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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十章梅便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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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松开一只提着食盒的手,梅玙伸手去推开眼前这扇有着精致云纹雕花的木门。木门发出难听的嘎吱声,梅玙抿着唇做了个吞咽的动作,一只脚伸进门内,铺着地毯的地板发出一声沉闷的声音。

    被囚禁在此处的人听见门口的动静,抬起一张没几分血色的脸,朝门外看去,却被闯进来的一抹斜阳刺着了眼睛,不得不伸手挡了挡,模糊中看见一个穿着红衣太监服的人走了进来,伴着暖阳,莫名相称。待人进来后,那抹斜阳又同阖上的门扉一同消失了。

    梅玙低着头,看着手上黑色的食盒,一时间有点不知所措,微微抬眼看了眼坐在床边,眼神无光的金桃,走到了一旁的桌子上,把东西搁在了上面。提着食盒的双手似乎解放了,可梅玙垂在身侧的两只手还是微微地发着抖,耳边心跳声分外清晰。

    轻轻地掀开盖子,梅玙把还热着的汤药断了出来,看着汤水上漂浮着的红花,梅玙轻叹了口气。

    钱怀认为不过是灌个打胎药罢了,以为梅玙进去后很快就能出来,可等了好一会儿也没听见什么动静,看了一眼在旁边候着的刘太医,又朝门口望了望,正打算催一催梅玙,可没想到这个时候李璟带着赵鞍来了,正要行礼请安,却被李璟抬手呵退了。钱怀退后,不接地看着他的师父赵鞍。

    赵鞍道:“皇上要看看里边的情况。”

    钱怀心中疑惑,但也没资格问什么,于是带着李璟走到了后院处的一扇窗前。这窗从外边望进去虽然有些模糊,但是能看见里面大致的情形,且处于背光处,不会被发现。

    待李璟站定在窗外,侧着身子在窗边听着里边的动静后,赵鞍和钱怀往后退了些。

    梅玙现在手抖得很,怕把药摔了,所以没有立马端着这药到金桃面前让她喝下去。

    就在梅玙努力握着拳头试图压制住手抖的时候,金桃开口了,一开口便是低哑无力的声音,“是你告诉皇帝他们的密谋的吧。”

    只见梅玙一只手突然抓住了圆圆的桌沿,扭头朝金桃看了过去,眼中有惊疑,也有他未察觉到的冷意。

    窗外的李璟听见,只抬眼看向了窗内梅玙模糊的身形,似乎在等着梅玙回应金桃。

    金桃的唇也不似往日那般娇艳好看,微粉色的唇上有着些许死皮,见梅玙只是冷冷地看着她,不似进来的时候那样看起来有些紧张慌乱,金桃继续说道:“那晚你没来,转眼我们就被皇帝抓了,我就猜到了是你。”

    梅玙看了一眼那碗汤药上漂浮着的红花,转过身去,不似进门那般弯腰驼背的样子,挺直腰杆,“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瞧着金桃形容憔悴的样子,只怕若是换了个正常男人怕是会生起几分“我见犹怜”之感。

    五官秾丽,眉眼却十分温柔,几分愁绪萦绕眉眼间,算得上是一张惹人怜爱的脸。

    梅玙看着她一身素色,头发只是简单地被束起不至于凌乱,明明是阳光正好的下午,又看了看四周因门窗紧闭而颇有些昏暗的环境,瞧着她那张看起来似乎也不到20岁的脸,不由得可怜起这个女人的处境来。昏暗的寝殿内,没什么人,安静地过分,显得压抑万分。

    梅玙呼出一口浊气,眼神飘向一旁,却格外坚定,“与其做被人操纵的棋子,不如自己破了这局。”

    金桃低头笑了一声,似是嘲讽似是无奈,“千算万算,没想到他们栽在了自己人手里。”

    梅玙听金桃这个与朝鲜李氏划清界限的态度,猜测她对朝鲜李氏是恨的,复又猜测,她这样的女人,多半是为了父母亲族被送来了这种地方,可她似乎很不喜欢朝鲜李氏,按理来说朝鲜算是她的母族,看她这个态度,多半是被逼着送来这地方的。

    金桃抬起头,看着梅玙身上红色的太监服,见他已经是皇帝身边的太监,以为梅玙成了真的太监,“你现在不也成了皇帝拔除朝鲜细作的棋子。与我有什么两样。”

    梅玙皱着眉头,听见她这样嘲讽心里不大舒服,看着她嘲讽的神色,眼里带着同情,“至少我有选择的机会。”

    听罢,好一会儿,金桃笑了起来,一边笑一边流泪,没一会儿又咳嗽了起来。

    咳嗽声停了下来,梅玙转身碰了碰盛着汤药的碗,已经变得微温,手上也不再抖,于是端起了这碗药,朝金桃走去,最后放在了金桃床头的柜子上。

    梅玙瞧着因为咳嗽了好一会儿导致有些气喘的金桃和她红润了不少的脸色,心中腾起一丝悲悯,“你没有感觉到最近身体有些奇怪吗?”说着便伸手朝她的手腕探过去。

    身体十分健康,但是虚弱无力,梅玙猜测是李璟让人给她用了什么药,在推测她怀孕八到十周的时候,梅玙收了手,面色难看地看了她一眼,随后站起了身,低着头看着眼前的这碗药,一时间又怯懦了起来。

    怀孕八周以上,胎儿的大脑和心脏已经发育得很复杂了,也可以听见胎心了。这个在金桃肚子里的孩子和梅玙没有任何关系,他没有权利决定这个胎儿的生死,但他必须把让金桃把这药喝下去,不然他可能就危险了,可是他有点下不去手。

    瞧着金桃疑惑的神色,梅玙退后了两步,拧着眉头看向她的腹部,“有孕两个月……”呼出一口气,梅玙接着道:“柜子上的是落胎药。”

    李璟在窗外听见梅玙准确判断金桃怀孕的时间,心中疑窦丛生,听见梅玙说是落胎药,想起他没有告诉更没有让钱怀告诉梅玙叫他送的是落胎药,心中疑窦更添几分。

    金桃瞪大着一双泛红的眼睛,看着梅玙,“皇帝让你把这药给我?”

    梅玙紧绷着牙,闭了闭眼,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醋煮红花的味道,“让我把这药给你灌下去。”说罢便把药端了起来,打算给金桃灌下去。梅玙知道这是皇帝给他的考验,而现下他在这里呆的有点久了,他必须快点解决掉金桃肚子里的孩子。

    金桃看着朝她走过来的梅玙,下意识地想朝后挪,可虚弱无力的身体反而让她直接躺倒在了床上,她知道根本反抗不了,开口道:“皇帝就不怕我肚子里的是他的孩子吗?”

    梅玙脚步一顿,看着躺在床上眼神斜睨着他的金桃,语气倒是变得平静了起来,“他是皇帝,考虑的东西只会比你我更多……”梅玙一只膝盖跪在了金桃的床榻上,端着药凑上前去,没来由地继续说道:“皇帝的龙椅都是带血的,皇帝的心性非常人能比能揣摩。”

    窗外的李璟听罢,脸上莫名浮起一丝笑容,可眼神中却没有什么笑意,他背过手去,转身朝永和宫正殿走去,不再偷听,赵鞍和钱怀也紧跟了上去。

    梅玙伸手捏开金桃的下巴,这动作他在他家的医馆对着不肯喝药的小孩子做过无数次,动作格外娴熟,也深知怎么捏可以让人无法挣扎,怎么喂才可以让人不呛到。

    一碗打胎的醋煮红花下肚,梅玙只感觉手上的碗轻了,可心头却莫名地沉了下去,梅玙松开捏着金桃下巴的手,擦了擦微微湿润的眼角,转过身去长吁了一口气,收拾收拾东西后,提着食盒推开门出了去。

    一抹暖阳在梅玙推门的那一刻探了起来,可不到几秒便被厚厚的门扉赶了出去,室内昏暗依旧。

    梅玙抬头,便见李璟逆着光站在他不远处,目光晦暗不明地盯着他,禁不住地软了软双腿,赶忙低下头去,提着食盒闪到一边。

    李璟把视线从梅玙身上挪开,向刘太医吩咐道:“刘太医。”

    刘太医上前行礼,“微臣在。”

    李璟瞥了眼寝殿阖上的门,“看顾好她的身子,把人养好来。”

    梅玙听见李璟的吩咐,低着头疑惑地皱起了眉头,眨了眨眼,对李璟的做法有些摸不着头脑。

    刘太医应下,随后提着药箱进了寝殿,身边跟着的小太监端着红花牛膝汤也跟着走了进去,钱怀朝李璟行了礼,随后也跟了进去。

    走在长街上,梅玙前边的是赵鞍,身旁的轿辇上坐着的是李璟。梅玙微微低着头,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待回到乾清宫书房,梅玙上前,再次跪在了乾清宫书房中华丽的地毯上,把头磕在两只手叠着的手背上,“回皇上,奴才思来想去,总觉朝鲜李氏的姓氏不好,想换一换。”

    梅玙想了好一阵,才想出这番让皇帝赐姓的话,不能说李姓不好,毕竟皇帝就信李,得说朝鲜李氏不好。

    李璟抬眼,颇有些诧异地看向梅玙,莫名想起今日隔窗听闻的梅玙的一举一动,沉思片刻,“……你最想要的是什么。”

    梅玙支起上半身,又一次抬头看向了李璟,“我想要的,未必是我能得到的……”又默了一会儿,才道:“梅便很好。”

    来到这深宫,能留着的,也就只有他真正的姓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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