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十五）棋师
甘州城市井一六岁孩童，一人对棋七人，一炷香的功夫七人败给小儿。围观者很是好奇，因为这棋着实怪异。象棋是两军对垒，这棋，七国对战！棋盘与围棋盘相同，七国有“将”各一枚，分署战国时七国名秦、楚、齐、燕、韩、赵、魏，只是在中央多了“周”天子。对局从秦开始，逆时针方向依次为韩、楚、魏、齐、燕、赵。任何棋子不许攻入中央的“周”地。将被杀该国告负，所余兵力由战胜国指挥，或者将虽在，棋子被另一国吞吃了十个，该国连将一起被战胜国指挥。一个国家，如果灭掉两国，或吃掉全场30颗棋子。便称霸，游戏至此结束。
“有意思！”在人群中观战的雅苏赞叹，“小孩，这棋叫什么名？谁教你的？”
“七国象戏，余夫子教的！”孩童说。
“余夫子？”雅苏问。
输棋中的一位说，“教坊教汉文的余夫子。”
身边的黑木说，“我去打听一下！”
一盏茶的功夫，黑木回来，“余夫子是汉人，擅各种乐器，来教坊有半年了，平日无事爱在集市下棋，那孩童下的七国象戏，就是他教的。”
“能把战国七雄融入棋局，非等闲。黑木，我们去会会。”雅苏说。
他们两人进了教坊，妈妈热情招待，雅苏直接问：“教汉文的余夫子可在？”
妈妈有些不解，黑木掏出金叶子，她眉开眼笑地出去了，过了一会儿，来了个二十岁左右的郎君。黑木和雅苏横看竖看，不像！
黑木说：“你——就是——余夫子？”
郎君一笑，“怎么，夫子就得七老八十，白发长须？”
雅苏一笑，“郎君着实太过年轻，莫见怪！”
郎君点了点头，“妈妈说，你们特意找我？”
“对！中午在集市上看见一六岁孩童与七个大人对弈，居然赢了！他说那棋叫七国象戏，是余夫子你教他的。”雅苏说。
“哦！对，那棋叫七国象戏，我少时和好友下象棋，觉得不过瘾，当时私塾夫子在讲战国七雄，我们就把所学融入了棋中，就成了这七国象戏。”余夫子说。
“能否教在下这七国象戏？”雅苏问。
那天后，雅苏带着黑木常出入教坊，跟着余夫子学下七国象戏。
“七国象戏是北宋司马光根据当时民间流行的两人对局的象戏进行改革而设计成的。”余钟暮一边摆着棋，一边说，“对局人数可七人对战，每人占一国。”
“如果没有七人呢？”南青葙问，“比如现在，我们这儿只有六人，或者更少呢？”
余钟暮一笑，“六人对战，只是秦要和一国‘连横’；五人对局时，楚和一国‘合纵’；四人对局齐又与另外一国‘合纵’；三人对局时，则让秦和两国‘连横’。”
“连横、合纵！”导演惊叹，“战国七雄逐鹿，全在这棋局中！”
“这就是七国象戏，有意思的地方！”余钟暮笑着说。
“余老师，光说不练，假把式！杀一局？”导演说。
“对！杀一局！”南青葙也暗搓搓地要下一局。
“余老师身体不舒服，你们还缠着他下棋？”萧雪见说。
“没事儿！平时都是我自己跟自己下，要不就是看《七国象戏图》棋谱，跟人下正好！”余钟暮刚才还一股病态，说下棋精神了。
柏青奕只是在旁边看着，他和千年前一样，年少才高，但没那么持才自傲。
“好！我也加入！”柏青奕说。
五人对弈，最后只剩下秦和楚，余钟暮是秦，柏青奕是楚，他们俩势均力敌，步步为营又步步惊心。
雅苏跟着余夫子学了几日，对弈了数十次，就只赢过一场。
“余夫子在教坊当一个汉文夫子，是不是有点大材小用了？”雅苏笑着说。
“三餐不饿，夜有屋，睡有被，就行！”余夫子也笑着说。
“这简单，”雅苏说，“我有一小儿，一直想给他找个汉文老师，不知余夫子能否屈尊？”
“多大？”余夫子问。
“过几日就满六岁了！和你教的那小徒一样大！”雅苏说。
“我得问问妈妈，落魄时是教坊收留。”余夫子说。
“静候佳音！”雅苏拱手行汉礼。
出了教坊，黑木担心地问，“给小王子找汉师，会不会太草率了？”
雅苏一笑，“是棋师！只说是教小五下棋！”
黑木一笑，“还是我王厉害！只教棋的棋师！宰相他们也不会太阻拦。”
“给小五找好师傅，我也就能踏实的去沙洲了！”雅苏喝了口茶，想着小五应该会喜欢余夫子。
“小王子怕是遇上克星了！”黑木笑着说。
“他该有个能收拾他的人！”雅苏笑着说。
妈妈来了，说着余夫子对他们教坊来说怎么怎么重要。雅苏看了一眼黑木，黑木拿出了一袋子金叶子，妈妈一见，眼睛都放金光了，马上放人。
余夫子跟着雅苏、黑木进了回鹘王的牙帐，才明白自己是给谁当棋师了。第一次见小五，是在他的寝殿，父子俩玩摔跤，小五骑在了父汗头上，蒙住了他的眼睛，因为雅苏说只要他能赢，用什么招都行。
余夫子看见他们父子俩和平常人家的父子一样。
“父汗，你现在看不见了，你得听我的，你才能走！算不算我赢了！”小五笑着说。
“对！父汗看不见了，寸步难行！只能靠小五，小五就是父汗的眼睛了！”雅苏笑着承认，“小五赢了父汗！”
小五欢呼着：“我赢了！我赢了！我终于赢了父汗！黑木将军，你看见了吗？”
黑木笑着点头，“看见了，我的小殿下！”
小五看见了一个陌生人。
“你是谁？”他问。
雅苏把小五从自己的肩上抱了下来，“小五，这是父汗给你找的师傅！”
“父汗，我不是已经有阿哲师傅吗？”小五看着眼前这个比阿哲师傅小了整整半个人的余夫子，“他那么小！都爬不上骆驼吧！”
“小五，不得无礼！”雅苏呵斥。
但是小五还是瞧不上余夫子，“你能教我射箭吗？”
“不能！”余夫子摇了摇头。
“那你能教我，打赢哈苏吗？他可是个摔跤能手！”
“不能！”余夫子还是摇头。
“那你会干嘛？”小五问。
“下棋！”余夫子说。
“汉人小孩玩的游戏？”
“大人也玩！”余夫子回答。
“我为什么要学？”小五问。
“因为父汗也在学！”雅苏说，“我们一起跟着余夫子学，看看小五能不能再赢父汗？”
“如果我赢了，父汗有什么奖励？”小五问。
“你如果再次赢了父汗，父汗就满足你一个愿望！”雅苏说。
“好！我学！”
余钟暮和柏青奕的七国象戏，余钟暮险胜！围观的人都意犹未尽。
“柏先生对七国象戏有研究？”余钟暮问。
柏青奕一笑，“司马光的那本《七国象戏图》，我也常看！”
南青葙说，“你俩还真是同道中人啊！”
“嗯，你也是自学的？”余钟暮问柏青奕。
柏青奕摇了摇头，“跟人学的！”
“会下七国象戏的人不多！”余钟暮说。
“对！他不光教我，还教我儿子！”柏青奕说。
南青葙和萧雪见同时看向柏青奕。
“我记得柏先生不是未婚吗？”余钟暮说。
柏青奕只是一笑。
“晚饭好了！”萧雪见转移话题，“余老师，我让厨房给你做了些清淡的，你吃吃看！”
导演和摄影起身，“饿了！真饿了！走吧！”
他们一起去了大厅。
南青葙拍了拍柏青奕的肩膀，“他——是小五的师傅？”
柏青奕点了点头，“还是我挑的！”
南青葙抱着柏青奕的肩膀，“走吧！吃饭去！”
小五很快就和余夫子形影不离了，因为不会摔跤的余夫子让小五赢了哈苏！用的是以力打力，用哈苏自己的力量打倒了哈苏！从那以后余夫子在小五心中的地位飙升。
一日，本该是雅苏来检查小五学业的日子，可是没来。
余夫子问：“小五，你父汗今天不来吗？”
“父汗出城了！”小五漫不经心地说。
“又有战事？”余夫子随口一问。
小五摇了摇头，“父汗的汗血宝马还在！”
夜深，回鹘牙帐城墙上，一黑影放飞一黑鸦，黑鸦顺风飞向无尽的沙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