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9章 打破桎梏的尊严
老大转头，愤怒的瞪着孙二爷。
老三却翻了个白眼，拍拍老大的肩膀：“算了大哥，咱先进屋，外面怪冷的。”
老大嗯了一声，转身跟着老三进了屋。
剩下的亲戚，也都三三两两的带着家人重新回了自己的屋子里，整个小二楼，再次恢复了原本的热闹与温馨。
二姑走出来，想要推着孙二爷回去，却被他一把打掉了手。
“用不着你！叫小幺出来！”
二姑叹了口气：“小幺在楼上带孩子呢，她孩子饿了正哭呢，我推您先回去吧，待会让小幺下来照顾你。”
二爷还是不肯，对二姑厉声呵斥。
原本已经不想再掺和这家人事情的赵磊实在看不下去了，走过去，接过了二姑手中的轮椅、
“我来吧。”
面对赵磊，孙二爷自然不敢造次。
“二姑啊，麻烦给二爷拿个毯子出来，我推着二爷在周围转转。”
二姑一怔，见赵磊对自己挤眉弄眼，忙不迭地答应一声，跑回去找毯子，给二爷围上。
“二爷，去周围转转？”
孙二爷还能说什么，他一个偏瘫的老人，坐在轮椅上，岂不是任人摆布？
“随意吧、”
赵磊推着二爷，缓缓地走出了小院，远离了这个重新变得有人情味的小二楼。
“你们孙家，我真是一点都不盼你们好啊。”
两人交谈的第一句，赵磊便语出惊人。
“因为那个孽种？”二爷冷哼道。
赵磊淡然笑笑：“在我面前，你最好想清楚你的措辞，我和那群混混不一样，我这个人发起脾气来，我自己都控制不住。”
如此显而易见的威胁，二爷自然不会听不出来，叹息道：“就因为孙小葵？”
“对，就因为她。”
赵磊推着他缓缓前行，看着空中各家升起的袅袅炊烟。
“那是第一个，我自付如何努力都赶不上的女生，我每天训练八个小时，她练九个，我为了让自己变得更准，一天打空了仓库里一千发子弹，她打了两千发，你知道对于一个女生而言，这是什么概念么？”
孙二爷沉默无语，不是他不想说，而是他不懂。
“我起初以为，她就是想争第一，想做最好的那个，但后来我发现错了，她这么做，不过就是为了证明给我看，让我注意到她，让我看见，这个女孩是如何的出色优秀。”
“我看见了，我也注意到了，但是我没注意到的是她的感情，女性的感情。”
孙二爷微微一震。
难怪赵磊会对这件事如此上心。
他已经接近了赵磊和孙小葵之间关系的真相。
“我这辈子见过很多女人，有的聪明到我没开口，她就知道我要说什么，也有笨的连走路都能摔一跤的笨蛋，但只有她，她是特别的。”
“可能对于二爷你这种人，女性更多的，就是传宗接代的工具，还有就是给你们洗衣做饭的仆人吧？”
他看着坐在轮椅里的孙二爷，眼中尽是嘲弄与愤怒。
“你知道她是怎么死的么？”
孙二爷感受到了身后之人的气势，一言不发。
“为了帮我挡一颗子弹，为了我的过错，为了我的过失，她付出的是一辈子的代价，临死的时候，她一直看着我，那是我第一次明白她对我的感情，从那之后好久，我都害怕这种情感，我甚至害怕面对其他的异性，这一切，起源都是你们孙家。”
“我承认，为了小葵的事情，我很自私，我甚至把我的过错都算在你们头上，但是孙二爷，我很想问问你，只是因为她的出身，她就该死吗？”
“因为她父母的身份，她也该死么？”
孙二爷张口，似乎想要回答，却被赵磊打断：“你最好想好了再说，我怕我现在忍不住拧断你的脖子。”
两人陷入了良久的沉默。
孙二爷沉默不语，赵磊便站在原地，等着他的回答。
“没有人死于他的出身，谁都一样，对嘛？”
赵磊又问了一遍。
二爷缓缓探出一口气：“不论是威胁，还是讲道理，你都希望我承认，我们当年做错了事，对吗？”
“不是希望承认，而是你必须承认。”
赵磊推着他继续前行：“看看你的孩子们，他们对你，有一丝一毫的尊敬么？”
孙二爷嗤笑一声：“尊敬？我说一，他们哪个敢说二？”
赵磊哈哈大笑。
“老爷子，都到这份上了，就别跟我强装你老一辈的尊严了，在我面前，你还不配，你那套腐朽的思想，在我，甚至是在你的孩子们看来，都愚蠢至极、”
“不论治家还是治国，都讲究一个仁字，家有家法，固然有好处，可法是死的，人是活的，千百年前的封建法制放到今天，你还觉得这是合适的吗？”
“换句话说，你觉得今天你家老大也老三还有二姑不听你的话，是偶然么？这是必然的，只是你没有压迫他们到他们承受的极点，他们一直都可以忍耐你而已、”
见二爷无话可说，赵磊也不再难为这个将近九十岁的老人，推着他走向小院的方向。
“孙家，好自为之吧。”
家里，一派其乐融融的景象。
二姑和几个年轻的媳妇凑在一起，一边做饭，一边聊天，一帮大老爷们凑在一起，给受了伤的人上药。
毕竟对方那些小地痞也都不是等闲之辈，至少对于他们这些平凡人来说是如此。
几个人都在比谁打了几个人，比的不亦乐乎。
看见赵磊推着二爷进来，整个屋子顿时安静了下来。
赵磊玩味的看着孙二爷。
沉默，不解，埋怨，不满、
二爷在这些孩子们的眼里，没有看出任何正面的感情。
“累了，回屋吧。”
二爷叹息道。、
“小芸。”
走到房间门口，二爷突然开口。
二姑一怔。
“待会让……麻烦给我送一份吃得到我屋里。”
让，和麻烦。
只多了一个字，意思却截然不同。
赵磊轻而易举的几句话，打破了孙二爷这辈子的尊严。
他作为一家之主，作为孙家家主，作为尊长那可笑又可悲的尊严。
他不过，也是一个普通的平凡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