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清吧
领完证之后,姜莱在家躺了两天。她奶奶打来电话,问这几天有没有出去和靳言竹见面,姜莱恭恭敬敬地答着“有”。
事实上,两人的聊天框一片空白,姜莱甚至觉得靳言竹已经转头把她给忘了。
联姻的消息还没放出去,她嘴巴紧得很,朋友们自然也都不知道这件事。
尤其是她闺蜜裴知诺,如果可以的话,姜莱希望她这辈子都不要知道。
毕竟她清楚自己对靳言竹的单向恋爱从入门到放弃的全过程,属于知道的太多该被灭口的类型。
况且裴知诺这几天特别忙,两个人没来得及聊天,她的记忆还停留在姜莱被劈腿的时候,根本不知道她的好闺蜜生活已经天翻地覆了。
裴知诺在那边用超高分贝怒骂了渣男两分钟后,她刚停下来准备聊别的话题,姜莱才开口闲闲地打断她。
“……你还是先喝口水吧。”
这件事发生之后裴知诺生气又憋屈,她觉得姜莱吃了个哑巴亏,被劈腿了还得顾忌那些有的没的不能去撕逼,她很不爽。
姜莱感叹:“这件事就这样吧,好歹我奶奶不知道呢,要是让她知道了,她不知道能气成什么样呢。”
“你奶奶也真的够封建大家长的了,完全看不出她是活在二十一世纪的。”
她想了想,突然问道:“你那天说来巴黎找我,后来你奶奶给你打电话叫你回国,不会就是因为这个事儿吧?”
“没有,她不知道这事。”姜莱现在不准备告诉她真实原因,只模棱两可道:“我在国外待太久了,她就是像以前那样把我叫回去讲道理而已。”
裴知诺安慰她:“没事儿,没能来就没能来吧,你订的那两件高定我让他们给你邮回国内了,是按照上次的尺码来的,应该没问题。而且我马上回国了,到时候给你带礼物。”
姜莱忙卖乖:“对哦,到时候你一定要告诉我,我好去接你。”
“还是你贴心,男人没一个好东西。”她开始全方位扫射,“恋爱婚姻都是坟墓,谁踏进去谁倒霉,当单身富婆多好。”
“是吧姜姜?”
姜莱知道她这是在安慰自己,但这一瞬间,她忽然产生了一种背叛了组织的感觉。
她讪讪道:“……你说得对。”
-
挂了电话之后,姜莱收到了一条消息,来自林赫。
为什么是来自林赫呢?
那天领完证之后,她刚把车开进车库停好,就听到了手机微信的新消息提醒。本以为是她那未来老公,谁知打开一看,是一条来自林赫的新朋友申请。
林赫的原话很礼貌很官方,她自己简单理解了一下,大致意思就是:靳言竹把所有的事情都扔给他了,如果有什么事联系他就好,别去打扰那位少爷。
姜莱不禁在想,如果可以的话,他是不是连结婚也想让人代劳了?
今天林赫发消息过来,是向姜莱询问她近日是否有空闲,靳言竹他们两个需要定好日子去拍婚纱照。
姜莱纳闷地想,原来这种塑料婚姻还需要拍婚纱照么?
但不管怎么说,这一定不是靳言竹的意思。
她礼貌的寒暄过后回复道:
【除了周末没空之外,其余我都有时间。】
过了好一阵,她收到了林赫的消息:
【姜小姐,不好意思,我们这边就只有周末才有时间。那这件事情可以等到下周再商议吗?】
【没问题。】
这辈子不商议了都没关系……
姜莱对拍婚纱照兴致缺缺,对这个决定自然没有异议。
-
前些日子雨后的秋老虎导致温度整体升高,现在即将到九月中旬,天气开始变得有凉意,山顶的傍晚尤其冷。
姜莱随意地拢了拢自己的风衣,看着眼前的墓碑发呆。
她在墓园坐了很久,从中午到现在,除了把自己结婚了的事告诉姥姥之外就什么也没说,整个下午都只是枯坐。
过了一会儿,她把身子往前探了探,整理了一下那束花。
这个墓园这么大,大多数的墓碑前边都放着花。倒是有零零星星的几个,墓前的草都长得很杂乱了。她在想自己在国外读书的那几年,她姥姥的墓前是不是也如此。
就像真的真的死去了,不承载任何人的思念。
毕竟,连她的亲生女儿都不愿意回来看一眼。
从山上下来的时候隐隐飘起了小雨,姜莱没带伞,她的司机打电话过来,问需不需要给她送过去。
雨势不大,只有毛毛细雨而已,她想自己慢慢走下去,于是就拒绝了。
她的原计划是直接回家,但现在的天气显然给她焦躁的心情点了一把野火,现在的她更需要一个情绪的发泄口。
坐在后车座后,姜莱把毯子扯过来盖在身上,吩咐司机开车去ye。从墓园到她家大概需要一个小时,她又定好了四十分钟后的闹钟。
做完这一切之后,她毫无形象地倒在后车座开始睡觉。
大小姐的时间掐得正正好好,车子停在酒吧门口时,她正好在车上补好了自己的妆容,还来得及升上隔板换了件衣服。
穿着高跟鞋下车时,姜莱接过伞撑开,酒吧街的灯光映照在她的脸上。
她此时妆容精致,衣着得体,完全不见偷偷哭过的痕迹。
收伞走进店里的时候姜莱还分出一根神经想着,如果她奶奶在这,那她一定会被老太太夸奖的。
这就是她奶奶的理念:不管人后有多狼狈或者有什么难过的事情,只要在有人能看得到的地方,那就一定要光彩夺目。
老太太的话她大多是不爱听的,但这一点却值得牢记于心。原因无他,回了姜家之后,在这里多得是看笑话的人。
她本来就是个死要面子的人,不能容忍任何人看见她任何失态的时刻。
这酒吧人来人往的,没准一个不小心就遇到了熟人呢。
这时候的姜莱根本没想到,自己竟然一语成谶,无法反驳的言灵。
-
她坐在一处偏僻的卡座,一边喝着酒一边听旁边一桌的男孩女孩玩真心话大冒险,听起来像是大学生,挺有意思的。
酒瓶转到一个女孩那的时候,坐在她身边的那个男生刚好去厕所回来,她偏了下头朝男生大声表白道:“我喜欢你!”
男生的手刚触到酒杯,听到这话瞬间顿住,周围人在热闹起哄。他指腹在杯子上摩挲着,睁大眼睛问他身旁的男生:“她选了什么?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姜莱没忍住笑了。
这个年纪的她不也是追靳言竹追得热火朝天吗?只能说,曾经她也年少无畏。
那边的气氛越吵越热,到了晚上,酒吧的人越来越多,她听不清周围说的什么,就自己安静喝酒。
喝了酒就不能再吃安眠药了,也不知道今晚要怎么才能睡着。
桌面上的手机震动,她把酒杯推开,打开微信查看。
她和她母亲最近的一次联系也是由她开始的。
姜莱尽量用简短的句子把事情说清楚,以免耽误她太长时间。她问陈女士能不能抽空在姥姥的忌日这天回来看看,姥姥应该想她了。
中午的时候她收到了回复,那边说自己没有时间,现在在布拉格。
收到这条消息的时候姜莱正在下楼,她把消息读了几遍,然后就把手机锁屏扔进包里了。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
一条新消息在刚才发了过来,姜莱被酒精短暂麻痹的大脑好像突然活了过来。她一遍遍读着信息的内容,因为喝酒而放松下来的神经再次紧绷。
【小莱,为什么不回消息?你又生气了吗?妈妈现在工作和家庭事情都很多,很忙。有时间的话我会回去的,我希望你能理解。】
姜莱轻轻呼出一口气,回复道:
【我理解您,妈妈。我希望您下次回我消息的用中文,可以吗?】
她又补充:
【回国太久,我已经看不懂外语了。】
她妈妈是聪明女人,当然知道她是什么意思。
说了两句带刺的话,也没见她有多开心。姜莱把手机倒扣在桌上,目光放空,遥遥地望着那边抱吉他唱歌的女孩。
人在心情不好的时候通常只希望自己待着,偏生就是有人不识趣。
姜莱转头看见熟悉的那张脸,冷笑着想,如果是那位的话,那她不是不识趣,她就是故意来让她不开心的。
姜宁盯着她的脸看了好几秒,笑意盈盈地撑着下巴坐下。
“听说爸让你和靳家联姻?”
姜莱晃着手里的酒杯,掀起眼皮恹恹地扫了她一眼,懒得回话。
“其实你根本就没想到,对吧?你一直以为爸爸愧对你,宠爱你,不可能让你去联姻,所以你觉得自己和别的富二代名媛不一样,但现实很残酷呢。”
最后一口酒入喉,杯底被放回桌面,敲击出清脆声响。
姜莱也不知道自己今天冒犯了哪路神仙,怎么一个两个的都来告诉她这些她早就清楚了的事实:你的母亲不爱你,她连你姥姥的忌日都不愿意回国。你的父亲不爱你,你以为他愧对你,把你当掌上明珠捧着,最后还是为了利益让你去联姻。
什么乱七八糟的。
“你是不是还想提醒我,靳言竹也不愿意娶我,他只是不得已服从家里的安排?”
看着姜宁有些错愕的表情,她勾起嘴角笑了一下。
“你好闲啊,没事能不能省省力气,该做什么做什么?以前我让着你是因为你未成年,不和小孩子计较。我可是你姐姐,奶奶知道你这么和我讲话吗?”
姜宁气得手抖,一句话都没说出来。
看着眼前的小半桌空杯,姜莱纳闷地想,这个清吧开在她家门口,她也算得上是老顾客了。以前光鲜亮丽地来玩的时候怎么没遇见过熟人,偏偏要在她这么低谷的时候安排人来烦她。
“而且有一点你错了,我从来没说过我不想嫁给靳言竹。你不是知道吗,我大一那年追了他好长时间。人家又帅又苏又是富二代,我为什么不愿意嫁?”
姜莱的声音已经染上了些微醉意,她拖着音调,一字一顿:“我对他念念不忘,现在可以说是美!梦!成!真!”
姜宁气得不行,瞪了她一眼后拎起包转头就走。
姜莱轻哂。
她这个妹妹真是童心未泯,挑衅什么的都幼稚得很。她的司机每次都会把她所有的动向都告诉老太太,她肯定在旁边是听见了,然后才故意过来给她找不痛快的。
和司机约定的时间是八点,现在才将近七点半,姜莱本来没想喝醉,但刚才被姜宁一搅和,她又气又觉得好笑,就又多喝了些。
她酒量本来就不太好,现在有些轻微的发晕。
但只是发晕而已,她脑子还是清醒的,酒劲也得过一阵才会上来。姜莱琢磨着自己应该给司机打个电话,叫他现在就来。
起身的时候身子轻微地晃了晃,姜莱站了一会儿才睁开眼睛。她琢磨着现在得亏是在ye,换成国外酒吧的话喝成她这样好像还挺危险的……
思维停在那个男人撞上她的时候,姜莱赶忙扶了下座位稳住身子,这才皱着眉抬头。
半天没等来一句道歉,姜莱忙着去洗手补妆,也懒得和他计较,她侧过身子准备绕过他离开。
谁知道这男人不是这么想的,他晃了一下,挡住了姜莱的路。
“美女?哎,别着急走啊,能撞到一起,就说明我们有缘……我请你喝一杯?”他打着酒嗝,眼神里写满了冒犯。
姜莱没说话,打量着他的一身。
一个很典型的游手好闲的公子哥。
她没见过这号人物,但直觉自己打得起。
这位大哥果然“不负所望”,他又往前靠了一步,朝姜莱的肩膀处伸出手。
姜莱手摸到了身后的玻璃杯,刚想砸过去,一只修长的手在她眼前晃过,挥开了那个男人的胳膊。
他出手动作很快,以至于收回了手后又过了几秒,姜莱迟滞的神经才反应过来。
男人半个身子挡在她面前,不同于以往的漫不经心,今天的他气质有些凌厉。
姜莱觉得他没怎么用劲,估计是那位二世祖喝得太飘了,他往那边倒了一下,扶了下椅子才没摔下去。
“这他妈的谁啊?”
二世祖转过头来,对着她的方向怒目而视。
“这才几天,就不认识我了?”
刚才的凌厉仿佛只是姜莱自己喝多了的错觉,他勾出一个笑来,又恢复了以前那种玩世不恭的大少爷样子。
“靳哥,您我哪能忘呢……”
他的态度变化得太快,不知是觉得惹不起靳言竹,还是觉得惹不起靳家。
靳言竹微抬着下巴笑了下,笑得却没什么感情:“没忘就行,别在那扯别的了,过来道歉。”
人开始变多,酒吧的音乐也开始变吵,姜莱觉得这个环境让她有些头疼。
她的理智告诉她应该等着事后和给靳言竹道谢,但喝了酒的人脑回路自然和正常的时候不一样,况且他们两个好像是合法夫妻了?什么时候道谢不行啊……
这么想着,她后退了一步,准备溜去洗手间给司机打电话。然而她刚转身就被发现了,刚刚帮她解了围的男人在她身后懒洋洋道:
“不是说对我念念不忘么,不等着跟我叙旧,你跑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