芒关系还尚好的时候,陈尽总会不吝啬流露出几分温柔给他。
白芒眨了眨眼,干净漂亮的眼眸微微泛红,他咬了咬柔软的唇,几番犹豫之后,终于开口。
“他要偷袭你。”
五个字,来龙去脉直接全部在不言中道尽。
陈尽闻言,看向明显打得意犹未尽的领头人身上,耸了耸肩。
领头人磨了磨后槽牙,狠戾的视线落在周身气压沉重的金黄毛小弟身上。
“你们把他带上,跟我走。”
“至于你,我们下次见。”
领头人两句话便奠定了这场单方面欺辱的结局。
可这并不能让陈尽满意。
“等等。”
“把人弄成这样,道歉呢。”
陈尽制止住一群人离去的步伐,她的掌中还握着白芒的手,慢慢用自身的温热将那冷意祛除。
只是那温热好似不止停留于掌心,渐渐地还渗入身心。
白芒浑身的冷意像是被人突然全部驱散了般,心间的温软令他四肢百骸都流淌热意。
“道歉?”
“我做事从来不道歉。”
领头人止住步伐,露出他一贯嚣张的态度。
陈尽不恼,只是淡淡笑了声。
“是吗,那我们就继续。”
“刚才如果不是被打断了,跪下喊爸爸的人是谁还真说不定。”
“如果你不想在小弟面前把脸丢尽的话,一句道歉就完事了。”
陈尽并非是在口出狂言,就按领头人这大块头的体格以及毫无章法全凭好斗经验的打法,他被陈尽干趴在地是迟早的事情。
领头人黑了脸,隐隐感觉方才被击中的腹部又变得疼痛起来。
但是道歉是决计不可能道歉的。
“你们!全都给我道歉!”
领头人自己开不了那个金口,只能仗着老大的身份命令其余小弟道歉。
一众茫然的小弟在老大虎视眈眈的注视下,被迫硬着头皮朝白芒不住地道歉。
伤残的金黄毛小弟一边被弟兄们搀扶着道歉,一边脸上止不住的弥漫出颓靡之色。
待领头人冷哼一声,带着一干人等离去后,陈尽终于叹了口气,从口袋中将纸巾掏出来。
她松开白芒染上温度的手,拿起纸巾给他擦了擦湿得缠在一起的发丝。
“打不过就叫,不要一动不动任人摆布。”
“如果老是被欺负,至少也要想一些自保的办法。”
“你越是一声不吭,他们就越是来劲。”
“逆来顺受并不是逃避问题的好办法。”
将白芒头上的水渍大致擦净的陈尽,将剩余的纸巾都递给了白芒。
他的上半身几乎全军覆没,没一处干燥的地方。
而这些地方,也不是陈尽适合帮忙的地方。
白芒将纸巾狠狠攥在掌心,躲闪开不敢直视陈尽的视线又朦胧起来。
一个身姿修长,面容昳丽的少年,来来回回地在天神一般出现的人面前红了眼。
他的目光落在满是脏污脚印的地板上,感觉自己就像是这一块块地板砖一样,被踩踏得已经没了脾气。
可陈尽却像是个拿着拖把突然出现的人一般,试图将他身上的污秽清理去。
“陈尽你为什么要帮我。”
“明明,很危险。”
“我也不值得。”
他喃喃出声,毫不掩饰的哭腔只为求得一个答案。
无奈的陈尽从他手里又把纸巾抢回来,捻着纸巾柔软的边角给白芒擦了擦晶莹的眼泪。
动作很温柔,可说出口的语气却很不客气。
“你管我。”
“有点良心就早点让我醒来吧。”
毫不相干的话,夹杂着两分隐隐的试探。
陈尽抬眸盯着白芒水洗过的眼眸,却在其中看见了一丝迷茫,心中难免有点失望。
难道他真的不是白芒。
窗外的凉风又一阵刮来,自暴自弃的陈尽耸了耸肩,下落的视线却是不经意间瞥见了两点不可言说的颜色。
白芒细腻的肌肤上浮现点点颗粒,他缩了缩脖子,有些畏冷。
陈尽走到男厕门口,将暂时挂在门把手上的外套取下来,走近白芒,递给他。
“先披上,别着凉了。”
然而见白芒真的只是将外套珍而重之地披在肩上,本打算抬脚离去的陈尽又折了回来。
她将外套的拉链强行给白芒拉到顶,把他上半身遮得严严实实了才满意地收手。
“回宿舍去换衣服吧。”
她拍了拍手面无表情地离开,心中却是在淡淡腹诽。
该死的,那个领头人好奇的事情,说不定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