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舒摇光的精神洁癖

    说完这话，舒摇光便夺门而出。

    他要赶紧回沁雅轩漱口！

    “哥哥，春卿不是那种——”

    舒墨裁也顾不得家仆的异样眼光，追着哥哥的脚步跑出来，跟在他身后大声解释，可在看到哥哥又一次抛过来的决绝目光时，退缩了。

    解释了又有什么用呢？

    反正人也不会再回来了。

    舒墨裁失魂落魄地转过身，往回走，却看见池塘亭子里落着一件衣裳。

    春莺的翅膀被化掉的霜打湿，看来小莺儿在这里站了半夜。舒墨裁抖着身子蹲下去，将袍子抓在手上，起身时发觉西厢正巧落入眼眶，门口家仆说话声也清晰可闻。

    所以……小莺儿昨夜……听见了么……

    他将袍子碰到胸前，贪婪地呼吸着它周遭的空气。

    没有小卿的味道，那是什么味道呢？

    大概，是回忆的尸体，散发出清冷的芳香。

    几日后。

    柳惠施的追求者也不少，杜春卿在店里，虽说只是搭把手，但因为每天在柳惠施家里住着，被一些姑娘有心无意的针对，还是很难受。

    于是他便从医馆搬了出来，住到客栈最普通的房间，白天就去柳惠施的医馆做些零碎活——虽然挣得不多，但他也很开心了。

    他知道，离了皇宫，他就不是乐府春莺；但离了舒墨裁，他或许会有一天，连干净人也不算了。

    没有一官半职，只有皮囊、一身讨好人歌舞技艺的人，最凄惨的下场大概是什么，有点脑子的人大概都能猜得到吧。

    何况他还“名声在外”；又有一群人对曾经的乐府春莺垂涎三尺呢？

    所以他很享受在医馆的这段时光——虽没有柴米油盐酱醋茶的烦恼，但也让他体会到了，一个正常的京城小民的人生。

    一个人住客栈有些寂寞，杜春卿也不是没幻想过又人会来拜访自己。但他着实没想到来的第一个人是舒摇光。还是能说话的舒摇光。

    “我承认我弟弟很喜欢你，我也承认自己真心想过让你和墨裁长相厮守。”

    舒摇光将带来的一兜点心放在桌上，便开始自说自话。

    杜春卿不知他这唱的是哪一出，只好无奈笑道：“摇光兄，我和舒墨裁已经分开了，他选择的人是褚少莺，不是我。”

    “那是他装的。”

    舒摇光直言不讳，慢悠悠饮了口茶，观察杜春卿的表情。

    “你一听见这话，眼睛都亮了。”

    “但我不相信。”杜春卿说，但他知道自己心里的确存有这种期待。

    “你们两很危险，”舒摇光摇摇头，“墨裁应当和你说过我们兄弟两小时候……”

    “说过，”杜春卿紧张的手心有点发汗，这样悲惨的故事他实在不想再听第二遍了，光是想想就够做噩梦的。但他搞不懂，说自己和舒墨裁的事，扯到以前的事干嘛？

    “我知道你的身份了，杜春卿，贪官杜青之子，是褚恩公告诉我的。”

    听见这话，杜春卿舔了舔后槽牙，笑得比哭的还难看，点了点头。

    舒摇光平静的眸子一直看向自己，温和却让人躲闪不得。杜春卿就这样被他盯了半响，认识到这兄弟二人骨子里都是一样的骄傲，甚至不近人情。

    “其实，我还要谢谢你。墨裁从小顽皮，经历变故后就像变了个人，曾经疯天疯地的毛小子，变成不苟言笑的大理寺卿，说实话我很心痛。虽然我恨他不惜骗我也要让你入府，但和你在一起后他终于笑得多了。”

    “前些日子他醉酒哭了，在我面前念叨你的名字，还和我比划你跳舞时候有多么好看。”

    舒摇光一字一句，敲打着杜春卿的心门。但他死死坚守，被锁上的门万夫莫开。

    “做作，谁不会，”杜春卿发出一声轻蔑的笑，“估计以后哭褚少莺的日子，要比哭我的多。”

    “你错了，他和那夜褚恩公根本没什么，演戏给你看而已。他说京城想杀你的人太多，个个都比他位高权重，他迫不得已，所以……”唇畔沾了片茶叶，舒摇光掏出帕子，细致地擦了擦嘴。

    杜春卿不想再谈论“褚少莺”与舒墨裁，也不想听舒摇光为维护弟弟名声的胡编乱造，便笑着岔开话题。

    “摇光兄还是这么爱干净。”

    “是吗？可惜墨裁不是。”

    舒摇光笑着叠起帕子，嗓音温柔慵懒，说出来的话确实比腊月东风还寒。

    “杜公子，我今日造访，更加确定了你和我弟弟依旧互相有心，这样不好。很危险。”

    “大哥放心，我没那么贱。”杜春卿笑着把舒摇光的茶倒掉。

    读懂杜春卿无声的驱赶，舒摇光眨眨眼，起身理了理衣襟。

    “为了杜公子的安全，墨裁肯定能忍住自己想找你的心。为了我兄弟俩被贪官害死的爹娘的颜面，杜公子能忍住自己的感情吗？”

    杜春卿没回头，站在床边背对舒摇光，只朝身后伸着之手。

    “你弟弟给我的一万两银票，前些日子还让我还回去呢，你来的正好，带回去吧。”

    舒摇光看了那几张银票一眼，心里也清楚那是弟弟这些年的积蓄。

    “这就是墨裁的心，杜公子收着就好。只是别回礼，别让死灰复燃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