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少年
金光如液，横贯九耀峰顶，凌云在看到那低着头的人时，眼里的焦急一扫而空，他冲过来将林若初紧紧搂在怀里，嘴唇微微颤抖着喊着他的名字。
“凌云哥哥，”林若初强颜欢笑，“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你没事就好。”凌云松开他，抬手抚摸着他的脸颊，碧冠华服之下，是久久不能平静的心，林若初的脸蛋细腻又柔软，温热的感觉顺着他的手指，一路淌进了凌云尘封已久冰冷的心里。
这几日他不眠不休，几乎翻了半个修真界，那种茫然又无助的感觉，他再也不想经历了。
林若初小声地说，“我…我跟南宫先生去了趟霞草谷，不是故意不告诉你的，你别生气。”
凌云的神色变了变，眼神阴沉了起来，霞草谷和南宫，这两个名字提到任何一个他都会变得失去理智，何况现在一次提起两个。
他摸了摸林若初的头，带回来的时候林若初还不到他肩膀，现在已经跟他差不多了，少年的身体长得飞快，只是无论身体如何变化，眼神里的怯懦却怎么都挡不住，他收起了情绪，尽可能柔声说，“下次想去哪里告诉我，我陪你去。”
“谢谢凌云哥哥。”
“跟我不用道谢，累不累，我送你回去休息。”
林若初纠结着说不出口，只点了点头，“嗯。”
林若初住的地方和凌云的寝宫离得很近，但他此刻却没了半点想回去的心思，一直跟到了屋里，看着林若初宽衣睡下。
凌云坐在床边，抓着他的一只手，回想起了他第一次来到九曜宫的那个晚上，眼睛都肿了还一直哭个不停，缩在被褥里，又小又可怜。
当时他也是这样抓着林若初的手，直到他哭昏熟睡。
林若初没看他，默默翻了个身，收回了自己的手，只留给他一个后背。
夜已经凉的彻底，这间寝宫在凌云的仙力维持下，有着超乎寻常的温暖与舒适，金盏里的烛火摇曳着，停留在他的鼻梁一侧，另外半侧的阴影寂寥又晦涩，泛着血丝的眼睛满满都是柔软，这太不像凌云了。
林若初佝着的后背随着呼吸起伏，然后倏地停止，“凌云哥哥。”
“怎么了？”
少年像是初春时期下的一场薄而凉的雨，又软又冰，含着若有若无的疏离感，却能化了雪，融了冰。
“楚钰哥哥和你…”
林若初的话还没说完，就感受到了身后人身体的紧绷，明明一点接触也没有，但细微的呼吸暂停和气氛的骤然下降，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凌云沉默了很久，他伸出一只手将林若初掰了过来，另一只手支在他的耳边，“你想说什么？”
“你不该…你…你怎么可以…怎么可以想杀了他…”
林若初的眼神躲闪，语气带着点少见的愤意，因为害怕话也说的断断续续的，眼眶微微泛红，可怜又无助。
这抱怨掀起了妒意的狂潮，凌云费力克制，压着自己的声音，但愤懑之意不言而喻，“你就这么在乎他？为了他愿意跟两个陌生人跑出去，为了他讨好别人，为了他在这里质问我？”
林若初瞬间慌了起来，他想挣脱凌云的手，但却被死死地按着动弹不得。
“你就这么喜欢他？是吗？”
这是逼疯凌云的最后一根弦。
“我没有…凌云哥哥，疼…”
林若初带着哭腔，泪水顺着眼角滑到了颈枕上，一颗接着一颗，浸出一小滩水渍，整个人都因为肩膀的疼痛和恐惧颤抖着，漂亮的眼睛沾了雾，就这么看着眼睛发红的凌云，
凌云不自觉地松了手。
没了钳制的林若初却突然搂住了他的脖子，温热的嘴唇贴了上来，凌云的唇瓣是冰凉又柔软的，因为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失了神，林若初闭着眼睛，沾着泪水的睫毛抖了抖。
“凌云哥哥，我…我喜欢的是你。”
他就这么任着一个不到20岁的人吻着，说不出话来，身体也僵的彻底。
林若初还在呢喃着，“我只是感激楚钰哥哥，感激他曾经收留过我，如果没有他，我也不会遇见你…我喜欢的是你，凌云哥哥，你不要生气。”
他就这么生涩地吻着，薄薄的温暖感，却足以融化最坚硬的冰。
凌云帮他掖好被子，看着已经熟睡的面容久久失神，他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嘴唇，内心巨大的空洞像是得到了填补，在这一个轻吻和两句我喜欢你中得到了巨大的满足。
他起身出了寝宫，天已经蒙蒙亮，半轮月浅浅地挂在天际，九曜山颠冷的彻骨，却再也没有什么能撼动他。
凌云不止一次怀疑，楚钰在林若初心中的地位，明明楚钰是弃如敝履的态度，但林若初一直不停地寻求原谅，甚至可以说到了死心不改的地步，他不愿意设想这种可能，这影响到了他已经岌岌可危的理智，哪怕是拼着跟林栖斗个你死我活的下场，他也要宣誓自己的主权，无论林若初的心在哪，他都会毫不犹豫地抢回来。
妒意是可怕的毒药，会让人迷失心智。
这也是极少能让他从清醒到失去理智的事物，任何将林若初从他身边抢走的可能性，他都会杜绝。
无论那个人是谁。
…
卫邱起了个大早，好不容易才从某八爪郁的魔爪之中逃脱，炭火盆烧了一夜，屋里难免又干又燥，连喝了两杯茶下腹，缓了缓喉咙的不适，这才又起身把窗户开了个小小的缝。
虽然已经做了准备，但卷进来的风还是让他猝不及防地打了个寒战。
床上的人微微皱了下眉，不过郁信忧一向睡觉都睡得很死，并没有太多的动静。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透过模糊的窗纸，卫邱总觉得庭院之中似乎站了个人。他走到门边，探头看了一眼，那人就简简单单的站着，明明有呼吸也有心跳，却像一棵年代感久远的树，笔直而沉稳。
听到开门声，林栖才终于动了动。
卫邱皱着眉问，“你昨晚，没睡吗？”
林栖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他是神明之身，因天地而生。哪怕不吃不喝月余，不眠不休年余，对他来说都不是什么大问题。
他不太明白卫邱突如其来的担忧。
这不是第一次了。
他们在器灵界时也是这样，就好像在卫邱心里，他是个需要填饱肚子和休息的普通人，并没有把他当做无所不能的神君来对待。
林栖自认为和卫邱并没有太多的交情，更不理解为何楚钰会把他当做朋友，但这一刻，似乎有那么一点点的理解了，最后低声道，“我要离开一阵子。”
原来是暂时告别，昨晚他被郁信忧强行抱走的尴尬情景还历历在目，卫邱咳了一下，“因为闻悦神君的事吗？”
“嗯。”
话点到为止，卫邱已经大致明白林栖的用意了，既然能等在这里，怕是楚钰拒绝了林栖，选择留在修真界。
林栖多半是放心不下楚钰，才会踌躇不决一直等在这里。卫邱看了一眼楚钰的房门，对林栖点了点头，有些话不用言明。
“多谢。”林栖说完便化作一道青光离开了。
卫邱多少还是担心楚钰的伤，他敲了敲门，并没有人回应，他醒的实在太早了，心想楚钰八成还在睡着呢，于是回了屋。
床上的人还没醒，卫邱就倚在窗边，窗户正对着一条石板路，大部分被冰雪覆盖着，还散落着一些枯草和碎石，如果找好角度，还能看到一点点断壁的阴影。
他不自觉地抚上了自己的骨玉，依旧是冰凉的，和温热的体温区别很大，却不会让人有任何的不适。
骨玉里没有太多东西，一些疗伤药，几件乌老板那里换来的衣服，一得了空闲卫邱就会思考，他还挺怀念苍南刀的，神兵利器颇为罕见，遇见一把他十分喜欢又顺手的更是凤毛麟角。
海松也好久没出现了，器灵界之后，他就没有露面过，不确定是安分呆在郁信忧的骨玉里，老实本分地接着做一把武器，还是已经离开了。
正想着，他的腰间就被一双手环住了，郁信忧把下巴垫在他的肩膀处，懒懒地打了个哈欠，困得眼睛都不愿意睁开。
卫邱微微侧了下头，脸颊贴着郁信忧的眼角，能看到他长而密的睫毛细微的抖动，郁信忧闭着眼睛的时候人畜无害，皮肤又白的透明，认识他以来，倒是没有那么病态了，那种如影随形的颓废感也少了很多。
“醒了？”
“没有。”或许是因为完全放松的模样，又因为下巴垫着，郁信忧的嘴唇微微的嘟着，语气也有点不满。
“那再睡会？时间还早着呢。我刚才口渴，起来喝杯水顺眼看到了林栖，跟他说了两句话后他就走了，反正也没什么事，就站在这发会呆。”
“嗯，”郁信忧还是懒懒的应着，卫邱的头发和他的交错纠缠着，鼻息间是属于卫邱的味道，想起一觉醒来发现身边是空的，环在他腰间的手又紧了几分。
卫邱伸出手揉了揉他的头发，将窗户关好后，又拉着他回了床上，屋内的温度却因为冷风骤降了一些，就把炭火又点了起来。
郁信忧刚到床边，大手就像条灵活的鱼，钻进了卫邱的衣服里，不轻不重地捏着他的腰，他的手有点凉，惹得卫邱忍不住推了他几下，推搡之间没把手拽出来，自己却被压到了床上动弹不得，郁信忧微眯着眼睛，像个贪吃嘴的猫儿一样，凑过去索吻。
不只是手，居然连唇瓣都是冰冰的。
昨天时间太晚卫邱又太困，郁信忧没折腾他，又憋了个大早，这次是怎么都跑不掉了。
卫邱看他刚才慵懒的语气，以为他是没睡醒，就想着让他继续睡会，哪想到郁信忧压根不是不好奇他跟林栖讲了什么，只是满脑子装着别的事，理所当然地把卫邱的行为当做了邀约。
盛情难却。
室内的温度被体温和热情烘的更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