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缱绻篇第48章昆仑墟
昆仑山的腹心处，有一座神秘的洞府横贯山体东西，居住在此的是神主昊天遗脉——中天玉虚圣尊。洞府门前种着一株梨树、一棵碧桃，昆仑墟三字篆刻在石壁上，笔锋遒劲，隐有腾天潜渊的气势，却淹没在枝叶繁茂的古树后深藏不露。昆仑洞内设有世间最精妙的阵法，纵是天帝亲临，没有主人允许也难得其门而入。
昆仑墟虽在山体之内，却别有天地乾坤，穿过平淡无奇的巨大石洞，经过设有阵法的水镜之门，这才进入真正的昆仑秘境。
秘境内仙气卓然、灵力充沛，人在洞府中如立山巅，如临旷野，天高地阔，清净幽远，日月星辰一览无余。
几间墨玉为瓦、白瑜为墙的古朴屋舍零星坐落在秀美壮阔的山水间，影影绰绰中透出清心寡欲的缥缈之气。屋舍前，草木繁盛、曲桥流水，一方心泉终日汩汩流淌，如素如练，在宽广的崖台上汇聚成明透清粼的心之湖。
水流过处，纯白的无根莲沿岸铺陈开来，仿佛拖曳在地的白色幔纱。花丛里，巨大的神树服常亭亭如盖，终日散发着水波流转般的光华，树下一方玉榻浸泡在婆娑树影与无径花海中，无声诉说着主人的高华与尊贵。
屋舍后，曲径通幽，碧竹松涛浓翠欲滴，风过有痕，有种寒冷而幽深的静谧。树影摇曳间隐约可见一间隐没在山体中的石室，门前终年透出柔和光晕，风吹不动，人过不惊，那是昆仑墟的禁地，中天圣尊修行之所。
在凡胎肉眼看来，昆仑墟前的崖台与山体其它部分并无不同，只是峭壁岩石，唯有修为高深的神族才能洞察其真容。
如今，昆仑墟早已不复当年风采，那位清绝众生，受四海八荒敬仰的中天玉虚圣尊已经成为了神族和樊笼的梦魇。他沉睡于昆仑墟中，再没有人见过他的身影，可于樊笼而言，他如同地基之于大厦，虽然看不见，但一直存在且至关重要！
赤松站在禁地石室内，身旁是一名身姿婀娜的白衣女子。那女子的容貌与九幽之下的曼珠沙华惊人相似，但气质却有天壤之别，一位是高洁素雅、至真至纯的仙界之花；另一位则是诡异妖娆、媚骨天成的幽冥之花。
赤松的周身缓缓绽放出光芒，体型与容貌悄然变化，顷刻间，他从一位形容清癯的老者变成了风神俊朗的年轻男子。男子剑眉星目、乌发素衣，虔诚地注视着头顶上空悬浮着的血红色灵石。这就是神主昊天的心脏，中天玉虚圣尊的真身——血珀之心。
“曼陀，我们终于还是走到了今天，这么做真得对吗？”
“我本是九幽之下一朵最普通的彼岸花，尊上垂怜，允许我留在昆仑墟中受神主灵力洗礼，这才有了今日的曼陀罗华。纵然让我永生永世在此守护昆仑墟、守护尊上，我也绝无异意。但尊上不愿如此，我愿意服从他的任何安排。”
“毕方已经带领仙族弟子在洞府外部署，挡住魔兵不成问题，但洞府内的阵法对黑莲幽花来说形同虚设，毕竟千年前她就熟悉这里的一切，我们必须将其挡在水镜之门外。曼陀，山雨欲来，这次没有尊上庇护我们，你怕不怕？”
他将曼陀纳入怀中，眸中满是怜惜与不舍。
“能够与你并肩作战、共赴鸿蒙，我有何可惧？”
清晨，自昆仑墟发出的那道光波震惊了整个樊笼，不仅是密山和朝云城，山赤水天的地宫也在这股磅礴力量的撼动下瑟瑟发颤。彼时，黑莲幽花正在魔尊的王榻上休憩，潜伏在乾坤网外的小妖跌跌撞撞赶回禀报，昆仑山方向有巨大的灵力波动，密山众仙倾巢而出，已经赶了过去。
黑莲幽花仿若未闻，她的重生并非巧合，而是缘于晏潇的闯入。只要晏潇还活着，她便就算死了也能借助其生机再次复活。
龙背原上初遇时，玉恒不明所以，但潜意识里就是知道必须跟在晏潇身边。晏潇之于玉恒，犹如水之于鱼，只要离开她，便很难存活。所以，在化蛇劫走玉恒的时候，她才会越来越虚弱，如草木枯萎，直到晏潇寻来，她才慢慢恢复了生气。然而现在，玉恒已经重新获得了黑莲的力量，不再需要借助她人的力量延续生命。
“潇潇，我的好姐妹，没想到我们之间竟有如此深的渊源。”
玉恒对着空气自言自语。
“这赤松到底是什么来历？他必定是明白其中缘由，才会让我也一同寻剑，因为他知道我离不开晏潇。让我死容易，可要彻底毁灭却难如登天！想必这段日子，他也没闲着，一定在搜肠刮肚地寻找对付我的办法！”
想到赤松，宁风的身影又浮现在眼前，玉恒皱眉，她与宁风相识于朝云城，那时的她忘记了所有的痛苦与仇恨，只记得那个贯穿她童年幸福生活的名字——玉恒。在那个散发着玉簪花香的清晨，宁风白衣胜雪、温润如玉，他踏着朝露而来，只是静静地站在她面前，便令她面红心跳，一眼动情，那是她刻骨铭心的情窦初开。
后来，宁风一次次带她御剑飞行，做她的师父，他是那么温柔有耐心，叫她无法抗拒。在涿光山，宁风送她沉香木手串，那是他的贴身之物，有他的灵力与味道，玉恒欢喜极了，视若珍宝，带在手腕上日夜摩挲。
红枫林的通宵陪伴，迷宫中他带着她寻找出口、护她周全，水镜方舟上，他宁可自己剧毒攻心也要拉住她的手，这一次次一幕幕的回忆如潮水般涌入黑莲幽花的脑海，让她发出撕心裂肺，不似人声的低吼。
这个人是真心待她的，可是却死在了她面前，她再也不能叫他师父，再也看不见那个清朗优雅的身影，这让她如何不伤心，如何不愤怒。泪水自漆黑的眼眶中滑落，带着又一次痛失所爱的绝望。
“昆仑异动，结界已开！赤松，是你将宁风当作棋子利用，是你让他陷入阴谋之中，是你逼死了我最爱的人。可恨，我会将你和昆仑墟的一切全部埋葬，立刻、马上！”
这边，偌大的密云谷顷刻间已是空空荡荡，明玄和晏潇立于摘星台眺望着落木千山，一阵黑气翻滚，裹挟着刺骨的杀意朝着昆仑的方向涌动。
巨山岿然不动，他似乎有一种牵动人心的魔力，仿佛走进他就走进了这个世界全部的秘密。进入樊笼这么久，梦见过昆仑许多次，却从未真正看清过他。今天晏潇将和明玄一起，去直面宿命，终结一切！
突然，天空中一道蓝光闪过，亚雨足踏七星龙渊从天而降，发如银河、风流天成。
他拉住晏潇的手腕，语速极快，“还好你在这里，快跟我走，你必须尽快离开密云谷，远离赤松！”
晏潇回头，发现明玄已经不见了踪影，她问道：“为什么，为什么要远离赤松？”
“因为他根本不是什么赤松上仙，而是昆仑墟的青灵侍者，原本你和他之间没有冲突，自然可以待在密云谷，可现在，中天圣尊即将苏醒，青灵侍者必定会为他夺取含光剑，含光在你手中，只有你死它才能重新择主，所以你的处境十分危险。”
当亚雨发现了昆仑墟的异动，立刻想到了晏潇的安危，他本想跟去昆仑查看情况，路过密山上空却感应到了苍月的气息，发现晏潇还在山中，这才松了口气。
一阵清风拂过，晏潇翩然后退，飘离了亚雨面前。明玄凭空出现，挡在两人中间。亚雨猛地一惊，以自己的灵力竟然没有感应到来人的气息，他立刻拔剑御敌，但看清来人容貌的瞬间，亚雨僵住了。
明玄回头对晏潇道：“我想和他单独谈谈，可以吗？”
晏潇很自觉地立在一旁看风景，明玄设了个禁制，晏潇无法听到他们说什么，只能看见亚雨的神情从疑惑到震惊，从悲伤到平静，最后，他对明玄郑重行了一礼，两人结束了交谈。
亚雨心绪复杂，难怪他始终觉得晏潇藏在一团迷雾之中，看不真切，原来，她的身边一直有他，那一切就都说得通了。离去前，他深深看了晏潇一眼，似有千言万语却只凝结成两个字：“保重！”
“你都和他说什么了，亚雨向来挑达，我从没见过他如此垂头丧气。”
“我告诉他，你先前隐瞒一切都是应我的要求，让他不要为难你。另外，你是我的人，以后不许他再对你动手动脚！”
晏潇噗嗤笑出声来，“谁说我是你的人？明明，你是我的人！”
“不胜荣幸！”
明玄将她拉入怀中，轻轻抚摸着她柔顺的长发。
“潇潇，樊笼破除后，你便可以返魂重生，那时候，你最想做什么？”
“嗯，我会给爸妈一个大大的拥抱，再诚恳道个歉，为人子女，让父母担忧实在是不孝；然后，我要见见朋友，不知道他们有没有在车祸中受伤；我还要去逛街”
明玄推开她，眼神无辜又委屈，好似被大人冷落的孩子。晏潇哈哈大笑，她捧起明玄的脸，踮起脚尖，轻吻他的前额，然后握住他凉沁沁的手，心里既爱又怜。
“樊笼破除，我最想做的事情便是拉紧你的手。虽然这段日子以来我们没有讨论过以后，但是我知道自己是凡人，没有办法跟在你身边。明玄，你是神族，比我有更多的自由，如果可以的话，你愿意到我身边来吗？和我一起过平凡简单的生活。”
明玄眼中雾气朦胧，唇角勾出优美的弧度，这世间纵有万种风流，都在他这一笑中失了颜色。明玄亲吻着晏潇的指尖，声音低沉而有磁性，如在倾诉最美好的誓言。
“浩瀚宇宙，万物漂浮，我寿元绵长，情缘淡泊，本如浮萍心无可依，直到遇见你。潇潇，我愿意一直陪在你身边，生生世世不离不弃。”
晏潇那颗悬着的心终于落在了实处，那些隐隐的忧虑也在这一刻烟消云散。明玄看着她，目光依恋缠绵，久久不曾移开。
他将她温暖的手握在掌心，小心呵护，“时辰到了，我们去了结这一切，有我在，别怕！”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