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36章
焰火令/图苏,首发时间:20210711
云州城的数万百姓现在的生活怕是艰难的很。
别说生活了,就目前掌握的情况来看,云州城的普通百姓,怕是连活下去都是个问题。
行舟这样想着,蹙紧了眉头,问:“我们的人现在何处?”
沈璧想起云州城的情况,也跟着叹了口气。
“自收到消息后,我便派了人回去,还从韶楼拨了些银钱过去。我们在地势开阔之处帮百姓们修筑了简易的棚户区,暂供他们居住。同时,我们还在城里搭了施粥棚,每日早晚各发放一次。可云州城的百姓实在是太多了,新上任的知州首府又不作为,我们的人实在管不过来。所以,城里至今还有很多无家可归的百姓。”
沈璧说这话时,一直垂着头。他也是云州城出来的人,可现在,他救不了那座城。
行舟思忖片刻,又问:“现如今,云州城中有我们多少人?”
沈璧:“除了原有护城队的二十人外,还有前些时日派去的二十位隐卫,粥棚就是他们帮着搭起来的。”
“云州城中有数万百姓,他们四十个肯定应付不来。”
行舟说完这话,眼帘微微垂下,安静了一瞬,随后解下系在腰间的香囊。
香囊里装着一块金色的令牌,令牌的样式很精致,形状像是燃烧的烈火,四周刻着一圈暗纹,令牌正中央刻着一个‘焰’字。
他手上的这块令牌,正是江湖上消失已久的焰火令。
焰火令是前朝最神秘的东西。尽管焰火令早已经消失了踪迹,可江湖上却一直有关于焰火令的传言。
相传,持焰火令者,便是烈焰军的主人。
烈焰军曾是前朝最厉害的一支军队。同时,它也是前朝最神秘的一支军队。
云南王出身行伍,他用兵神速,战无不胜,才被前朝皇帝看中,封为异姓王。
他就是这个时候和李肃在京城酒馆认识并结拜成兄弟的。
后来,云南王和未央公主结为连理,更受前朝皇帝重用。
后来,为了提高国家的战力,云南王云势奉前朝皇帝之命组建了烈焰军。
云势花了足足四年半的时间,游走于全国各地,招揽了许多能人异士,最终组建了这支战力爆表的烈焰军。
烈焰军不同于其他普通的军队,整日聚在一处,刀枪剑戟,操练个不停。
烈焰军没有固定的训练场所,平时无战事,他们耕田织布,课堂教书。战事吃紧时,他们便放下锄头,走出学堂,三五成群,面带黑甲,集结沙场。
当年宫变一事,李肃便是趁着烈焰军在边疆御敌,带了私兵闯宫。
云南王意识到不对劲后,便差亲信将焰火令和一封书信送去了云州城沈璧手里。沈璧是云势最为信赖的人,当年组建烈焰军,便是沈璧同他一起。
自李肃登基以来,一直明里暗里在寻访焰火令的下落,就连前几年血洗云州城,其中大半的原因也是因为焰火令。
后来,云州城破,云南王旧部死伤惨重,沈璧重伤逃离,机缘之下,被巫溪先生带去了栖云山。
如此这般,焰火令重新回到行舟手上。
行舟的指腹不停的在那个焰字上摩挲着。脑海里回想的,却是幼时的记忆。这个令牌,是他父亲亲自锻造的,令牌上的每个字,每道暗纹都是他父亲亲手刻上去的。
沈璧见他拿出焰火令,瞳孔一震,连忙阻止:“少主,不可。烈焰军是我们最后的底牌,现如今,我们羽翼未丰,不到万不得已,万不可擅动。”
行舟坚持,将焰火令递给沈璧,道:“沈叔,我明白你的担忧。可如若我们不出手,云州城的数万百姓,怕是熬不过这一关。更何况云州城是我父亲的心血,无论如何,我也不能袖手旁观。”
行舟心里很明白,虽然李肃如今称了帝,可云州城一直是他心里的一根刺。景和国疆域万里,区区云州城,他怕是不会放在心上。
如果他也不管,那云州城怕是就没人管了。
沈璧听了行舟的话,心里也在纠结。他心里不舍云州城,可他更怕多年的筹谋,毁于一旦。
行舟说完好一会儿,都不见沈璧说话。行舟也知道,此时,他心里也在做着斗争。
于是,行舟又说:“沈叔,云州城是我们的家乡,我们的根就在那儿。无论如何,我都要和云州城的百姓一起的。如若放弃云州城的诸多百姓才能成就大业,那我宁愿不要这大业,否则我这辈子都不会心安的。”
沈璧被他说动了,看了一眼行舟掌心的焰火令,而后又虔诚的望着行舟,说:“少主放心,此次行动我一定万分小心。”
行舟点点头,说:“吩咐下去,云州城方圆百里的烈焰军都赶赴云州城,无论付出多大的代价,务必要帮云州城的百姓恢复家园。”
话落,行舟稍稍顿了一顿,随后又说:“我也会即刻起身,奔赴云州城,势与云州城共存亡。”
沈璧连声阻止:“不可。”
行舟来不及解释,沈璧扑通一声,就跪在了他面前。
“少主,您万万不可前去。近些年,李肃那狗贼一直在暗暗查探烈焰军的下落,此次烈焰军出动,他定然能察觉的。你只身前去,太冒险了。”沈璧言辞恳切,字字句句都在为他考虑。
行舟只觉得胸口一股暖流滑过,他心里暖洋洋的。
可是,云州城他还是要去。
更为确切的说,云州城他是一定要去的。
“沈叔,你先起来。”行舟弯下腰身,试图把他扶起,却是徒劳。
沈璧拂开他的手,一脸坚毅的跪着,任凭行舟如何劝说,他也不肯起身。
“当年,王爷出事我不在京城,没能护住他。现在,不管付出什么代价,我也要护住你。”沈璧仰着头,看着行舟酷似他父亲的那张俊颜,声音一度哽咽了几分。
行舟闻言,也蹲下身,眼神与沈璧持平。
他恳切的望着沈璧,语重心长的解释着。
“沈叔,你听我说。云州城一连下了这么多天雨,山洪泛滥成灾。表面上,百姓流离失所,粮食颗粒无收。这些,我们付出一些人力和财力还能挽回。可我最担心的,却是灾后的日子。”
行舟说着,眼底的担忧之色已经要溢出来了。
之前在栖云山的时候,他曾在一本医书上看到过,洪灾后最致命的,不是衣不蔽体、食不果腹,而是疫病。
沈璧不懂医术,不明白行舟的话,问:“灾后的日子?”
行舟点点头,继续解释道:“据史料记载,洪灾后致死率最大的,并不是眼下我们能看到的浅显的问题,而是瘟疫。”
“瘟疫?”沈璧的面色也逐渐凝重起来。
行舟的话让沈璧想起了小时候。
沈璧隐约记得,他小时候云州城就发了一次洪水。洪水后没多久,各个街道上都躺满了尸体,他爹娘就是在那个时候没的。
后来,云势见他可怜,便将他带回了府里。
后来,沈璧就一直跟在云势身边,鞍前马后,无怨无悔。
可那时候,沈璧的年纪小,不懂什么是瘟疫。
直到方才,经行舟这么一说,沈璧才彻底想明白。
此时,他脑海里尽是满街的尸体。
沈璧的面色愈发的难看起来。
行舟注意到他的心不在焉,趁机将他搀扶起来。
沈璧回神,经行舟这么一说,他也知道了事态的严重性。云州城是他的家乡,他也不想让云州城变成一座死城。同时,他心里也清楚,行舟已经做出了决定,他拦不住他。
于是,他一把攥住行舟的胳膊,一脸郑重的嘱托道:“那少主此行,务必要小心,莫要着了李肃那狗贼的道儿。”
行舟的医术,他在栖云山养伤的时候就见识过,所以他并不担心。唯一让他放心不下的,便是行舟的安全。
行舟冲他笑了笑,拿起一旁的假面,说举到沈璧面前,说:“沈叔放心,云州城里认识我父亲的人数不胜数,我心里有数,不会用真面目示人的。”
沈璧微微颔首,又说:“京城的物资丰富,我会亲自坐镇,少主需要什么东西,尽可来信告知我。”
“我现在就写张药材单子给你,医馆、药农都去寻一遍,他们手里有多少,我们就收多少。”话落,行舟走到一旁的桌案上,磨墨、铺纸、执笔写了张放置瘟疫的药材单子。
行舟刚收了笔,就听得楼下传来一阵马鸣声。
这条街商铺居多,这个时辰商铺都还没开业,按照以往的情况,这个时间段这条街上不会有马车经过。
沈璧看了一眼行舟,心里咯噔一声,莫不是少主的行踪暴露了,李肃派人来追杀他来了?!
他快步移至窗边,打开一条缝隙,向下望去。
楼下。
南风骑在马上,一手握着缰绳,一手握着横在腰间的马刺,仰着头,看向窗子方向。他身侧,还有一匹无人乘骑的白马,显然是为行舟备下的。
沈璧见楼下站着的,并非是李肃的暗侍卫,而是去而复返的南风,才松了口气。
就这时,南风从袖口摸出一颗圆润的小石子。只听得扑通一声,小石子儿打在了窗户上。
沈璧转过身,却发现行舟已经重新带上了那张假面。
他看惯了行舟那张俊颜,冷不丁的看着这张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脸有点不适应,话都有些说不利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