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浴血
明青洛忙着组织侍卫们四处查看去了。
绿影依旧站在侧殿前的台阶上，居高临下地望着周围。
祥运门外隔着一条长长的甬道是德隆门，先前的刀枪声以及呐喊声，就是从德隆门外传来的。此刻，那里已经安静下来，显然，香檀帮的人被击退了。
然而在她右侧，也就是青渲所在的隆盛门方向，隐隐有火光闪烁。绿影仔细辨别着，怀疑是浣衣局起火了。
绿影有些担心青渲，不知那边怎样了。这时有个侍卫匆匆跑回来，告诉绿影，格桑已经带兵到了东华门外。
“太好了。”绿影由衷地说，“明王爷呢？”
“他去渲王爷那边看看情况，马上就回来。”
正说着，忽听一阵阵巨大的撞击声传来。绿影循声望去，只见德隆门的两扇大门正从外向内一下下凸起。香檀帮开始朝着养心殿方向集中攻破了。显然，浣衣局的大火不过是香檀帮声东击西而已。
绿影的心猛地提了起来。她伸手摸了摸腰间。临来前，她特意带了把小巧而锋利的匕首，用于防身。
格桑的人在东华门，就算顺利到达这里，至少也要一个时辰。何况此刻宫内大乱，为香檀帮作内应的太监也好，趁火打劫的帮众也罢，以及受到惊吓忙于四处逃命的宫人，都会延缓到来的时间。
祥运门内的侍卫连同罗泰留下的禁军约有四十多人，人虽不多，个个都称得上是大内高手，一时间倒不会有什么事。
可若德隆门被香檀帮攻破，格桑的人又无法及时赶到，形势就岌岌可危了。
撞击声越来越大。尽管里面有数名侍卫倾尽全力用身体顶着，沉重的门栓依旧渐渐歪斜，生了锈的铁环终于脱落，哗啦一声掉在地上。
犹如决了堤的洪水一般，外面的人冲了进来，与侍卫们短兵相接。霎时间，厮杀声不绝于耳。
另有几人抬起沉重的门栓，开始撞击祥运门。
明青洛回来了。只见他脸色发青，咬着牙，抽出剑。
这时，罗泰穿过东侧小门，匆匆走来，单膝跪倒。
“臣请王爷带人撤至养心殿内，这边交给臣下。请王爷放心，臣拼死也会保护皇上周全。”
明青洛定定地看着罗泰，终于说了声“好，这边交给你。”随后率侍卫朝养心殿大门走去。然而直到门口才发现，大门已经从里面锁上了。
明青洛高声说道，“安公公在里面吗？”
片刻后，门内有人回应。
“我是安公公。”
“我是青洛，有急事求见父皇。“
“皇上有旨，谁都不见。”
“请安公公代青洛禀报皇上，有劫匪夜袭皇宫，青洛请求父皇从养心殿后门暂时撤离，儿臣愿沿途护送，保父皇安全。”
门内静了片刻。
“皇上有旨，此刻不宜打开宫门。责令皇次子明青洛恪尽职守，保卫皇宫，日后定当嘉奖。”明青洛心里一急，还想说什么，忽然间明白了什么，不禁苦笑了一下。
显然，此刻皇上连自己也不相信了。
他缓缓站起身，最后望了眼养心殿紧闭的大门，转过身。
祥运门外，巨大的撞击声，厮杀声，呐喊声，混杂在一起。与此同时，青渲所在的隆盛门方向也有刀剑声传来。此外，皇宫北侧冒起冲天的火光。
绿影始终站在一旁，默默望着明青洛。她有种不详的预感：今夜，她将命尽于此。
不过，绿影并不后悔，甚至心里有几分轻松的感觉。
“怪我大意了。”青洛凄然说道，凝视绿影，“也连累了你。”
“什么连累不连累的，”绿影静静地说，“能和王爷在一起，即便是死，绿影也是愿意的。”
明青洛神色动容，紧紧握住绿影的手。
“也好。”他咬了咬牙，如炬的目光投向祥运门，那两扇沉重的木门即将松脱，借着里面数十侍卫倾尽全力地顶着，还在坚持。
对面屋顶又有人影出现，罗科抬起手，枪口瞄准，扣下扳机。
先前随同明青洛从东侧小门穿过御花园外前往隆盛门期间，他已经开过三枪，此刻只剩下一颗子弹了。
两扇门板终于咣当一声倒在地上，祥运门被攻破了。
夜幕下，刀光剑影闪烁，血腥气开始四处弥漫。
明青洛一把将绿影推至身后，握紧剑，冲了上去。绿影心里一急，正想跟过去，手腕却被罗科紧紧握住。
“你一个女人，别添乱！”他喝到，不由分说地将她推至侧殿内。
绿影望着台阶下的混乱场景，紧紧靠在门框上，感到两腿发软，身子抖个不停。
她的眼睛在黑暗中搜寻明青洛，刚看到他将手中的剑猛地刺向一个人，随即身形被其他人挡住，再看时，人又不见了。
地面到处是受伤的以及死去的人，痛苦的□□声伴随着红了眼的厮杀声，充斥耳际。
期间，养心殿大门紧闭，对外面的一切恍若不闻。
幽暗中，绿影无法判断形势，只觉得香檀帮的人不只八十多，至少百人以上。加上先前攻破各处宫门时的伤亡，可能一百人都不止。
由此可见，罗科也受到了蒙蔽。他们并非完全信任他。
有几次，几个帮众冲到侧殿门口，被侍卫们挡住了。
绿影听到头顶有人踩着屋瓦疾走，随即传来一声枪响，不用看也知道是罗科。最后一颗子弹用尽。绿影心想。
中弹的人滚落下来，掉在门前。罗科冲上来，弯腰拉下面纱，惊呼，“陈泽？”
陈泽躺在地上，血从胸口不断涌出，急促地喘息着，眼睛瞪着罗科。
罗科不再说什么，转身冲下台阶，进入混战。
就在祥云门内众人杀得难解难分之际，东侧小门忽然冲进一行人。
绿影定睛一看，来人正是明青潇。
只见他身着盔甲，所带兵士亦全副武装。
明青潇站在门内，并不忙着救援，而是观望着。
明青洛急了，大喊一声，“三弟，你还不动手，在等什么？”
目光相遇，明青洛一呆。他明白了，惨然一笑。
这个时候带兵来，却又不肯出手援助，而是迟疑观望，还能是等什么呢？
不过是等着局势更明朗一些，或者尚未最后下定决心而已。
左侧就是养心殿。攻进去，皇位就在眼前，前提是要有足够的胆量，并且有把握掌控接下来的局势。
此刻，明青潇的心思是明显的，只是胆识不足。关键时刻恰好暴露了这一点，让他错过了最佳时机。
一只剑刺了过来。明青洛右臂衣衫破了条口子，立即渗出血迹。
绿影失声惊叫，冲出侧殿，却被躺在门口的陈泽绊倒了。
她费力地爬起，跌跌撞撞地下了台阶。前面是一片刀光剑影，脚下是一滩滩粘稠的血水。
她感到自己的手被谁拉住了，用力推开，倒在地上的一个人身上。刚爬起来，又被撞倒。
她想着明青洛是否安然无恙，明青潇到底想该干什么。
先前她猜到事态可能会如何发展，却没想到竟然如此惨烈。
她感到一阵阵眩晕，眼前什么都看不清。她知道厮杀还在继续。然而，她感觉有什么不对。
祥运门甬道另一侧，正有人陆续不断地冲进来。
绿影坐在地上，抬起手，用袖口仔细擦了擦眼睛，看清来人身穿御林军的兵服。格桑终于带人赶来了。
明青潇无奈地挥了挥手，站在他两侧的兵士立即挥剑上前，与格桑的人一起，将香檀帮剩余的人杀的杀，绑的绑。片刻功夫，祥云门内的混战结束，只留下现场一片狼藉。
天明时分，各处余匪终于全部剿清，尘埃落定。
养心殿大门徐徐洞开，安公公带着数名太监，走了出来。
绿影身子一歪，晕过去了。
过了不知多久，绿影幽幽醒来，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一间陌生的屋子里。身边，一个小宫女正在照料她。
“太好了，姑娘醒了，”小宫女高兴地说，“姑娘要喝水吗？”
绿影微微摇头，问道，“王爷呢？”
“王爷命人将姑娘送到这儿，然后就去养心殿了，”小宫女说，“大臣们都在那边。”
此刻，窗外已经大亮。绿影判断着时辰，差不多已经是上午巳时了。
她支撑着坐起身，依旧感到头发晕。
“王爷没事吧？”绿影问。
“姑娘是问明王爷吧？他受了点伤，没事。渲王爷也没事。”小宫女伶牙俐齿地回答。
明青洛的封号是明景王，众人习惯称他明王爷或者景王爷，也有人称呼明景王爷。
“没事就好。”绿影低头一看，这才发现身上的衣服已经换了，原来沾染着血迹的宫女服不见了，现在穿着的是寻常衣衫。她正纳闷，门一开，小艾进来了，端着一盆热水。
“姑娘醒啦。”小艾将水盆放在地上，拿起毛巾浸了浸，拧干后递给绿影。
“你怎么来了？”绿影接过毛巾，诧异地问。
“是扎博格王子今早带我进宫的，让我过来照顾姑娘。”小艾谨慎地说。
扎博格？绿影一头雾水。
这时，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个小太监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
“不好了！”他大声说，惊慌地看着屋内的几个女孩，“明王爷被皇上问罪，以叛乱罪被抓起来了。”
绿影脑子里嗡的一声，什么都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