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那个魁梧的女将军
卫邱一看郁信忧这眼神就猜到了他的心思,忍不住笑了起来,转头对贺安说,“你想知道什么,我可以跟你说。”
贺安面露难色,憋了半天没憋出话来,他本来是想问什么来着,自己都不记得了,直接被郁信忧一个眼神怼的大脑空白。
主要是分不清郁信忧那个傲娇的眼神是个什么意思,炫耀吗?还是别的什么?贺安不太能理解,挠了挠头说,“都行,要不你们说说你们来这里的目的吧,准备怎么找你父母。”
卫邱说,“每个界点都有固定的诡奴聚集处,这儿的应该就是一些大大小小的陵墓吧。”
“基本上是的,不过我只去过宁王墓和最近的这个墓,别的我没去过,也不知道里面到底有什么。”
“我记得。”郁信忧有些得意地扬眉,“我知道那把剑叫沉绯,器灵界最大的诡奴群就是埋着沉绯剑的地方。”
沉绯?是追杀郁信忧的剑主吗?
卫邱连忙问,“是剑的名字不是剑主的吗?你还记不记得剑主的名字。”
“不记得,”郁信忧瞬间泄气。
“没事,反正最后也要去苍南的原主那里,那儿既然有大的诡奴群就少不了再去一趟。”
郁信忧言辞凿凿,“苍南不是他的!”
卫邱有些不解,“可乌老板不是说苍南刀主和墓主是一对吗?”
“我不知道,但苍南不是他的,所以不用归还。”
“那最后也要去看看再说。”
卫邱可不想跟这个小孩子脾气的郁信忧争,争不争的过都是他哄,刀主剑主是一对,说苍南不是剑主的也能理解。
反正人都没了争这个也没用。
目前情况已经明了,目的地也逐渐明确,苍南刀归不归还暂定,他确实喜欢这把刀,但听郁信忧这些勉强的记忆提示,苍南的主人也不算个小人物,如果是无主之人,他不介意,但若是有主,也是该归还的。
贺安直到两人不再讨论才默默开口,“苍南是什么?剑主又是谁?你们怎么和墓主扯上了关系?这还有活的墓主?”
“…”
“没什么,”郁信忧用警告的眼神看了一眼卫邱,表示他也不许说。
这可太左右为难了,卫邱挖空脑细胞也不知道怎么解释,又不想惹郁信忧不高兴,干脆闭嘴。
贺安倒是不执着太多,只问,“天色也不早了,你们…住一个房间行吗,这里没有多余的屋子,只有我制作箭支的工具房了。”
“自然没有问题,多谢。”
工具房不算小,毯子和被褥也都齐全,不过贺安很少在这里住,只有初入器灵界时任然对他怀有惧意时暂时休息,此刻正好给两人使用,贺安将工具房收拾好,才回了屋,卫邱又看了看两人的衣服,借来了针线,借着烛火的光亮一点点缝补好,他的缝补技术不算很差,差不差的也比缠一圈白布好看,郁信忧干脆搂着他的腰将额头垫到卫邱的肩膀上,看他一点一点缝补。
他总是不乖的,一到两人单独相处的时候就变回了小孩子的脾性,只是看着又觉得无聊,时不时得去咬一下卫邱的耳朵,害得卫邱几次手抖又不忍心斥责他,直到卫邱一不小心扎了手他才消停下来,连忙把卫邱的手指塞进了嘴里。
“还不都怪你,老实一点不好吗,松嘴,我不疼。”卫邱被他气笑了,“我赶紧缝完赶紧睡觉,这一天又打又跑的你不累吗?”
郁信忧有些郁闷地仰躺在了床上,不说话也不闭眼,没安分一小会又抬起膝盖去蹭卫邱的腰。
卫邱瞪了他一眼,“老实一会都不行?”
他像是调皮的孩子捣乱后的得意,咧开嘴笑了起来,“不用缝那么好,能穿就行,下次我们多找乌老板备几件就好了。”
“那你之前呢,没备过吗?”卫邱不再看他,专心忙手里的活。
郁信忧瞥了他一眼,“备过,穿完了,还没来得及再买。”
“那不就得了,这次出去找乌老板多买几件吧,我缝的确实太丑了,”卫邱终于忙完,抖开棉衣看了一眼,有些嫌弃地说,“太丑了太丑了,不过是你穿,哈哈。”
“不丑,”郁信忧伸出双臂将他揽到自己身上,“一点也不丑,比我强。”
卫邱亲了亲他的嘴唇,才爬起来将针线收好又熄了蜡烛,郁信忧侧了身,卫邱就整个人钻进他的怀里,找了个舒适的姿势躺下。
塞外的风凌冽而寒冷,郁信忧却像个火炉一样拥着他,替他暖着冻僵的手。
“郁哥。”
“怎么了,”郁信忧蹭了蹭他的头发轻声询问。
“如果啊,如果我父母真的在这里,那我要是把苍南还给沉绯剑主,你会生气吗?”卫邱支起身看他。
“不会。”郁信忧顿了顿,“我听你的。”
“嗯,”卫邱搂住他的脖子亲了一下他的嘴唇,刚闭上眼享受来自于郁信忧的温暖,就听见他疑声喊了一声。
“阿邱”
卫邱问,“怎么了”
郁信忧像是在迟疑,又抿嘴努力思索了好一会,才说,“我好像想起来一件事。”
——
陵墓不算很大,只有零零散散眼睛无神的诡奴躲在不远处的树后,安全起见,卫邱和郁信忧在前面走,贺安拉着任然的手在后面跟着。
墓穴里也有着几位瑟缩着的诡奴,卫邱一一查看,没有找到想见的人。
他的目光停留在了墓穴中心的一架古琴上,那古琴经历百年风化都不见任何脆弱,只是琴弦断裂了一根,看着甚是可惜。
墓的主人应当是个极爱音律的人,没有棺椁,只葬着一架琴倒是非同寻常。
卫邱问,“你知道这墓的主人是谁吗?”
“不太清楚,这里连生平过往的记载都没有,宁王墓还有碑文记载,这里一直都只有一把琴,我每次来都是这个样子。”
卫邱转了一圈也没多什么发现,又疑惑地看向那把古琴,缓步走近后,竟鬼使神差地伸手去触碰,郁信忧发现不对想要拦他却已经晚了。
——
腮若桃花,眸似莹玉。
说不出来用什么绝妙的词语来形容镜中的人儿,女子淡淡的瞥了一眼雕花木桌上的沉香木妆箧,随手打开取出一支鎏金凤凰戏梧桐的垂珠长簪来,斜斜的插入云髻,慵懒模样倒更添了几分妩媚。与那些普通的青楼女子使用的劣质脂粉不同,景柔使用的粉脂都是从千里迢迢的江南运来的,在这京城里数一数二的桃花苑都是头一等的尊贵。
犹抱琵琶半遮面,她拈了一角紫纱遮面,娉娉婷婷的从后幕走出,高高的堂台上,妖艳的垂丝海棠花怒放着,堂下比比皆是非富即贵的世家少爷公子,他们手中大把大把的银票拼命的向台上扔来,只为博美人一笑。
巨大的珍珠帘将景柔围起,她修长的手指轻轻抚上琴弦,弹奏之前有些懒懒地扫了一眼大堂上的人,之后就收回目光。
原本喧闹的大堂之上随着景柔第一下拨动琴弦瞬间安静了下来,余音绕梁,细细倾听。
一曲《兰陵王破阵曲》如同蜿蜒流水一般流淌在厅堂中,时而急促时而缓慢,一首曲子仿佛有了灵魂一般的涤荡在所有人的心中,仿佛亲眼可见那个带上面具如同修罗,摘下面具又变成温润公子的男子,他驰骋沙场威风凛凛,怀念妻妾愁苦难言,孤独赏月一片苍茫…
一首曲子描绘了那个被人讽刺成嗜血杀人魔但本身却是忠君爱国战功赫赫的男子的一生。
琴罢,收指。
景柔还未引帘退去,一声铿锵有力的“好”字传来,这一声虽带着点粗狂,却明显能听出是女子的声音,可这男子行欢作乐的风月场合又怎会有女子前来?
景柔抬眸寻找那声音的来源,便看到一身厚重金色铠甲的女子眉眼笑得弯弯看向自己,她的手中抱着头盔,原本拥挤不堪的堂下竟生生让出一条六尺宽的空地来,安静到每个人都能听到自己心脏扑通扑通的跳动声。
在场的人个个缩着脑袋,只因为她是令京城公子少爷闻风丧胆的女魔头…同时也是接连胜仗的赫赫有名的女将军…蓝素。
武朝开国不过十年,当年辅佐燕淮登上帝位的功臣被一个个格杀。仅剩下的名将蓝纲成了唯一的兵马大统帅,蓝素贵为蓝纲唯一的女儿,遗传了父亲天生好斗喜欢战场的性格,虽是女子却天生神力,辗转边境,接连胜仗令旧冀兵不敢再越雷池一步。而京城的公子们之所以害怕她主要是因为蓝素如今已经二十一,早已过了适合婚配的年纪却迟迟没有归宿。
皇帝便与她一约,“若是与哪家小子情投意合,便可以向朕说说。那时朕定然以郡主之礼与你出闺。”
当堂臣子瞬间慌了…
一个个只想着赶紧回家把自己的宝贝儿子锁起来,切莫让那女修罗看见。万一相中了,如今她又正蒙恩,娶了个女魔头进家门,日后怕是没有什么好日子了。
从那以后,世家贵族避蓝素如蛇蝎,甚有妇人管教孩子扬言,“再不听话,叫女魔头娶了你,成天挨鞭子。”
最后那些迷恋烟花柳巷的少爷公子们憋不住了,总不能天天在家里呆到蓝素定婚吧,有些聪明的知道打探蓝素出入将军府的时间,剩下的干脆就让下人先去探路,才敢出门。毕竟谁也不想娶一个一拳轰瘫一头牛的女子做妻子。
“素闻桃花小序中的景柔姑娘琴艺天下第一,一曲《兰陵王破阵曲》更是曲惊天下。今日一闻,果然令本将军大开眼界。实不愧天下第一琴师。”
“将军说笑了,小女子半残手艺,能得将军赏识,三生有幸。”景柔将手挽在腹部,姿态优美的行了一礼。
蓝素丝毫不做作,“姑娘不必拘谨,蓝素还有要务,今日得以赏佳音,我很喜欢,又闻姑娘精通诗书,日后得空定来请教,希望景柔姑娘不要拒绝。”她一直在笑,稍稍有些麦色的皮肤却有着一种亲切的温暖,坦率又真诚。
景柔浅浅一笑,注视着她大步离去。
拨开珠帘,碰撞而出的清脆声音如同空山鸟语,绕梁许久。她回过头去又看了一眼,大堂之上因为蓝素的离开又喧闹了起来,只是依旧没有熟悉的身影。
今日是她17岁的首秀,承约要来的人没来,她也没了心思,早早就回了房歇息,再没有比她今日更美的时候了,全京城的公子少爷都争相来看,挥金如土,只为佳人欢心。
“景柔啊…你看你这说什么就是什么的性子,早晚有一天会吃亏的,这右都御史家的陈公子,锦衣卫的胡公子,还有云贵妃的弟弟云公子…这一个个,哪一个不能成为良配呢?你是未出阁的好女儿家,花娘不想让你吃苦。”
“花娘,”景柔打断她的喋喋不休,撮了一口茶,细细品味着,“当初你我许下约定,由你来放出‘西湖诗琴双绝’的名声,引来他相见,得到的钱财如数归你,我不多求别的,景柔何去何从,归宿在哪,都只由景柔自己来定。”
花娘不再多做无用之功,又颇为心疼的说,“你还记得我们约定的时候,我跟你说过的话吗?”
约定之时,花娘曾告诉她,无论她寻求的是哪位世家公子,但女子必须谨记一条。
宁做糟妻,不做贵妾。
景柔温柔地笑了笑,“我自然记得,可他没忘记我。他不敢来,应该是惧怕蓝将军,我知道的。”
花娘叹了口气,劝了这么多年,依旧是劝不动,这是位娇生惯养来的主儿,意志坚定得她都无可奈何。
不过景柔愿意待在这桃花苑,她已经足够满足,只是多少有些同为女子的悲哀。
一连几日,该来的人还是没来,只有蓝素整日往桃花苑跑,景柔为她弹曲她不要,为她题诗她也不要,只是单纯聊了一些日常,临走都会备一些散碎的银两,不多,但是蓝素的全部。
景柔听过一些传闻,蓝素的父亲挥金如土,嚣张跋扈,但生出来的女儿却爱兵如子,勤俭节约。
完全不是一个做派。
她拒绝了蓝素每次前来留下的银两,蓝素不听,只要她自己备着,身在异乡,总要有钱财相伴,才好不吃苦,虽然以景柔的姿色和琴艺,多的是王孙贵族把她当宝一样养,但蓝素是第一位,也是唯一一位,希望她拿着些散碎银两保她安身立命的人。
得了清闲的景柔再安心不过,偶尔面对蓝素的抱怨也是耐心劝解。
都是一些军务上的杂事,不服从管教的,看不起她是个女子的,说她斗大的字都不识的。
景柔便开始教她练字,那个属于女子的手本该细腻柔滑,此时却满满都是粗茧,写的字也是缭草难辨,连续数月,日日如此,蓝素得了空便找景柔练字学诗。
这下京城的公子哥们可急坏了,想见的景柔身边时刻围着个蓝素,可真是又想又怕。心里把蓝素骂了个百千遍,早早的盼望着边境战乱,皇帝把她赶紧派出去打仗。
还没派出去,就快到了新年,各地受封的群王与归顺武朝的各部轮流献礼,一时间京城热闹非凡。
蓝素看着眼前的美人突然开口问,“景柔姑娘,你能帮我梳妆打扮吗?不需要很好看,就简单一点就行。”
景柔温柔一笑,“阿素这是要去赴宴吗?”
“对啊,绀王殿下回京,又和我老爹是旧识,我老爹非要我去,又不许我这样,嫌我五大三粗,不沾点胭脂水粉盖一下,出去都是丢他的脸。”蓝素一脸生无可恋,她最讨厌绀王了,冷冰冰的像一潭死水,可所有人都说他强,带兵强,指挥强,明明自己也不差多少,性格也比绀王强的太多,可她总是挨骂,绀王总是备受夸赞。
“阿素是一国之才,相貌更是英气十足,皇子宴会不能草率前往,我帮阿素简单梳妆打扮,也能倾国倾城。”
“别哄我,我长什么样我最清楚了,就不丢脸就行。”蓝素又注意到她微变的表情,提议说,“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他们就喜欢酸文诗歌,反正我是写不出来,你这么漂亮,又满腹才华,去了赋诗一首,我保管他们眼睛都直了。”
景柔摇了摇头,“王府宴会,我是贫贱之身,怎敢逾距。”
蓝素才不依,她能感觉到景柔是想去的,便死缠烂打带哄着说,“我最讨厌别人说什么贫贱不贫贱了,就这样吧,我带你一起去,听说还有托儿豁查尔的孙女要去,称是大漠的鹰女,刚被封为了朵颜群主,宁王殿下都对她赞不绝口,说她漂亮又灵气,我觉得没你漂亮,你是我见过最漂亮的女人,你跟我一起去呗,艳压群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