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邂逅篇第5集樊笼
晏潇感觉自己上了回九天又下了趟五洋，先是急速上升而后急转直下，耳畔风声呼啸，脑中天旋地转，心脏因剧烈搏动几欲炸裂。急速的下坠在持续了数分钟后毫无征兆地停止，简直比蹦极还刺激。晏潇睁开眼睛，此刻看什么都带着重影并不真切，她的身体悬浮在距离地面约一米高的地方，就像大卫科波菲尔的魔术一般。晏潇只觉胃里翻江倒海，实在没忍住吐出一口酸水，她想翻个身瞧仔细些，谁知道一个念头还没转完，便扑通一声掉在了地上。
草地柔软，微风拂过脸颊，手心被草尖摩挲有轻啄般的微痒。晏潇仰面躺在地上一动不动，既不淡定也不惶恐，因为苍穹之上的画面吸引了她全部的注意。天色异常奇妙，不似白昼，也并非黑夜，那是一种清浅的幽蓝，仿佛有一层大到没有边际的玄色玻璃隔绝在天与地之间，使得整个天空看起来缥缈而梦幻。一轮朦胧的圆日高悬在幽蓝的天幕中，是的，那绝对是太阳，明媚却不刺眼。晏潇狠狠掐了一把胳膊，很疼，看来这一切不是梦。她翻身趴服在地，警惕地环视四周，发现自己置身于一片广袤无垠的荒野上，到处长满不知名的蓬松杂草。远处，一座无名大山陡然起于千峰万壑之间，直冲万仞云霄。那山拥有某种神奇的力量，粘住了晏潇的目光，仿佛只要靠近他便能洞悉整个世界。眼前的一切犹如简古疏墨之笔勾勒而成，透着莫名的诡异，万幸的是，总算还在地球上。
周遭安静的过了头，连虫鸣声都听不见，在确定了没有猛兽、伏兵之后，晏潇站起身，她闭目又回忆了一便，然后咬破食指学着冥王的样子在虚空中画出了那副阵法图。手指所到之处，空中出现了血红的线条，那些线条如同画在实物之上，保持着形状。一切完成，她退后几步，静静等待。猛然间，那幅图散发出赤金色的光芒，如同打开了一扇无形之门，一道修长的人影足踏金光自虚空中走来，身姿清逸、淡漠古雅。
“成功了！”晏潇暗自欣喜。
冥王对她微微颔首，似是赞许。
“现在我们去哪儿？”
冥王指着远处的巨山道：“那边。”
二人漫步在空寂的荒野上，晏潇跟在冥王身后，错开半个身位，边走边嘶嘶抽着气。她没有穿鞋，□□的双足被乱石和杂草硌得生疼，却仍在坚持前行。冥王停下脚步，回头看了眼一声不吭的女孩儿。
“你知道人的嘴除了吃饭，还有什么作用吗？”
“说话呀！”晏潇不假思索地回答。
冥王看着她踮着的脚尖，一言不发。晏潇小心揣摩着他的用意，却是有些拿不准。僵持了片刻，冥王无奈道：“嘴巴是可以用来提要求的。”
他轻拂广袖，如同变戏法般将一套衣物送到晏潇面前，那是一件雨过天青色的长裙和一双软靴。雨过天晴后，天空中光线暗淡的地方，颜色青中偏蓝，犹如清澈的湖水，那便是雨过天青色。晏潇大喜，赶紧将靴子穿好，那靴子由材质柔软的小羊皮做成，穿着很是舒服，衣服却一时无处更换，她便抱在怀里。冥王没有管她，两人继续前行。
漠漠荒原无人迹，此时的晏潇已经完全失去了方向感和时间感，刚开始，她还警惕地观察着四周的动向，可见冥王步态悠闲，紧绷的神经便松弛了下来。
“我们就这样大摇大摆地走着，不会遇到什么妖魔吗？”
人对未知的事物有天然的恐惧，对于晏潇来说，进入樊笼最怕的就是遇到妖魔鬼怪。如果一开场就给她来一出千魔出洞、神仙打架，那可真吃不消！
“这里是龙背原，距离朝云城不远，有仙族设下的禁制在，魔物进不来。”
“那就好。您之前说，樊笼结界覆盖的是仙域，可仙域之中为什么会有人类的城池？”
“仙域以圣山昆仑为中心，群山环伺，峰外多峰岭外有岭，七十二仙门隐于其中。仙族的生存并不能完全脱离人世烟火，需要有人为他们提供日常所需。”
“原来朝云城是仙族的后勤补给机构。”晏潇嘀咕着，“一会儿进了城，如果有人问起我们的来历，该怎么回答？”
“此行情况不明，本君不会在人前现身，至于你，省略九幽那段经历，其余照实说即可。”
“明白了。”
耳畔响起一片风吹草叶的簌簌声，小风飒飒，带着从远山中酝酿出的浅淡醉意软绵绵地吹在皮肤上，很是舒服。不知何时开始，晏潇和冥王之间的拘束感消失了，他们不再是一前一后，而是并肩同行、边走边聊，说话也随意轻松起来。冥王为她讲解了许多仙魔常识，她也回赠了大把新世界科普知识。晏潇完全感觉不到自己已经踏入了另一个世界，如同和朋友外出郊游一般惬意。当太阳在幽蓝的天空中转过半圈，两人的眼前出现了一望无际的农田。四四方方的田野中种植着各种农作物，虽无美池桑竹，却是一派安静祥和。快入田间小道时，冥王止住了脚步，眼眸中幽光潋滟。
“有危险吗？”晏潇立刻警觉起来。
冥王摇头，“接下来我们分头行动，你进城打探消息，本君去趟七十二峰，顺带探查一下魔族动向。”
话音刚落，两人身侧出现一扇亮如明月的虚空之门，冥王看了晏潇一眼，目光晦涩难懂。晏潇还没反应过来，古蓝色的背影已经没入虚空之门中消失无踪。
“喂”晏潇完全蒙了，半晌才回过神来，气得直跺脚。走了半天路她早已饥肠辘辘，现在身无分文、前途未卜，他一不给行动经费，二不交代接头方式，就这么把她给抛下了？刚刚才走出来的几分好感顿时如过眼云烟般散尽，这也太不负责了！
晏潇咬了咬牙，求人不如求己。此时天已向晚，落日半斜，她沿着阡陌纵横的小路边走边四处张望，想着最好能赶在天黑之前进城。风吹着绿叶沙沙作响，偶有几声虫鸣自田间传来，这些寻常的景致冲淡了她心中的忐忑！正自走着，冷不丁一根绿油油的黄瓜自道旁的菜地里飞出，直冲晏潇的面门砸来。她伸手一把抓住，那黄瓜一端开着娇嫩的小黄花、通体带刺，显然是地里刚摘下的，十分新鲜！晏潇狐疑地朝菜地那头看去，只见一个穿着浅粉色长裙的女孩正躲在瓜架子后面，见她瞧过来，女孩大喊了一声“鬼呀”，然后便朝着瓜地深处跑去。
晏潇反手就将黄瓜砸了回去，恰中女孩后脑勺。“跑什么跑，看清楚了哪里来得鬼？”
粉衣姑娘听到她的声音，停下了脚步，她揉了揉自己的头，转过身来看着晏潇，然后畏缩地朝她走来。太阳已经缓缓往群山之后滑去，只留天边一抹颓然无力的橘黄。晏潇披头散发，一身白衣，这形象确实有点瘆得慌。待姑娘走到近前，晏潇才看清楚，女孩儿大概十七八岁年纪，长得柳眉杏眼，面若桃李，长发在头顶绾了两个髻，甚是甜美可爱。她手里拿了两根刚摘的黄瓜，怯怯地打量了晏潇一番，然后憨笑问道：“人？”
“嗯！”晏潇应道，暗自腹诽这姑娘打招呼的方式真邪性。
“我是妖。”说罢，女孩扭动腰肢，裙摆下竟然多出三条毛绒绒的尾巴，“你好！”
“你你好！”
这时候就体现出了晏潇的基本功，从小老爸就训练她处变不惊的本事，纵然已经慌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面上却维持着镇定自若。她双足微开，肌肉绷紧，随时准备拔腿逃跑。
女孩一脸天真烂漫，完全不知道晏潇心里已经转了九曲十八弯，“我叫玉恒，刚刚化形成功，还不太会做人，刚才冒犯了，请原谅！”她弯腰行了一礼，伸手递过一根黄瓜，“你吃吗？”
晏潇突然有点理解为什么那么多男生忠爱台北女孩，看着玉恒软萌的模样，自己也觉得她并不危险。毕竟，这么可爱的女孩子能有什么坏心思呢？也许这种人妖之间的交往是多种族混居地的特色！
这么想着，晏潇也就坦然地接受了对方的尾巴，她瞧了瞧地里，问道：“能不能请你帮我看着点儿人，我需要换一下衣服。”
玉恒很爽快地答应了，晏潇钻到瓜架后换衣裳，冥王给的衣服她不太会穿，折腾了半天才不确定地走出来，生怕捯饬错了。
“哇，你这么穿可真漂亮，比刚才好看多了。”玉恒说得真诚又直白，竟让晏潇无言以对。
“我帮你梳一下头发！”玉恒拉着她坐在了田埂上，从腰间取出一把木梳和一根发带，将晏潇的长发在脑后挽了个松松的髻。
这么你来我往，黄昏的田野上便多了两道熟络的身影。傍晚的风拂过田间，瓜果轻摇、绿叶窸窣，她们边吃着田里随手摘来的果蔬边往城里赶，好像这片菜地是自个儿家的，完全没有瓜田李下的自觉。
交谈间，晏潇知道玉恒的真身是三尾欢，据说是一种灵兽。她并不是当地“土著民”，竟然和自己一样也是初来乍到，不同的是，晏潇至少知道自己是从哪里来的，而玉恒却失忆了。
“我醒来的时候就躺在刚才那片菜地里，除了记得自己的名字和品种，其余一概不知。”玉恒咬着脆脆的黄瓜，嘟囔着，“我想这应该是刚化形成功的后遗症，一时想不起来做动物时候的事情也是正常，等过一阵子应该就好啦！”
晏潇哑然失笑，虽说随遇而安是好的，可这姑娘的心眼儿简直大到能投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