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13章

    世子李淳/图苏，首发时间：20210526

    那日，谢桑桑差她出宫给谢无间送信。当时，谢桑桑的身体状况已经是十分糟糕了，连床都下不来。

    她又偶然间听皇后宫里的嬷嬷说过，但凡宫里的主子亡故，与主子最为亲密的宫人都要陪葬。

    虽然谢桑桑在她危难之际对她施以援手，可她也侍候了她这么些年，算的上两不相欠了。她还年轻，她的好日子，还长着呢，她不想给谢桑桑陪葬。

    霍小玉思量再三，拿了她的宫牌，偷了她的首饰跟压箱底的银票，然后趁着出宫给谢无间送信的机会，溜之大吉。

    她将谢桑桑的信送到谢府后，分别去了当铺和钱庄。而后，趁夜轻装离了京城。

    后来，她隐姓埋名去了江南，偶然间遇到了做生意失败回江南的陆宴之。

    早些年间，谢桑桑还没嫁进太子府，陆宴之时常去谢府寻谢桑桑。霍小玉是她的贴身侍女，无论他们干什么去何处，她跟褚问都陪着。

    陆宴之真心喜欢谢桑桑，所以对她身边的人也很周到，时常给她跟褚问带些小礼物，再加上陆宴之的眉眼生的也算周正，日子一久，霍小玉便对他芳心暗许。当时，她是下人，陆宴之又满心都是谢桑桑，所以她才将这份心思压在了心底。

    江南再相逢，霍小玉今非昔比，她手上有了这辈子都花不完的银钱。她倾尽全力帮陆家在江南站稳了脚，而后重新把生意扩到了京城。终于，陆宴之被她的真心刚给打动了，答应娶她为妻。

    她欢欢喜喜的进了陆家的门，却还没等到跟她的心上人洞房花烛。

    霍小玉看着霍唐的尸体，忽然想起来，她本来是要去王大夫那去给她爹抓药的。

    上一世，她爹死的时候，她的确伤心过一段时间。可自打进了谢府，她不愁吃不愁穿，慢慢的就将之前不好的一切抛之脑后了。

    她原本是农户的女儿，自打她爹生了痨病,务农了大半辈子积攒下来的几个字儿全都用来买药了，可惜最后霍唐还是药石罔医，撒手人寰。

    可现在，她看着她爹的遗容，半点眼泪都流不出来。她强行压下心底那股莫名其妙的酸涩感，准备敛了她爹的尸身。

    可她翻遍了家里的每一个角落，也才只找到几个铜板而已。

    京城物价极高，一副最寻常不过的棺材板儿也要三两银子。她手里的这几个钱，买张席子都不够。

    霍小玉忽然想起来，上一世她爹就是用她卖身的钱才下葬的。

    虽然她不想再为人奴仆，可现在她身无分无。她只有被谢桑桑买下来，然后才能遇见陆宴之。只有她被谢桑桑带进宫里，她才能从谢桑桑手里弄出几辈子都花不完的钱财。

    霍小玉思虑了好一会儿，终于作了决定。

    翌日一大早，霍小玉拿着家里仅剩的铜板跑到了布行，买了一块白布。而后她又佯装路人在谢府对面蹲点。

    她先是看到谢无间跟陆宽两个人，说说笑笑出了府。

    霍小玉看着陆宽的背影，沉吟道：“公公怎么也在这？”

    她望了望陆宽跟谢无间消失的方向，而后又盯着谢府的大门，道：“莫不是陆郎也在？”

    想到这里，她的胸口便有些燥热。她正想着，陆宴之的身影便出现在了谢府门口。

    “陆郎”霍小玉喜出望外，刚准备跑过去，却又看到褚问扶着谢桑桑也出现在了大门口。

    她硬生生的止了步子，看着陆宴之很是殷勤的提醒谢桑桑小心台阶。霍小玉眼中闪过一丝妒意，就算是上一世，他答应娶她为妻，却也从来没用这样温情蜜意的眼神望过她一次。

    明明上一秒他们才拜完天地的，现下，他却用这样的眼神望向别的女子。

    霍小玉幽怨的望了陆宴之一眼，而后跟在她们身后，直到她听到褚问说她们要去「锦绣绸庄」，她才没继续跟着。反而是抄了小路跑回家，从床上扯下那张破破烂烂的草席，将霍唐裹了进去。

    而后她特意唤了一身白衣，又把方才从集市买来的白布系在了腰间，从隔壁邻居家借了推车，又央求隔壁邻居帮忙一起把她爹推到了「锦绣绸庄」一旁的空地上。

    她先是将她爹从推车上卸下，而后跪下来，低声哭诉的同时，又用余光不停的瞥向绸庄门口。

    没多大一会儿的功夫，她附近就围了不少看热闹的人。慕容策就是这时被瘦猴拖过来瞧热闹的。

    褚问拉着谢桑桑重新挤到了前排，陆宴之见状，也连忙跟了上去。

    慕容策跟瘦猴一走，人群中便又恢复了喧嚣。

    褚问看了霍小玉一会儿，然后揪了揪谢桑桑的袖口，道：“小姐，她好可怜啊，我们帮她把她爹给葬了好不好。”

    她的话音刚落，又觉得不妥，举起方才慕容策塞给她的荷包，说：“我有钱，我们帮帮她好不好。”

    谢桑桑看了褚问一眼，又看了看跪在地上垂着头哭天抹泪的霍小玉，悠悠的叹了口气。

    罢了。

    谁让她心肠软呢。

    不过这次，她不会再买她回家了。至多，帮她把人安葬了，让老人入土为安。

    她看向褚问，刚准备点头应下来。

    忽然，人群中出来一位公子哥。谢桑桑望过去，瞳孔微震。

    是他。

    当今皇上胞弟，建安王的嫡子——世子李淳。

    李淳与李慎是堂兄弟，关系还算不错。上一世，谢桑桑嫁进太子府之后，时常在太子府见到他。

    当今圣上登基之前，李淳本是个目不识丁的乡野村夫。后来，前朝覆灭，景和帝才册封他为世子。

    自打李家得了势，李淳便也跟着猖狂起来。

    他吃、喝、嫖、赌，样样精通。尤其喜欢学着京城中的酸腐书生，夜宿秦楼楚馆。

    当年，他的结局，可谓是轰动一时，丢进了皇家的颜面。他的死状惨烈，就连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谢桑桑都记得很是清楚。

    世子李淳，年一十八岁，患花柳病，浑身生疮，溃烂流脓，药石无医，不治身亡。

    只见李淳头戴金冠、腰环玉带，身上穿着的还是时下京城里最流行的月光白的长衫。

    若是单从他身上这套行装来看，便算是天王老子来了，也得赞叹一句风流。

    可眼前的这位，却是生的五大三粗、肥头大耳，眼底还有纵欲留下的大片青紫。在他身上，寻不见半点风流韵味，举手投足间散发出一股廉价的胭脂水粉的味道，让人有些作呕。

    只见他挥着手里的那把折扇，慢悠悠的走到霍小玉跟前儿，用扇柄抬起霍小玉的下巴颏，色眯眯的眼神落在她的小脸还有因为她的低泣不停颤动的胸脯上。虽然她生的一般，好在身材发育的不错。

    李淳很满意。

    方才瘦猴的那些话，他尽数听到了耳中。随即便想出了一些新鲜花样，十两买一个不经人事的小姑娘，等腻歪了，也能顺手做个人情送给下面的兄弟，无论如何也划得来。

    原本瘦猴说完那番话后，他就想站出来，买下她。他刚准备迈了步子站出来，就看到慕容策一脚把瘦猴踹出去了好远，再看看他脸上那道狰狞的刀疤，他心里猛然打了一个激灵。虽然他平日里飞扬跋扈、嚣张的不行，可那也要挑人的。

    眼前这位，傻子都能看出来不好惹。最为重要的是，他今日是偷溜出府的，只带了两个随从。万一打他不过，反倒让他把自己给揍了，那可就丢脸丢大发了。

    他可不想因为一个相貌平平的女人在众目睽睽之下也被人踹一个大马趴。若是为此丢了皇家的颜面，传到他爹耳边，他爹又该拿用大鞭子抽他了。于是，他又用极其缓慢的幅度把脚给收了回来。

    不过，若是跪在地上的那位的相貌与站在一旁的那位身着朱色纱裙的姑娘的相貌那般，那就算是再挨几顿鞭子也直了。

    就在他对着谢桑桑想入非非的时候，忽然发现慕容策在谢桑桑面前停了下来。他离得远，听不清他们在说些什么，便以为他们认识，他不想惹麻烦，便把对谢桑桑的那点龌龊压在了心底。

    直到慕容策离开，他心底的那点邪念才又疯狂的钻出来。他环绕了一圈人群，确认没有像慕容策那般凶神恶煞的人物存在之后，他大胆的朝着霍小玉走了过去。

    李淳打量霍小玉的同时，霍小玉也在打量着他。

    霍小玉虽然低着头在哭，可她却一直用余光注意着四周。让她预想不到的是，谢桑桑没走过来，反而走过来一个大胖子。

    李淳用扇柄抬起她的下巴的时候，霍小玉看见了他的脸。

    谢桑桑认识他，霍小玉自然也认识。

    她看到李淳时的反应，与谢桑桑最初看到李淳时的反应是一样的。她身躯一震，连哭都忘了，泪眼欲滴又一脸震惊的望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