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27章
一声“哥哥”如四月珠泪盈眶,甘霖降落,沾湿了在场人的衣襟。
伊织进鬼杀队以来,并没有听人说过霞柱有一个双生子兄长。
当然了,时透无一郎自己也不知道。
除却一身气质,眼前人与时透长得有十分相像。但他已不是人,而是鬼。
白衣鬼施然起身,走到时透无一郎和伊织身前。他的绿瞳中带着慈悲,让人不禁联想到寺庙中的古佛。
如果说时透无一郎绿眸中盛的是空茫,那他的眼中纳入了的则是孤寂。
白衣鬼的手轻拂过时透的脸,庄重温柔。时透脸上被碎石洞穿的窟窿愈合,狰狞的伤口瞬间消失。就连精神上的痛楚也被熨平,时透找回了自己的呼吸。
时透低头,失神地看着自己的衣服——白衣恢复成黑色,成了寻常那套鬼杀队的黑色队服。
白衣鬼似是很满意时透完好的模样,轻笑了一下,又默默转身离开,回到泉水边。
时透无一郎思绪繁杂,不知道从何问起。
之前面对黑衣鬼的时候,那鬼口口声声说两人是一体,时透都能做到不为所动,但是眼前这个白衣鬼什么都没说,自己的心脏却痛到难以复加,眼角酸涩。
时透无一郎不记得自己曾有过一个哥哥,看着白衣鬼轻飘飘离去的身影,就好像经历过这样的离别,知道对方不会回头。
时透知道自己断是做不到将白衣鬼斩杀了,就连握日轮刀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冬夜冰寒,泉水却未结冰。那旁的白衣鬼重新把手放进水中,他的手白皙修长,就算皮肉翻滚,这一幕也是动人心魄的。
之前伊织就觉得这像是在进行某种仪式。
时透无一郎走到泉水边,站在白衣鬼身侧,静静凝视着水面。
伊织没有冒然上前打扰,在身后默默看着他俩。
泉水平静流淌,月光折射光芒,波光粼粼。
时透无一郎站了许久,眼睁睁看着水非眼前水,人也不是眼前人。
时透艰难开口:“痛吗?”
白衣鬼摇头。
“跟我走吗?”
还是摇头,他拒绝了。
“那要结束这一切吗?”
沉默了许久,白衣鬼轻颔首,像是如释重负。
时透握紧日轮刀,幽暗的山坡下边,白蒙蒙的河水在流淌,它会洗刷一切沉重罪孽吧。
手起,刀落。很轻的动作,没有痛苦,如风,似水,带着晚霞的缱绻。
鬼的头颅掉到了水中,血溅染了岸边。那血没有难闻的气息,反而古朴悠远,带着香火气。
伊织面对这一幕瞪大了眼,她不知道时透看见了什么,变故来得太突然。那张与时透一样的脸掉在水中,还带着浅笑,冲击得太阳穴生疼。
时透无力地垂下手。他是时透无一郎最轻易斩杀掉的鬼,却沉重到无一郎握不稳日轮刀。
忽然,远处山林传来幽咽呼啸,山崩地裂之势来临。脚下地面活生生地裂开半尺的缝隙,长出无数荆棘,让人无处落脚。
一道模糊乌黑的身影闪过,怒气滔天,叫嚣地飞扑过来与时透无一郎拼命。
声音沙哑粗旷,带着绝望:“你为什么杀了他?”是那个黑衣鬼。
他的本体已被时透斩下头颅,力量式微,但是在情绪的辅助下,爆发出来可怕的鬼气。
黑衣鬼身上不断爬过荆棘,纹路由通黑变成来赤红,重重挥舞着身上藤蔓,周遭的树干被打到,凹痕便现巴掌宽,一旦被缠上就刺骨而入。
时透没有回击黑衣鬼,只是躲闪迎面的每一招。日轮刀跟他的主人一样,光泽暗淡。
待本体身形消散,黑衣鬼也会堙灭。
“为什么啊?为什么啊?”如泣如诉的哀嚎,天地都为之一颤。
时透无一郎跳到树梢,墨发轻扬,看着黑衣鬼的赤瞳,他忽然低声唤道:“朔,放过你自己。”
曾经主公跟自己说过的话,时透原封不动地给予了眼前人。
时透哀伤地垂下眼,继续说道:“你不是我,也不是哥哥。不必再活在自责里了。”
黑衣鬼望着时透熟悉的脸,瞳孔欲裂,却只掉下一颗泪来。
原来他有名字,不是无一郎,不是有一郎,他叫神谷朔。
黑衣鬼跌跌撞撞地跑过去抱住泉边白衣时透的身体,泣不成声。
鬼的身子消散,荧光的碎片洒向空中,随着风飘落失去了光彩,杂草上不时的点点荧光,像片片撕碎的丝绸。
神谷朔最后开口:“山中寺,人未归,去寻他们吧。”
伊织忧色地望着时透无一郎,小心开口道:“你还好吗?”
“我看到了一段往事……”时透望着天方际白,那是一段他承受不起的陈年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