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八章：长大
刚从城市来的人很多时候无法立马适应乡下的夜空。那里没有摩天大楼和灯柱，没有一趟又一趟的班机，也没有耀眼的广告萤幕。
在一片蝉声中抬头，头顶那抹黑里只有星星和月亮。
有时繁星点点，有时一整片的乌黑里找不到半颗明亮；有时月圆无缺，有时像女孩弯弯的眉眼。
太宽广，太单调，可却也有种让人安心的漂亮和平静。
乡下的夜生活也和那里的夜景一样简单。除非是紧急事件，否则村民基本上晚饭后就不出门了。
饭后陪着外婆看电视的叶容思给她按摩着肩膀：“外婆，待会儿我和淮淮睡哪儿啊？”
“睡哪儿？”外婆失笑，“楼上那么多房间，你们爱谁哪间睡哪间，自己挑！”
“那我和淮淮要睡左边那间。”叶容思想都不想就回道。
“哎，这不是又睡回同一间房？刚刚还问得像是头一次来似的！”外婆唠叨着在她大腿拍了一下。
叶容思没闪躲，笑着解释：“因为那房间有双层床呀！”
外婆“哦”了一声，脑回路在很久之后才和她孙女的思路转到一块儿去：“所以你今晚和淮淮一起睡？”
一旁一直安静待着看书的叶淮深窃笑，瞟了叶容思一眼：还说你没有欺负外婆？
小人精假装没看见，挽着外婆的手臂撒娇：“嗯嗯，可以不？一家人不睡两间房！省电！”
“你爸不是不让？”外婆忍着笑反问。
“外婆你不是我爸呀！”叶容思嘴甜地一阵拍马屁，“我爸哪有外婆你疼我？他又小气又斤斤计较，外婆你就不一样啦！外婆会给我煮一堆好吃的，我爸哪会！”
被孙女哄得飘飘然的外婆笑得见牙不见眼：“哎呀你啊，都长这么大了还跟小时候一样黏淮淮！”
“必须的！这跟长不长大没关系！”叶容思纠正道，“长大了还是要吃饭，还是要孝敬外婆，一个道理！”
很久很久以后，她还是要和淮淮在一起，要对他好的。
跟长大没关系。
或者说，越是长大了，她越要自己把她的淮淮看好了。
小时后不知道，长大后她才明白对她这样好的世界上不会有多少个，所以一定不能弄丢了。
///
睡房里，叶容思拿着平板电脑和叶母通视频电话，偶尔一边的叶淮深会插几句话，其余时候就继续埋头画他的鱼。
视频快结束的时候，叶父凑了过来：“小思，淮深呢？跟你在一个房？”
“没呀，他正和他的鱼相亲相爱着呢！”没理会角落的叶淮深憋笑憋得多辛苦，叶容思眼睛都不眨一下就开始敷衍她爸。
“真的？我说你俩都那么大了，别老孤男寡女凑一起，晚上不准睡一块儿！”叶父嚷道，“淮深我知道你在的，给我分开睡，听到没！”
“蛤？爸爸你说什么？线不好，我听不见！挂了！”叶容思半点不留恋地挂断通话。
气死她了，明明都远在天边了她这老爸还想来拆散他俩？想得美！
当初叶夫妇刚把两人接回家的时候确实是让两小孩儿一块儿睡一张双人床的。后来上高小后，叶父把双人床换成了两张单人床。
再后来初中开课前，叶容思忽然就被通知她将要和她最喜欢的淮淮分房睡。
“为什么？！我不要！”她皱眉。
叶父态度强硬：“现在不是问你要不要，我只是在通知你。淮深也答应了。你说不好也没用！”
“蛤？！那是我睡觉的地方，你说换就换？！我又不是东西随你搬！”气极的叶容思大喊。
“叶小思，男女授受不亲，男孩女孩长大了分开睡本来就是正常的，就算是亲兄妹都一样。”叶父耐着脾气跟她解释。
“为什么长大就得分开睡？！我跟淮淮一直都是一起睡的！没有淮淮我睡不着！”叶容思不依不挠。
“就像长大了你不和淮深一起冲凉一个道理！”叶父急中生智，“再说又不是让你俩一个住北极一个住南极！中间只是隔了间厕所！”
结果叶容思却叉腰质问：“哪有一个道理？！淮淮又不光着屁股睡觉！”
“……”
“不管，我不要跟淮淮分开睡！他才不会同意，肯定是你说谎！”她二话不说马上转身找她家淮淮去。
叶容思还以为只要找叶淮深确认了就会知道那又是叶父其中一个新的挑拨离间的手段，却没想到她得到答案却是这样的：
“嗯，爸爸说得没错。”叶淮深点点头，“男女毕竟有别，长大了还睡一块儿的话说出去对暖暖名声不好。”
“？！”当时的叶容思只觉得世界都坍塌了。
“暖暖不喜欢有自己的房间吗？有自己的私人空间欸！不然你和你闺蜜通电话不怕被我偷听你们的小秘密？”叶淮深尝试安抚她，不断给她说拥有自己房间的好处。
“谁有小秘密了！我和淮淮之间哪有秘密的！”泪水开始在眼眶里打转的叶容思特别委屈，“还是说淮淮你有大秘密，而且还不想让我知道了？！”
惨遭背叛的叶容思那几天又哭又闹，可这次父子却是铁了心，立场坚定地赢得了父子vs暖暖的第一场胜利。
头几天她还会悄悄溜到隔壁找叶淮深，可却都被努力绷着脸不心软的男孩赶回房。后来她发现她家淮淮为了“永诀后患”直接把房门锁了，让她进也进不去。
怎么敲门都得不到回应，她躲在厕所里哭了一整宿，想不明白怎么长大就等于在她和淮淮之间筑起越来越多的高墙。
爸爸就算了，怎么淮淮也点头同意啊？！
认为自己被抛弃了，叶容思首次和叶淮深闹冷战，好几个星期都不睬他，叶父就更不用说了。
明明是为她好，父子两人却为了这个决定吃尽苦头。
眼看如何闹都没用，叶容思只能开始了谈判，尽力为自己争取多点“福利”。
双方最后的妥协是叶父会亲自给她布置房间，而雷雨天她可以破例去找叶淮深一块儿睡。
就这样，叶家一大风波才算挺了过去而小人精从此的愿望就是天天下雷雨。
///
叶父不在身边，叶容思自是不会听他的话和叶淮深分房睡。
于是睡前，她叫住了叶淮深：“淮淮，穿袜子。”
“不必啦。”叶淮深无所谓地摆摆手。
叶容思不依，把替他带来的袜子塞进他手里：“要的，这里比家里冷，不穿袜子会着凉的。”
说着她爬回上铺准备穿袜子，却见坐在下铺的叶淮深把自己的袜子放一边，对着她勾了勾手指。
“咦，干嘛？”她一脸狐疑地把双脚缩了起来。
被她这下意识的举动逗笑，叶淮深一把抓住那两只白嫩的小脚丫：“给你穿袜子。”
“这么好？不是要挠痒痒？”叶容思半信半疑地把袜子递给他。
“我是那样的人吗？”叶淮深无奈，动手替她把袜子套上。
袜子是白色纯棉的，上头还是只小兔子的设计，两只水汪汪的眼睛和一对小耳朵显得俏皮可爱。
“谢谢淮淮。”从这个角度俯瞰，叶容思甚至看得见他头顶的发旋并且手痒忍不住摸了一下。
“干嘛？”叶淮深细心地给她整理着小兔子的耳朵所以没抬头。
“就忽然觉得你的发旋有点可爱。”她张嘴就胡扯。
瞧他低头跪着的模样，她撇了撇嘴巴，“给爸爸看到他又该说你把我宠坏了，长这么大还不知道自己穿袜子！”
“这也跟长不长大没关系。”叶淮深的嘴角扬起一道好看的弧度。
叶容思听后满意地嘿嘿笑，指着他男性极简的纯黑袜子：“那淮淮要我帮你穿袜子吗？”
结果她家淮淮毫不犹豫地拒绝了：“不要。”
“咦！”还不准人家礼尚往来了？！
“暖暖……”男孩模样有些无奈又有些为难。
叶容思两只澄澈的眼睛眨呀眨就等着他开口解释，却只听他示意她盖好被子：“你快睡，我关灯了。”
熄了灯，房间瞬间暗了下来。
没轻易罢休，叶容思趴在床边俯视下铺的叶淮深：“所以是为什么不可以给你穿袜子？”
黑夜里，那只狭长的内双眸子更显神秘诱人。
逃不了追问的叶淮深叹了口气：“我是男孩，你总不能把我给宠成小姑娘吧？”
叶容思听得似懂非懂，拖着长长的尾音：“这样哦……淮淮晚安！”
奇怪了，淮淮可以当暖男，她也想当暖女啊？
况且她本来就叫暖暖欸！超贴切的好不好！
///
深夜，叶淮深收到了来自叶容思的一份惊喜的小礼物。
他人正睡得香，身体却忽然被不知名物体给砸了一下，瞬间吓醒了。
借着帘缝透出的银白月光，他扭头四处环视，终于在地上瞧见了一小团黑影——叶容思的小熊。
被叶夫妇领养后，她的房里先后有了各种各样可爱的毛绒玩偶，可她每次抱在怀里带在身边的却是那只早已破旧的小熊。
小熊是孤儿院院长给她买的，叶淮深甚至记得当初陪她一起去挑的时候，她那雀跃而激动的神情。
忍不住勾起嘴角，他翻身下床把小熊给捡起。
他想把小熊还给她，却见上铺的叶容思又翻了个身，丝毫不知道她把自己的小熊给甩飞了，甚至还砸到了她家淮淮身上。
睡梦中的女孩四肢蜷缩，被子被踢到了一边，海藻般的长发自然地散落在枕头上。小巧的朱唇微张，而叶淮深心中的好多想法都随那平稳浅细的呼吸声散去。
有时候他会觉得自己和手中的那只小熊很相像，明明不是最好的，她却爱不释手。
他问过，而她说：淮淮怎么不是最好的了？习惯了的就是好的。
他将小熊放回她枕边并给她整了整被子就躺回下铺。
祝你有个好梦，暖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