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第52章
产屋敷慎一是在两个时辰之后醒来的。
眼睛处被胡乱绑了一圈纱布,神经传来剜骨的刺痛,血痂结在眼角,有一种无边际的空落。产屋敷慎一伸出手抓了抓,却看不到任何光明。
他想起晕过去前那锋利的白瓷碎片,终于明白了发生了什么。
原来自己就这么瞎了。
身上的伤口扯着疼痛,破碎的肢体拼接不起来。产屋敷慎一苦笑起来,后来变成放声大笑,所有的苦恨冤屈,都要融化在这疯狂的笑中。
远处躲着很多双眼睛默默窥视,无人再敢上前。他们被这笑容整的害怕不已。整艘船平静地停在海面上,时间在此刻都陷入了凝滞。
等产屋敷慎一笑够了,眼睛的伤口迸裂,血透过纱布像两个圆形的大洞,那双温润富有神采的紫眸再没有见天日的那一天了。
一阵剧烈的猛咳,肺都要被咳出来。一阵阵腥甜涌上,苦涩生锈。
产屋敷慎一凄凉哀怆地躺在甲板上,听着一道足音停在耳边。他不知道走来的是谁,都不重要了。
人也好,鬼也好,对他而言还有什么区别。
产屋敷慎一像是疲惫极了,气息奄奄地请求:“您能帮我向我爱人带句话吗?”
站在慎一身侧的人没有出声。
产屋敷慎一交待遗言似的,自顾自陈情说着:“请帮我告诉她,我不是有意离她而去,无论她变成了什么样,我都不介意。”
一声叹息,揉杂着道不尽的思念和悔恨:“我怕是不能活着去见你了,千鹤。我这般模样,也无颜见你。”
产屋敷慎一流不出泪来,血滑落脸颊,沉入鬓间黑发。
天色灰暗下来,有风暴将至之势,海鸟在船的正上方盘旋不去,哀鸣不止。
一只海鸥疾速俯冲栽向潮起的海面,在接近水面的一霎,它突然变得出奇的轻盈,像岸边飘落的枯叶,倏地被海水打翻,卷翻了一面。
时空也这般轻巧地翻转而去。
鸟喙锋利,出现了伊织的瞳孔中,伊织心脏狂跳不止。
那鸟喙顷刻之间变成尖锐的白瓷碎片,跟刚才在慎一眼中所看到的一模一样。
伊织整个人失去平衡,无力地栽倒。她的脸已经离这些碎片只有分毫,眼睛亦然。
她也要瞎了,伊织心中只余下这个想法。这也是那个叫产屋敷慎一的人所遭遇的。
伊织不经意地喊了一声:“时透……”
她是即将溺水而亡的人,能抓住的浮木只有时透无一郎。
时透无一郎正抓着那闹完事准备开溜的无脸小男孩,他知道这个小孩肯定有问题。
只是还没来得及追问。时透就听见伊织的呼喊看向了那边。
那一眼,就让时透目眦欲裂,瞳孔放大。没想到就这一晃神的功夫,就有人把伊织压向那一地的碎瓷片,眼见着要戳瞎伊织的双目。
时透无一郎再管不了这小男孩,手一松,用最快速度朝伊织那边奔去。
还好,这次赶上了。
伊织的脸被他接在手中,那些白瓷碎片刺穿了他的手背,划破了他的皮肤。
时透松了口气,没管手上的新伤,先把伊织扶起,带离了人群。
伊织已经一身是伤,时透怒视着众人,沉声发问:“你们要做什么?”他的脸色很难看,这群人类做的事步步超出他的意料。
时透气势太强,这数十数百人,竟无一人敢跟他直视,仿佛刚才欺负伊织的不是他们一般。
之前抓住带那个小男孩已经跑没影了,地上的那具尸体还挺直地躺在地上。
伊织被当作杀人凶手一样对待,他们这些人甚至不惜在船上就动用私刑。表面为正义,实则都是在为了满足自己的凌虐欲。
这件事善终不了,但时透绝不后退。
有人想起时透也不过是个十余岁的少年,他们年纪比他大多了,没什么好怕他的,大声嚷嚷了一句:“她是杀人犯!”
“对啊,对啊,她是杀人犯。”一语惊起千层浪,他们再次砌起了正义的堡垒。
时透怒极反笑,冷声问道:“现在在杀人的究竟是谁?”
他们都是要杀伊织的凶手。那想必产屋敷慎一当初经历的远不止这些。
杀人的是他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