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茶仙子的夫君
“荆兄弟,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在想连一个卖炒饭的小贩都能进入新仙道的修行,并且拥有法力,而你却不行,甚至连人造灵根都不能拥有,是被仙道鄙夷的弃子,对不对?”卓御风的声音几乎是在荆何惜的耳畔和心间同时回荡。
荆何惜沉声道:“既然你看的透彻,又何必明知故问?我是仙道弃子,在修仙方面毫无天赋,即便只是市井小民,江湖虾鱼,在这个领域都能胜我。你自以为布局能力极强,难道就没想过找我这样的人加入你的计划,是最臭的一步棋吗?”
“臭棋?”卓御风哈哈一笑,这次他没有再用传音术,而是朗声道:“是我平生下的最好的一步棋才对!”
正在给三份炒饭装盘的小贩听到这句话,抬头正好看见卓御风那得意至极的笑容,不由一愣,与此同时,周围的其他人似乎也注意到了这里的动静。
同时被上百道目光注意,原本就有些自嘲的荆何惜感觉更不自在,倒是卓御风神态自若,伸手将荆何惜拉拢到他身边,故意提高了嗓门:“来,兄弟,吃饭!吃完饭我们就去看姑娘!”
片刻之后,围观的看客渐渐散去,但卓御风的动作仍旧充斥着过分的热情。
明明他才是那个提出吃炒饭的人,到了最后,他却是吃的最少的一个,剩下的他似乎想分给荆何惜,但荆何惜直接摇头拒绝,他也只能笑了笑,随后全部倒给了郑盘。
————
这阵小插曲过后,三人继续赶路,没有卓御风的横生枝节,三人很快就到了那间油茶铺。
即便已经过了早茶的时间,位于雀鸟集东街的油茶铺依旧是热闹非凡。
前来买茶的人自觉排列成队,熟练生巧,井然有序,从后方望去,俨然是一条长龙的形状。
“哈哈,俗话说得好,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哇,这里好热闹啊!”出声的是卓御风,吃完炒饭后,他顺手在另一个摊位买了一把带有山水画的折扇,走路的时候不忘舞扇轻摇,倘若不是他笑的次数实在太多,显得有些轻浮,旁人看见他的模样,定会以为他是位翩翩公子。
虽然他这位卓公子并没有随身带着钱袋,但好在他有一个憨厚听话的随从,那便是郑盘。
吃饭的钱也好,买扇子的钱也罢,都是郑盘所出,荆何惜虽然没有说什么,但内心总是有些过意不去,准备在以后找个时间请回来,至于卓御风,则完全是一副游戏人间的样子,似乎对这种事情早就已经习惯。
“我们是来见朋友的,又不是来看热闹的,这里的队伍排的这么长,我们要何时才能见到那位端木姑娘?”荆何惜在卓御风的身旁站定,询问出声,看其神色,有些阴沉。
“急什么?先来后到,排队购物,这不是很优良的传统吗?”卓御风嘴角微微上扬。
这次索性轮到荆何惜按住卓御风的肩膀,低声道:“卓兄,你在故意在消遣我,是不是?”
“哈哈,岂敢,岂敢……但若是荆兄弟你真的想快些见到那位端木姑娘,我倒是有一个法子。”卓御风嬉皮笑脸地说道。
“什么法子?”荆何惜立刻问道。
卓御风用十分微妙的目光看了他一眼,并没有回答,而是绕开人群,在可以隐约看见油茶铺的斜角处扯开了嗓子大喊:“老板娘,我带你夫君来看你了,还不快出来迎接?”
唰!
在荆何惜完全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周围上百道目光瞬间朝他跟卓御风站立的方向投了过来,与之前他们在炒饭摊位时遇到的一幕颇为相似。
当然,其中也有些明显的差别。
前一次人群投向他们的目光更多是因为好奇,这一次,他们立刻感受到的却是毫不掩饰的敌意!
接踵而至的,是如潮水般汹涌而来的议论之声。
“夫君?”
“开玩笑吧,茶仙子哪来的夫君?”
“哼,定然是些招摇撞骗,哗众取宠之徒。诸位最好不要理会他们,越理会,他们越是得意!”
“那怎么行?对付这种哗众取宠的恶贼,就一定要好好出手教训他们一下才够解气!”
“说的有道理,正好大爷我也好久没有活动筋骨了,干脆拿他们来试试招!”
……
交谈声此起彼伏,围观群众的情绪也逐渐激动,密集的人群好似一下子变成了充满危险的狼群。
看到这一幕,郑盘也是被吓住了,等他反应过来,连忙给不远处的卓御风使了个眼色,再传音问道:“公子,情况有些不妙啊!我们是不是要出手?”
“老郑,你脑子是不是坏掉了?好端端的,我们出什么手?”卓御风依旧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连传音术都懒得动用,直接走到郑盘的身侧,用平常的语气回了这么一句。
郑盘只好压低了声音,在卓御风耳边说道:“这里少说两百多号人,我们若不出手,就凭你这个朋友一人之力,怎么抵挡的住这么多觊觎端木姑娘的虎狼啊?”
“虎狼?他们也配?一帮浅显的好色之徒而已。”
卓御风冷笑出声,继续挥动折扇,接着更是当着众人的面朗声道:“诸位,我这位荆兄弟火气很大,听说这段时间你们骚扰他夫人许久,早就是咬牙切齿,扬言要暴打你们一顿,才能微微消除心头之恨!你们有哪个胆大的,先上来试一试?”
话音稍落,他将郑盘推开,左手食指中指并拢,指向了荆何惜所在的位置。
“他娘的,这是哪个地方来的狂徒!居然如此不知天高地厚!”
“就是,做梦也要讲究分寸啊!茶仙子刚来雀鸟集的时候,我就注意到她了,后来她开了这个油茶铺,我可是每天早中晚各来一次,成为她的常客,就这样,我都不知道她有什么夫君。就算你小子想插队,也尽量编个好理由行不行?”
“啰嗦什么?这种人就是欠收拾,打他一顿,他就老实了,你们谁先上?”
“我来!”
最后接过话茬的是个血气方刚的少年,长有一头火红色的头发,穿着用兽皮制成的衣裳和长裤,由于没有袖袍遮挡,他那两条粗壮有力的胳膊直接露了出来,说话的时候,浑身肌肉起伏,看上去蕴藏着十分恐怖的力量。
“你?”
荆何惜还没有表态,卓御风的目光就落在了这个少年的身上,接着毫不留情地嘲讽出声:“呵呵,小弟弟,看你才十七八岁的模样,就不要来趟这趟浑水了吧。万一我这位朋友出手太重,打伤了你可就不好了。要是打哭了你,那就更麻烦了,你是不是还要叫家中长辈过来呀?”
“混账!我夏侯豹是那种输不起的人吗?他要是真的有能耐打赢我,我立刻转头就走,并且三个月内不踏入油茶铺一步!”少年怒气冲冲地说着,接着一步飞跃出人群,在荆何惜面前三丈左右的位置站定。
见荆何惜只是神色阴沉,并不做声,名为夏侯豹的少年还以为他是露怯了,很快也露出讥讽的笑容,转头对着卓御风说道:“我看你这位朋友身材瘦削,气息不稳,分明还没有做好与我一战的准备啊!难不成他听说过我狂刀夏侯豹的名头,直接被吓傻了?哈哈哈,要真是这样,还是哪儿凉快哪待着去吧,不要在这里丢人现眼!”
“夏侯豹……他是观海刀宗的夏侯豹?”
“看他这副自信满满,底气十足的样子,应该八九不离十了。”
“不对呀,夏侯豹之所以号称狂刀,就是因为性情焦躁,刀法狂暴,可他身上并没有带着刀啊!”
“人家是出来买茶喝的,又不是专程来比武的,没带兵器不是很正常吗?再说了,观海刀宗在我们端阳城也是仅存的一个刀法大宗了,一般的宵小之徒敢冒充他们中的精英弟子吗?”
“有道理!如此一来,真是有好戏看了,我可是听说这个夏侯豹下个月才正式满十八岁,可人家已经拥有七品上乘真气,有望在一两年内化真气为真元,晋级六品!这种修行速度,可是咱们端阳城名列前茅的武道天才了!”
……
“行了,嚷嚷什么,嚷嚷什么?”
卓御风摆了摆手,围观群众对夏侯豹的吹捧之声让他有些不悦,他之前可是试探过荆何惜的,虽然对方的确存在没有灵根无法修仙的问题,可论武道天才之名,荆何惜无疑比这夏侯豹更合适。
就算忽略右臂经脉断裂给荆何惜带来的影响,把其看作是二十出头的年纪拥有六品上乘真元,这也是一种极快的修行速度了,并且在那次试探中,卓御风感觉得到,若荆何惜奋力一战,是有机会凭借六品境界越级击杀五品武者的!
越级挑战的困难程度,卓御风比谁都清楚,眼前这夏侯豹,在七品及以下境界或许没有对手,可对阵七品之上的武者,就算底牌尽出,能不能骗出对手一个完整的技能都是个未知数,这种人如果也能叫天才,那卓御风只能感叹武道的凋零并不是没有原因的。
当然,这般观察感悟卓御风不会当着众人的面说出来,再度随意出声吸引人群注意后,他就站在了荆何惜身后,那副欠打的表情,无疑是在告诉众人,他被荆何惜罩着了,要动他,先动荆何惜!
卓御风的演技素来精湛,而且他也能够肯定,言语冲突不会比荆何惜直接给夏侯豹上一课来的有效。
“你擅作主张的样子真的很令人讨厌。”沉默半晌,神色阴沉至极的荆何惜终于开口,但不是对夏侯豹说的,而是针对卓御风。
卓御风耸了耸肩:“荆兄弟,你怎么还倒打一耙?我不是一切都按照你所说的,帮你快速找到你想找的人吗?相信我,只要你在人前好好露一手,那位美娇娘就会主动从人群中走出来见你的。”
“还说?”
荆何惜脚步一踏,紫色真元如雷霆扩散,顷刻间将卓御风脚下土地破灭成连焦炭灰烬都不如的尘埃。
“嗯?”卓御风目光闪动,轻咦了一声,可总体神色并未慌乱,只是象征性抬了抬脚,接着道:“荆兄弟,你的对手在那边啊,你怎么反过来针对我这个队友啊?”
“唯恐天下不乱,不针对你针对谁?”
荆何惜眼神冷冽,他当然知道卓御风认真起来的实力很可怕,自己现在不会是卓御风的对手,可他也不想胡乱被人牵着鼻子走,既然卓御风想随便找个人试探他的实力,那他也不介意趁机让卓御风露两手。
“想逼我出手,门儿都没有。”
卓御风目光虚眯,将荆何惜的心思看得一清二楚,他活了几百年,算计了几百年,早就活成了人精,虽然荆何惜对他而言,不是一颗普通的棋子,但只要是被他摆上棋局的人,他就不会允许对方随意反抗。
再者,棋子牵制棋手,本身就是一种笑话。
想到这里,他的声音变得更加高亢,恨不得让整个雀鸟集的人都听见:“一群蠢材,都看到了吗?我这位荆兄弟,年纪轻轻,修炼出了真元!六品上乘真元!什么夏侯豹,什么观海刀宗,全是不中用的酒囊饭袋!有谁不服,跟这个夏侯豹一起上吧,免得说我荆兄弟欺负人!”
“乖乖,我只知道公子前些日子成了炼器师,还不知道他也成了节奏大师……”郑盘额前背后皆汗流不止,他有种直觉,今天的事情,怕是比想象中的还要麻烦。
如果不是因为他的身份职责就是车夫兼护卫,他早就眉头一皱,退至众人身后了。
与此同时,在一阵死寂般的沉默后,人群爆发出了更大的骚乱。
“你爷爷的,欺人太甚!”
“就是……修……修炼出真元又有什么了不起的?我们人多势众,你一个人抵挡地住吗?”
“哥们儿,我怎么感觉你腿在发抖啊!”
“你放屁!这是某家前段时间冲击仙台境失败残留的后遗症,跟他没有任何关系!”
“去你的……冲击仙台失败你吼这么大声干什么?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晋级了呢,什么玩意儿?”
“你说什么?你敢挑衅我?”
轰!
剧烈的爆炸声响突然传出,却不是荆何惜先发制人,也不是卓御风突然出手,而是原本还商量着一起对付荆何惜的众人发生内乱,直接扭打在了一团。
各种不纯熟的气劲胡乱轰击了一阵之后,他们就开始了最原始的攻击手段,也就是没有丝毫章法可言的拳打脚踢。这无疑是很戏剧性的一幕,不止荆何惜和郑盘愣住了,连一旁想看场好戏的卓御风也傻眼了。
“看来我还是高估了这帮乌合之众的心态和战力,雀鸟集,雀鸟集,他们还真的是一帮雀鸟……”
卓御风忍不住摇了摇头,之所以发生这样的局面,他丝毫不觉得是自己的问题。
并不是他这个棋手拿不动这些棋子,而是这些市井之徒或许连成为他棋子的资格都没有。
“你们在我的铺子门前闹事,官府追责,岂不是要连累我吗?原本还以为你们懂得怜香惜玉,现在看来,倒是人家一厢情愿了。”
与打斗叫骂声形成鲜明对比的是这阵如从天际云端降临人间的神女之音。
在秋天就如至冬季,提前裹着一身狐裘的年轻女子不知何时绕开了密集人群,莲步轻挪,徘徊不定。
“夫君。”当她注意到荆何惜,那如美酒般令人沉醉的声音竟是再度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