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颜公子
卫邱看着眼前的鸟强忍住笑。
尉迟晓冲楚钰行了礼，着急说，“楚君，我还有要事回九曜宫，日后定会谢你告知的恩情。”
“恩情就不必了，不是什么大事，不过什么要事能让你这么着急。我们在这等了几日，看到第一个回九曜宫的居然是你，”楚钰惬意地靠在了椅背上，抱臂看他，“凌云呢，他伤的很严重？”
“不严重，但右手筋脉寸断，需要花上几年时间静养恢复。”尉迟晓颔首，“楚君，你满意了？”
楚钰摸了摸自己脖颈处裹着的层层白布，轻声一笑，“自然是满意的，不过我更好奇，谁能伤他这么重呢。”
尉迟晓目光飘忽，看了眼林栖说，“在场的弟子说是他自己伤的。”
“哦，自己给自己胳膊断了？”楚钰冷笑了一声，“那你着急回来做什么，不该忠心耿耿的陪着你老大吗？”
“楚君。”尉迟晓冷冷地看着他，“我与你往日无怨近日无仇，若要说这次天池暴动与你无关，我是不信的，我大哥被毁了灵丹，如今我要去寻救他的办法，还请您管好自己的人，不要对我多加阻拦，否则我就是拼上这条性命，你也离不开这九耀峰。”
林栖并没有动，但神君的气势骤升，无形中的压迫感十足，尉迟晓也不客气，周身流转的仙力丝毫不畏惧眼前的两人。
卫邱刚收拾完碗碟，刚回来就看到针锋相对的一神一仙，无形中的较量压的卫邱有些喘不过气来，余光瞧见楚钰翘着二郎腿倚在座椅上，轻松惬意地挨个揉捏着自己左手手指的第一个关节。
含着笑意，波澜不惊。
卫邱疑问，“这是怎么了？”
“林栖，回来。”楚钰将两只手的关节挨揉了个遍，不再僵硬难屈后，才抬眼看向尉迟晓，“你大哥金丹被毁，是凌云？”
见他不答话，楚钰又说，“那你回九曜宫，能寻什么办法？巫马尚云早就回了医宗，总不至于是来接他的。”
卫邱没有讲话，但根据楚钰的话能判断出天池暴动有多严重，他只有心惊，却提不起心痛。
死了那么多契约者，仙门世家可以一笑而过，不追究凌云的罪责，但如今是尉迟晓的大哥，青城尉迟家的家主，如今毁在了凌云的手上，那尉迟晓又该作何选择？仙门世家又会作何选择。
郁信忧不知何时也出现在了门口，并着尉迟晓停住了脚步，“金丹被毁还能补救吗？”
尉迟晓表情痛苦，黯然神伤，“我不知道，大哥他，尚云说他也无可奈何。”
楚钰沉默了许久，屋中的气氛瞬间压抑了起来，痛苦的情绪从尉迟晓为源头，顺着一根根无形的丝线，拨动着内心深处的弦，就连稳重无比的林栖，都感受到了异样，这痛苦串联起了每个人，仿佛能共情一般。
金丹就好比是修仙者的心脏，心脏一旦被摧毁，那自然是气数将尽，神仙难救。
尉迟晓握紧了双拳，哪怕他怀疑楚钰就是挑动暴动的祸首，但真正意义上，自己的大哥是被凌云伤的，三城之内的契约者哪怕入了魔，都尚未有机会伤及无辜。
这让他太无力了。
他沉首喃语，“南宫先生，南宫先生也是被毁了金丹，如果有办法，如果有办法…”
楚钰像是听到了极大的笑话，嗤笑着说，“你觉得他会帮你？毁了他一生的是凌云，你又是凌云忠心耿耿的下属，他凭什么要帮一个灭了自己满门的人收拾残局？”
“总要试过才知道。”
楚钰站起身来，一步步走近他，“如果不行呢？他不愿意告诉你呢？你要怎么做？杀了凌云吗？”
他擦肩而过尉迟晓时，低下头来笑了一声，这一声轻的像羽毛一样，却十分讽刺，“你和凌云反目成仇，听起来挺有趣。”
尉迟晓猛地抓住了他的肩膀，瞪视了他许久，楚钰抬手不让林栖靠近，毫不畏惧地对上他的目光，用着清亮又平淡的语调道。
“你们这些心中有挂念的人，活着不也是一种痛苦吗？惧怕失去，惧怕死亡，人是这样，仙也是，神也如此，什么飞升，什么雷劫，都改不了本质，说是自作自受都不为过，我本以为凌云清修了这么多年，总归是有区别的，可一个魔族孩子就能让他在我面前数次低头。我本以为你是个洒脱不羁的，居然也会因为生死这样失去理智，还要去幻想求助一个不可能帮助你的人。”
他的目光扫过了一圈，屋里的人都因为他的话或多或少的诧异，虽然是对着尉迟晓说的，但又好像在说给每一个人听。
见尉迟晓默默松开了自己的肩膀，他才转头看向卫邱，“走了，邱邱，南宫先生说好给我的地契还没给我呢，你陪我一起去找他要。”
他说完便转身出了屋子，卫邱快步跟上来，赞叹不已，“楚钰，没想到你还能说出这种洗脑的鸡汤来，不过说真的，挺有范儿哈哈。”
楚钰不满，“我才不会说鸡汤，你好好说话。”
“不啊，说的挺好的，不过我不太赞同，无欲无求有什么好，人不就是因为七情六欲才真实吗，尝苦方觉甜，有悔才珍惜嘛。”
“是是是，你说得对。”楚钰瞥了他一眼后就连忙收回了视线，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但他一直强忍着。
落霞居距离尉迟晓的那处宅院并不算远，加上林栖两个神仙，让卫邱惊喜的体验了一次御剑飞行，不过他本来是想跟卫邱挤在一把剑上的，但奈何卫邱看林栖孤零零的等着，像个被遗弃了的娃娃，‘狗血大戏’始终没有落下帷幕，心生不忍间一把就把楚钰推了过去。
这导致了楚钰差点动了让林栖直接滚回零界的念头，一直到落霞居见到南宫，都倨傲着脸色不肯再说话。
霞草居一如既往的是遍地花海，沿着笔直的小路可以到达一处亭台，卫邱上次来的时候，南宫就现在那处亭台里，穿着洁白朴素，儒雅风绝。
这儿虽然只有南宫一人居住，但守卫并不算少，身边由于有着尉迟晓这样一把□□，让他们几乎没有任何阻挠就进来了，他询问了一下南宫先生的近状，之后便遣散了大部分守卫。
南宫冲几人点了点头示意，邀请他们坐下，卫邱却发现南宫的手腕和脚腕处，多了几道锁仙链。
南宫有着阶下囚的自知，风范气度却处处像个君子，平淡地说，“我擅自出逃，也该有些惩罚。”
尉迟晓将那锁仙链一一解开，又行了礼，“南宫先生，多有得罪。”
“多谢。”
“今日前来，是有事相求，事关…凌云仙君和我大哥。”
南宫顺着那片花海看过去，不远处就是一道高高的围墙，一层叠着一层，与皑皑的雪峰相连，半片天空都遮挡在了雪峰和高墙的阴影下，即便是终日见不得半个人，他也会将长发整齐的束起，长袍雪白一尘不染，多年如一日。
“你说。”
“我想请问，南宫先生千年前灵丹被毁时，是以何法为医，保住性命的。”
卫邱被尉迟晓一针见血的问惊到了，但转念一想，即便是委婉也不能保证南宫先生不被揭开痛处，这是一道陈年旧疤，却一直都牵引着君子最脆弱的底线。
楚钰也颇有兴趣看向了南宫，他比任何人都想知道，一个无论何时都要保持风度雅韵的人，在这种被钉上耻辱架一般的羞辱提问下，会不会失态呢。
南宫的态度让他很失望，没有无措也没有失态，只是沉默了一会，问，“是尉迟家主吗？”
尉迟晓点了点头。
他将天池暴动一一讲述，两人像是多年至交，一个讲一个认真的听，尉迟晓闲暇时也会来见见南宫，是落霞居唯一的客人，偶尔会同他讲一些千百年来的变故或是趣事，但一般不会提及凌云，从头到尾都是没有回应的，南宫就像是一个接受信息的无底洞，不会因为趣事而开怀，也不会因为祸患而悲悯，只是他临走前会向他端重的道谢。
讲述完后楚钰才勉强开了尊口，“南宫先生，其实这事与你无关，你若是不想帮也可不用理会的，毕竟灵丹尽毁，就算是能救，活下来也是个废人，凌云囚禁你这么多年，不如就这样看着他们反目成仇，看着他成为众矢之的，不是挺好的吗。”
这句话像是又一个响亮的巴掌拍在了南宫的脸上，出口就是‘废人’‘囚禁’，诅咒尉迟家主的同时也在羞辱着南宫。
卫邱直接就把他嘴捂上了，用眼神刀子不停地戳他，口无遮拦也要讲究场合，凌云确实和楚钰有深仇，但南宫先生一向君子之风，这样戳人痛处谁能忍得了。
南宫注视他良久，又轻轻一笑，“楚公子说的是，在下如今已经是废人之身，确实毫无用处，帮不了尉迟仙君，几位请便。”
“南宫先生，”尉迟晓有点着急的拉住了他的衣袖，又发现自己失了礼节连忙松开。他恭敬地低着头，“事关我大哥性命，还请南宫先生不吝告知。”
“邱邱你放开我，”楚钰扒开卫邱的手，生怕火还不够大，“我说的不对吗？灵丹被毁是凌云做的，要求也是凌云来求，尉迟晓来也太没诚意了些，简直像是强逼着南宫先生自揭伤疤，用所谓的大度来要挟别人自我伤害来满足自己，还是你觉得你大哥是个顶好的仙君所以别人就必须帮他，帮了又怎么样呢，凝聚不了仙力，从此做一个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废人，还要处处受人保护，靠别人来苟延残喘，这不是奇耻大辱？做惯了仙君的人，谁又甘心去做一个普通人，你大哥可怜，南宫先生当年就不可怜？那是灭门之恨…”
楚钰嘴恶毒起来真的不要命一样，张牙舞爪的像个恶劣又牙尖嘴利的小恶魔，林栖时刻关注着尉迟晓的一举一动，如果他被激怒，妄想冲过来直接掐断楚钰的喉咙，自己会直接出手。
郁信忧呆若木鸡，卫邱也是一脸懵逼，他要是知道楚钰来会说出这种话，手被咬断他也不会让他将局面搞成这样。
尉迟晓对楚钰的态度一直都是尊敬的，哪怕怀疑他就是暴动的幕后指使人，又被他言语羞辱，都一直没有发作，但在这紧要关头，楚钰还要一拦再拦，甚至用恶毒的言语讽刺南宫和自己的大哥。
他的手紧握成拳，指甲深深的陷在肉里，更是气的已经青筋暴起，却还是咬牙忍住自己心中的怒火不爆发出来…
“颜公子。”
南宫踯躅了许久，才轻声说，“当年，是颜公子救了我，我本以为自己气数将尽，却蒙他所救，只是我未曾见过他，只听他身边的人唤他一句阿颜。”
尉迟晓抓紧了这根救命稻草急忙问，“那颜公子可是神仙之人？如今身在何处？”
“我不知道，自那之后，再没有听说过颜公子的消息，千年之久，无迹可寻。”
卫邱沉思了片刻后问，“那颜公子身边之人，你可知他的姓名？”
南宫点了点头，“颜公子叫他…”
越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