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逡巡篇第21集魍魉
“魍魉，原来是你这个邪祟在作耗！”亚雨寒声质问，语气中满是冰冷的杀意。
说到魍魉，不得不提一提上古时期那场著名的涿鹿之战。当年黄帝与九黎部落的酋长蚩尤带领各自的大部队进行了一场旷日持久的混战，那场战争以九黎部落的全面溃败、蚩尤被斩首分尸为结局。现在人们所说的黎民百姓，“黎”字指得就是九黎。
传说当年许多仙魔都参与了那场战争，比较著名的有应龙、旱魃、玄女等，但也有些不怎么出名的参与者，譬如眼前这个爱装腔作势的魍魉。真是祸害遗千年，没想到这个怪物居然在樊笼中好好活到了现在，老胳膊老腿儿的还能出来蹦跶害人。
见亚雨认出了自己，魍魉先是微怔，继而狡诈一笑，“黄口小儿休得猖狂，当年本座涿鹿大战的时候，你爷爷还穿着开裆裤呢！待会儿吸干了你们的灵力，再做成傀儡，哼哼，到时候本座想怎么揉搓就怎么揉搓，哈哈哈哈！”
此言一出，魍魉的四肢瞬间变化成了数百条细细长长的藤蔓，如同一群黑色的毒蛇游上众人被困的树笼。五人的身体如被千万根细针扎入，那些缠绕周身的树蔓好似长了吸盘一般，开始从他们的身体中抽取能量。
就在魍魉攀附上来之后，倏忽间，一团水雾自亚雨腰间散开，在树笼顶端凝结成一道冰蓝色剑影，是七星龙渊。亚雨的水灵之术早已修炼得炉火纯青，一把佩剑也可随意变幻。七星龙渊的剑身如行云流水般绕着枝杈外围不断切割，顿时火星崩裂、枫叶漫天飞舞，剑身与枝干的摩擦声如丝如竹，这杀机四伏的场面竟然呈现出炫目的美轮美奂。
“行云流水”之术刚柔并济、唯快不破，眨眼功夫就切断了所有束缚众人的树根树杈，且分毫未伤及人身。乾坤袋中的相风被外界刺耳的声响吵醒，他探出头来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还没待他看清场间情形就被晏潇一巴掌拍了回去。
“好好待着，别出来！”
场上的形势瞬间逆转，魍魉见状知道自己犯了兵家大忌，狮子搏兔亦需全力以赴，更何况对方人多势众、道行不浅，实不该如此轻敌。那个诱骗他前来的人只说是几个贪玩游历的小仙，灵力很容易到手。现在看来，事实并非如此，自己怕是做了那人问路的石子。
思及至此，他立刻抽身欲逃，然而收回四肢这一刻的停顿恰给了宁风反击的时间。银色的剑光在空中交织成一张巨网，将魍魉当头盖住，毕方立刻跟上，一剑刺出，将魍魉的右腿钉入土中。
晏潇这才明白了亚雨非等对方开始吸取灵力才肯出手的原因，他要的就是这一刻的时间差。对付这种龟缩在暗处故布疑阵的计量，一定要挖出操控者才可破局。如果抓不住幕后黑手，砍再多枝干藤蔓也只是在做伐木工，所以，亚雨将计就计，置之死地而后生。
然而这妖怪也有些手段，眼见自己成了网中之鱼，立刻施了个“法天象地”之术，身体骤然暴长。小侏儒顿时长成了数米高的巨人，只是那趴服在地的样子显得有些滑稽可笑。魍魉手脚并用，拼命想爬进黑暗中，身体暴长后力量也随之增长，竟生生将宁风和毕方拖拽出十几米。
亚雨见状，双手在胸前结起符印，弹指间风卷落木，一道雄浑的冰刺屏障将魍魉挡在了鲛烛光圈内。魍魉的表情刹那悍戾可怕，漆黑的眼眸渐成血红，整片红枫林似是受到召唤随即有了反应，所有的树木开始剧烈摇晃，窸窣声铺天盖地。树林的顶部，如半空中翻滚着红色的海浪，以鲛烛照亮的地点为圆心，一波接着一波推涌而来，这诡计多端的家伙竟还留了这手杀招。
“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敬酒不吃吃罚酒，全都留下来给本座的林子做肥料吧！”
放完狠话，魍魉狰狞大笑，他单膝跪地，转身一掌拍向钉住自己右腿的毕方。他的五官因被放大数倍的缘故，难看得简直让人感动。这一掌威力极大，若是被拍中，毕方定没有好果子吃。
身体变大的好处是力量大、抗得住揍，弊端则是目标太大、便于攻击，一旁观战的晏潇早就扣住了控灵弩的机括。一位扎着小辫儿的著名歌手曾教育我们，行走江湖“该出手时就出手”。伴随着极细微的破空声，数十根控灵刺深深扎进了魍魉肥硕的臀部，那巨大的身形眨眼间就缩回了幼童大小，再次扑跌在地。控灵刺的作用，也是唯一的作用便是让敌人瞬间灵力尽失，至于持续时间的长短得看个人免疫力。
战斗进行到此处，并没有因为这一击往好的方向发展，半空中的危险还在不断逼近，眼看巨大的红色气浪就要以摧枯拉朽之势砸将下来，震得众人耳膜嗡鸣，脑袋炸裂般疼痛，魍魉这是要同归于尽的节奏。
千钧一发之际，亚雨并指捏诀，七星龙渊如黑暗中的蓝色闪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刺魍魉心脏。然而于此同时，一条狡诈的黑色蔓藤正在偷袭亚雨背后空门，晏潇情急之下伸手去挡，尖锐的蔓尖穿透了掌心，鲜血喷涌而出。晏潇闷哼一声，眸中尽是倔强的狠厉，她忍着剧痛翻转手腕，将藤蔓缠绕在了手臂上，右手拔出腿间的苍月一刀砍下，那藤蔓顿时化作一缕黑气，消失不见了。
伴随着一阵凄厉的惨叫，魍魉被蓝色剑芒钉在了地上，那泰山压顶般的浪潮在距离众人头顶不足半米处，骤然消弭于无形。
林中死一般的沉寂，片片红叶在空中晃晃悠悠、飞舞飘零，那被张牙舞爪的树枝缠住的鲛烛颓然落地，还在事不关己地独自燃烧。刚才的一切发生的太快也太凶险，生与死仅在分毫之间，虽然众人早有准备，还是险些着了这妖魔的道儿。
亚雨急忙转身，有些慌乱地拉住晏潇的手，“伤到哪儿了？”
谁知查看一圈，只有左手掌心擦破了点儿皮，但衣袖上浸染的血迹显然与伤势不符，这恐怖的修复能力，让晏潇自己都有些讶异！亚雨惊疑不定地看向晏潇，她被这眼神盯得心里发毛，挣扎着抽回自己的手。
“只是擦破点儿皮，小伤而已。”晏潇不由自主地眼神斜瞟，装模作样的本事显然不太高明，她赶紧补救，语气中带着恰如其分的担忧，“怎么，难道这树藤有毒？”
亚雨眼里的光比樊笼的夜还要寒冷，他一言不发，面上恢复了无懈可击的平静镇定。真是个狡猾的精分！
一缕黑气自魍魉死透的躯体里散开，晏潇的袖摆微动，腕间玉镯上，白色的螭吻飞出，张口便吞下了那缕黑气，又摇头摆尾地游了回来，恢复成了生烟玉上的一只浮雕。
宁风解释：“这是魍魉的元灵，螭吻吞下它后，元灵会栖息在生烟玉中。待五条螭吻都吃饱，便可用他们祭剑。”
晏潇就着烛光定睛看去，先前，五条小鱼都紧闭鱼目，此时，那条吞下黑气的小鱼睁开了眼睛，如同在白玉上点缀了一颗小巧的红色宝石。
“魍魉这家伙怎么如此厉害？”毕方不解。
亚雨道：“当年，蚩尤战败被斩，怨气极重，为了防止他的尸身继续作乱，黄帝命人将其分尸，并将尸身分别埋在了相距遥远的荒山野岭。未料蚩尤的怨气却附着在了临刑时所戴的枷锁上，而后数千年，那枷锁受怨气滋养幻化成了一片红枫林。只是没想到，魍魉竟躲藏其中，还与枫林融为一体，成了气候。”
听了亚雨的话众人一片唏嘘，扑扑簌簌落下的枫叶覆盖了血污中那具黑色的干瘪尸体，也掩埋了这一晚所有的变故，仿佛刚才发生的一切只是一场山林夜梦。
宁风动用念力，探查了整座涿光山，确认没有异常才放下心来。橙黄的烛光下，亚雨面色愈发阴沉，他没有说的是，当年蚩尤枷锁所化的那片枫林并不在涿光山，今日怎会如此突兀地出现在寻剑的必经之路上？他心生警惕，隐隐嗅到了一股危险的气息。
这一番折腾，众人都有些疲累，离开乾坤网的辅助果然不利于仙道修行。仙族不像魔族暴戾嗜杀，在这樊笼之中，他们只能靠吸收白日里那几个时辰的微弱日辉补充灵力。毕方将两盏鲛烛捡起来，重新找了枝杈安放，魍魉死后，这些枫树也失去了妖力，变成了稀松平常的植物。经历了这么大的阵仗，鲛烛的火芯竟没有熄灭，果是万物有灵，无物不怪！
夜已过半，晏潇和玉恒自高奋勇地承担起了守夜的任务，她们的身体并无损耗，第一次见识这种场面精神都很亢奋，一时没有睡意。考虑到她俩刚才临危不乱，且都有不俗的表现，其余三人便放心地在一旁打坐调息起来。
天明前，宁风最先苏醒，玉恒关切地走到他身边蹲下。烛光映照，她看向宁风的双眼中凝聚着一层薄薄的水汽，娟衣广袖下纤细柔软的双手拂在宁风的膝头，“师父，你感觉怎么样？”
宁风微笑回道：“无妨，只是耗费了些灵力，调息完毕已无大碍！”他转头看向晏潇，“我来守夜，你们休息一会儿，养足精神，天亮后还要赶路。”
“潇潇，你睡会儿吧，我不困，我陪师父一起守夜。”
晏潇极有眼色地“哦”了一声，然后爬上亚雨为她准备的云床一秒入睡。既然已经有两盏蜡烛在燃烧，自己就不要去当电灯泡了。晏潇内心纠结，她虽不解情爱，但并不迟钝，玉恒对宁风的感情明显超越了师徒之情，而宁风和简狄早已两情相悦，自己是不是该委婉地提醒一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