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舒大人，就此别过吧
“舒墨裁，我跟你回去，但你得答应我一件事。”
舒墨裁看着眼前人凌乱的衣裳，心中瞬间一股灼痛。
“我没动他！没动他！”周通被舒墨裁抛过来的狠厉目光吓得往后跌倒，“他现在这张脸，我实在没兴趣啊！”
如今脸上全是擦伤，的确难看。杜春卿蹙眉避开众人审视他的目光，道：“他的确没把我怎么样。”
身上清清爽爽，没被人动过的痕迹。
舒墨裁狼一般的眼神依旧紧咬着周通不放。
大理寺众人看明白了，正卿大人那意思是——你这条狗命，我记下了。
可正卿这般公器私用，若被人参一本，以后还是不是正卿大人，就难说了。
“你没事就好，咱们回去吧。”舒墨裁径直走进里屋，从地上一件件拾起他的春莺儿的衣裳，有条不紊地搭在自己臂弯，走到杜春卿身边，准备替他穿上。
杜春卿又退了一步，抬头问他：“今日是李武送我，还是你送我？”
舒墨裁没想到他会这样问，先轻笑了一声，然后温柔地摸了摸他的头。
“我送。”
杜春卿鼻头一阵酸涩，眸子半眨了一下，死死咬住自己的嘴唇。
即便杜家之案未经过舒墨裁之手，可舒墨裁与御史大夫这般关系，也令他无法再坦然地看向眼前人了。
舒墨裁敏锐地察觉到了他的感性，笑道：“怎么了？”
想起哥哥前几日的话，杜春卿一低头，豆大的泪珠啪嗒啪嗒，打在光洁的木地板上。
“舒大人……等还完这笔钱，我们就此别过吧。”
他正在纠结：如果舒墨裁开口挽留自己，是答应还是拒绝呢？
可舒墨裁却说：“你想清楚了？”
不留我吗？
杜春卿觉得自己一生从未有过如此强迫过自己，他也不知道自己哽咽了多久，才终于完整地说出来“想清楚了”这四个字。
舒墨裁把目光从他脸上移开，僵硬地点了下头——与其说那动作是点头，倒不如说是在活动脖子。
“好，那还是让李武送你回去吧，我先回大理寺了。”
大理寺众人都听得出来，一向说话中气十足的大人，这句话却说的气若游丝。
大人怎么了？冒天下之大不韪，兴师动众的找人，可人要跑了，他却这般没自信？
还有这步伐凌乱的背影，与败军之将有什么分别？
舒墨裁心绪不宁地走出丞相府大院，一个他提前安排过的眼线快步走了过来，和他说丞相此刻并不在府中。
他叹了口气。
杜春卿把他的心都弄乱了，他忘了自己本想趁机报仇的。
可丞相不在，只能等待下一个机会了。
远方高台上，丞相看着从自己府中鱼贯而出的那群黑衣人，叹气对身后人道：“唉，没兵权，就只能被人欺负。所以我那十万兵，得找个地方放啊。”
那人恭恭敬敬一拜：“丞相放心，我们江家不仅能替您安排地方，还能替您把这十万人养着。”
“哦？就皇上和太后那点母子情，太后手里能有几个油水？”
“太后手里没钱，小侯爷手里能没钱吗？咱们不够，只管找小侯爷要啊。”
第二日中午，几波闲散公子聚在茶馆，开始讨论昨日的大热闹来。
“舒大人昨天为了杜春卿，竟然直接让督捕司倾巢而出，嚯，那阵仗，跟要抄丞相府似的！”
“可不是嘛，听说他前几日和周公子还在候府大打出手，为了那个杜春卿，血染江候府呢！”
其中一人压低了声音问：“皇上怎么说？”
“这你都不知道？今日一早不等别人弹劾，皇上就把他降职成大理寺少卿了。”
“唉，真可惜！说白了都是那个杜春卿臭不要脸，带坏我们舒大人的名声。”
“被亲哥哥追到京城骂的人，哪还在乎什么脸啊……”
马车停到茶馆门口，杜春卿坐在车里静静听了一会这些闲言碎语，才抱着东西下来，嘴角在面纱下勾起一个得意而苦涩的弧度。
核桃不解地问：“郎君以前最讨厌这些的，为何今日要特地去听？”
“话粗理不粗啊，”杜春卿淡淡道，“人们总看不起稗官野史。可街谈巷议，又何尝不是人心所向呢？”
绸缎庄老板见进来一个满脸结痂的男子，吓得身子一抖，可再细细一看，那男子眉目清秀，举止斯文。还有他怀里抱着的那东西，特地用粗布裹着，一定是上好的玩意。
“老板，看看这东西值多少钱，我要卖了。”
果不其然，那粗布一展开，一匹鹅黄软纱罗便展现在眼前，纱织细密轻盈，如同自带清冷月辉，贵气逼人。
老板点点头：“这么好的东西，就算有权有势也难得，公子真不后悔？”
权？势？难得？想起自己曾经那一柜子软纱罗的舞衣，杜春卿苦笑着摇了摇头。
“人生浮华不过过眼云烟，再值钱也是身外之物。与其活在黄粱一梦里，倒不如穿布衣，吃粗食……”
想起昨夜没来烦自己的舒墨裁，他心中有些酸涩。
“得一心爱之人，日夜相伴，才叫真活过了一回。”
老板点点头道：“公子年纪轻轻，却能看的如此透，实在难得。既然如此——我出一百两黄金。”
杜春卿顿时柳眉倒竖：“你坑谁呢？我早就打听过了，这最低也得五百两！”
“不是公子自己说的，钱财乃身外之物……”
“不行！该要的钱一分也不能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