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10章
红玉珊瑚被盗前日，正逢李刺史在前厅宴请军中两名团练副使。
这两位团练副使一老一少，年长的叫冯志，在军中资历高经验多，为人却固执守旧不懂变通。年少的叫张啸，正值而立，先皇时期的武举三甲出身。本以为会得个好前程，没想到朝廷重文轻武，被派到这偏僻的地方任职。
一个刻薄古板一个恃才傲物，平日里相处免不了摩擦。李刺史作为林州城最高行政官，在其中起到了重要的调节作用。
酒足饭饱之际，三人都有些微醉。突然不知从哪飞来一枚铜钱，直冲李刺史面门。他急忙后仰，铜钱擦着他的鼻尖打在身后的墙上。铜钱没有停止旋转，在墙上留下一条很深的划痕。未等李刺史起身，铜钱又借力打在饭桌中央。
室内众人立马警惕，纷纷持剑拔刀。张啸年轻气盛，立马叫嚷道：“谁？给我滚出来。”
一袭猎猎红衣自檐上飞身而下，落地无声可见其轻功之高超。他逆光而立，月色将他的面容遮的若隐若现。
莫桑狂笑两声，摇头晃脑像是发生了什么极其好玩的事儿。他这副疯癫的样子挑衅到了张啸，张啸怒极：“你笑什么？”
莫桑笑声渐小，他掏掏耳朵，脸色须臾转阴：“我笑，这不知道是谁家的狗，这么能叫唤。”
“你。”张啸提着剑就要往外冲，李刺史急忙拦住他。见他这副气急败坏的模样，莫桑更是笑的开心。
莫桑道：“明晚酉时，在下前来取走贵府珍宝红玉珊瑚。还请刺史大人好好准备准备，不要让我太失望哦。”
“我倒要瞧瞧这悬赏五百两的珍宝，到底是个什么东西。”他眼里闪过一丝兴奋，他可真是太无聊了，无聊到都开始接悬赏令找乐子了。
见他转身跃上房檐，李刺史急忙出声问道：“阁下是何人？”
“江湖人称‘玉郎君’。”声音从远处传来，眨眼间已经不见莫桑的身影。
李刺史神情严肃，告诫屋内众人：“今晚之事，我不想在外面听到一个字。”
————
家贼？当时在场的除了两个团练副使，其余的皆是李府的人。
李刺史紧皱眉头，向李山使了个眼神，示意他去将冯志和张啸请到府中。李山立马会意，派人前去将两人请来。
接着又问向莫桑：“你说你看到了些不该看的，是什么？”
“我与他们二人交过手，其中有一个是女子，用刀，武功了得。最重要的是染着紫红色蔻丹。”
“紫色蔻丹？”李刺史喃喃道。他思索一番，这林州城中会些拳脚功夫的女子不少，但是符合条件的女子确是不多。能染蔻丹的，若不是豪门贵族的家眷，便是烟花酒巷的女子。
他吩咐李山去查一下符合这些特征的人。话音刚落，就听莫桑哂笑一声：“一瞧李刺史就不懂这些妇人家的事儿。”
“前几日瞧见是一个色儿，没准今个就又变了一个色儿。”
紫红色蔻丹。江清月脑中猛然想起，她前几日去给孟姨娘瞧病，她染得好像就是紫红色蔻丹。
不过……时下紫红色蔻丹在豪门内眷中很是流行，就这几天行诊，她都见过三四个了。
莫桑话锋突转，方才上扬的眉毛瞬间垂落，单听声音就知道里面藏了多少委屈：“哎，若不是我那晚警觉跟了上去，恐怕您现在认定了我是凶手，任我百口莫辩也难辞其咎。最终带着身上的罪名枉死，好狠的心哟。”
“我倒是想知道你这暗室里原先关着什么人。竟让他们如此大费周章的拿我当替罪羊。”莫桑抱着手倚在铁笼栏杆上，一脸好奇。
“朝廷之事，不得与外人闲说。”李刺史心中焦急，这都过去了好几天，还未抓获幕后黑手。先前好不容易抓到一个南疆的探子，还未能掰开他的嘴，就被那些人借着盗窃的名头将人给灭口了。
“外人？”莫桑目光飘到江清月身上，“若没有外人，是不是就能让我听听了。”
“你要做什么？”见莫桑步步逼近，江清月立马警惕。他这般似笑非笑，必定没有好事。
“嘘，还请江小娘子配合些。”说着莫桑伸出手在她脖颈处用力一按，江清月便瘫软了下去。
见此情景，李刺史不由得十分震惊，急忙唤人：“这？快，快去叫郎中。”
“没死，晕了而已。”莫桑道，“瞧她年岁分明是江镇远的女儿，刺史大人对江镇远怀恨在心。杀了他女儿不正合你心意，这般紧张做什么。”
莫桑此番话李刺史是极其不认同：“我虽武将出身，但也是非分明，做不出父债女偿这种卑劣事。”
“呵。”莫桑冷声一笑，“这人是我带来的，是生是死我说了算。还请李刺史说到做到，一会儿替我好生照料。若是我这乐子一不小心没了，我也不介意从您府上重新寻一个乐子。”
也就一炷香的功夫，江清月微微转醒。一睁眼就瞧见莫桑这货坐在她跟前，嘴里吃的不就是先前十分嫌弃的肉包子。
“十文钱。”她好心的提醒了一番。
莫桑不耐烦的“啧”了一声，将最后一口包子塞进嘴里：“你这人小小年纪怎能如此贪恋这些黄白之物。”他从腰间摘下青色荷包，将里面的铜钱倒进掌心里，数了十多枚放进江清月手里。
“余下的就当是赏你的了。”从糖果铺子出来时还是鼓鼓囊囊一整袋子，这没几天就干瘪了下去。
江清月接过铜钱，规规矩矩地数了十枚，将余下的又塞回他手中：“十文便是十文。”
“呦呵。”莫桑瞧着她这操作很是稀奇，这‘奸商’也开始讲规矩了？他道：“你若真跟我讲规矩，不如将这十文钱一起还我。”
听了这话，江清月一把将放到他掌中的铜钱拿了回来。他这散财童子大方得很，整日拿着铜钱丢来丢去的，还会在意这几文钱。
莫桑瞧她这财迷的样子，不禁笑出声来。幸好他当初没有杀了她，可真是有趣。既如此就养着吧，反正每日也花不了几个铜板。
“主君。”一名护卫左右手各提着一个食盒进了暗室，他将左手的食盒递上，“这是大姑娘差人送来的饭食，大姑娘还给主君传了句话，说她心情不畅回房歇着去了。”
李刺史点点头，对这女儿算是没了脾气。她母亲王氏在世时，对她还有些约束。自从前年他将孟姨娘抬进府后，她这性子是越发放肆。平日里更是我行我素，整日和一帮男人混在一起吃酒听曲，全然没有一副女儿家的娇羞。
曾经还闹过离家出走，说是在家待够了要去闯荡江湖，哪成想路上遇到山匪，受了些伤知道了江湖险恶便自己乖乖的回来了。
侍卫递上另一份食盒：“这份是孟姨娘送来的糕点。”
李山接过食盒问向李刺史，这糕点该如何处理。要说李刺史喜爱孟姨娘，其实也算不上。当初将她带入府中也是因为可怜她，其中最重要的还是这孟姨娘长了一张与刺史夫人十分相像的面容。
“拿下去分了吧。”李山应道，他拎着两个食盒，将装有饭菜的放置铁笼前。
又是这股味道。和李槐莲鞭尾上的味道有些相似，她先前到底是在哪里闻到过。江清月皱皱鼻子细嗅一下，这味道好像是从盒子里传来的。
“可否将这份食盒打开一下？”江清月指着装糕点的食盒问道。李山回头看了李刺史一眼，见他同意便打开了食盒。
盖子一打开，梨花糕的香气扑面而来，将方才那股奇特的味道冲淡的许多。
江清月暗暗思索在何时闻过这股味道，又不死心的上前深嗅了一口，这味道竟是从这盒子上发出来的。有些酸有些苦还有些涩，像是石楠的气味。
怪不得。
“姑娘要不要尝些。”李山将装有梨花糕的盘子端到她面前问道。看她的样子，十分想吃这糕点，反正他们都是些大老爷们不爱吃这些甜腻腻的东西。
“多谢，不用了。”江清月摇摇头，若有所思的问道，“府里的大姑娘与孟姨娘关系如何？”这般当着人的面打听人家的家事很是不妥。若不是江清月想早日离开这里，去京城问个清楚，根本不会管他们这些糟心事。
李刺史稍有犹豫，最终还是开了口：“阿莲与紫衣两人间有些误会。”
那便是关系当真如传言一般不怎么样。两个水火不容的人又怎么会有长时间的接触呢？莫不是她闻错了？
“怎么？发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儿了？”莫桑问道。江清月犹豫再三还是将知道的一切说了出来。
她顿了顿又说道：“可您说，这大姑娘与孟姨娘两人有嫌隙，彼此间也少有交流。这大姑娘鞭子上怎么会沾染了这股味道。”
“这有何奇怪的，气味飘得那么远，估计从她门前经过时不小心沾上得也说不定。”莫桑漫不经心道。
若要这么说，也是说得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