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蛇蝎美人（15）
关键时刻, 许凛被人单手拎了起来。
无奈的嗓音在耳畔炸响：“云湘，别闹。”
黑影从头顶垂落。
许凛愣了愣，一抬头，便对上了江漠皱到一起的眉头。
不耐地拍开了江漠的手, 许凛臭着一张漂亮的脸, 用指尖抚了抚自己的衣服，确定衣服没有任何一处沾湿, 许凛的脸色这才稍缓了些。
至少没有先前那般乌云密布。
泛着冷色的眸光垂落到那小厮身上, 许凛定定地盯着那小厮看了几秒, 看得对方不停哆嗦，抖得像筛糠一样, 许凛这才嗤笑一声, 方才的疯劲退去, 许凛又变回平时那副懒洋洋好似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
手指上口水的黏腻感让许凛嫌恶不已，他一言不发, 本想找处地方洗洗手，可不曾想，他刚一动, 那小厮便是一惊, 宛若惊弓之鸟。
“大、大少爷！我、我错了, 我错了！您大人有……”
先前嚣张跋扈的样子宛若昙花一现, 小厮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狼狈不已，裤子间更是传来一股骚臭味。
但小厮顾不上这些，连连给许凛认错，许是怕许凛不原谅他，小厮还一巴掌一巴掌往自己脸上甩, 脸颊不一会便浮现出了好几个红掌印。
可见是真打。
巴掌声像是惊醒了云轻叶，这位善良的小少爷终于反应过来，扑倒小厮身边，按住小厮的手。
“阿福，别打了！”
说罢，云轻叶又抬眼望向许凛，他显然是对许凛方才的所作所为颇有怨言的，可一对上许凛那双黑沉沉的眼睛，又响起许凛方才那骇人的模样，到了嘴边的话却又被云轻叶咽了回去。
他不敢说。
云轻叶哑然，而后又望见站在许凛一旁的江漠，江漠自从方才过来后，目光便一直落在许凛身上，这令云轻叶有些不舒服，但转念一想，江漠也许是在防备许凛再度发疯，云轻叶这才不情不愿地把那不舒服的感觉压在了心底。
也许是江漠的存在给了云轻叶勇气，他定了定神，正想开口说些责备的话。
但许凛却不想给他这个机会，那方小厮的话让他想起一些不太开心的回忆，戾气不断涌现，许凛闭了闭眼，冷淡地收回视线，他抬脚往院子外走去。
见许凛走远，江漠先是犹豫了一下，他看了看许凛，又看了看云轻叶，终究还是选择追上了许凛。
云轻叶见状颇为不满，但他没多想，只是扶起小厮，语气温柔地问道：“阿福，你没事吧？”
说着，云轻叶还不忘嘀咕，与小厮同仇敌忾：“哥哥怎么能这样？明明你也没做什么……哎呀，你这里蹭伤了！你等等，我去给你拿药。”
云轻叶目露担忧，小厮目送着他匆匆离去，白衣公子的背影温柔而急切，仿佛真的在为小厮的伤而忧心。
若放在以往，小厮定会为云轻叶的举动而感动不已，觉得这位二少爷真是天底下最最最善良的人，竟会体恤他们这样的下人。
可这一次，小厮却不这么想，他没有错过云轻叶方才看见地上水渍时的神色，想起自己差点被许凛扯掉舌头，可云轻叶却只是站在一边旁观，没有一点要过来救他的意思，小厮眼中闪过一缕怨毒，他算是明白了，他家这位二少爷平时那善良的模样都是装出来的！
小厮认定了云轻叶是个虚伪的小人，他刚刚在众目睽睽下出丑，心中早有怨气，可人都是欺软怕硬，经过方才那一遭，小厮不敢去怨许凛，只好将怒气撒在了云轻叶头上，全然不顾云轻叶以往的照顾有加。
在小厮看来，以往那些照顾只是云轻叶拿他们这些下人装装样子罢了，并不是真心实意的。
升米恩，斗米仇。
小厮暗自记恨上了云轻叶，只是等云轻叶拿着药回来时，他却又装出一副感动不已的样子，连声感谢。
“谢谢二少爷，您真是我见过最最最好的善人，竟把这种名贵的药用到我这种人身上。”
平时听惯了他人的感谢，虽觉得小厮的语气哪里有些奇怪，但云轻叶还是没有想太多，只是不好意思地垂下头，殊不知
，自己养出了一条毒蛇，而毒蛇正暗暗攀附在他身边，伪装出一副无害的样子，只等着他最没有防备时，露出沾满了毒液的尖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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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凛不知道自己方才的举动让云轻叶身旁多出来了一条毒蛇，就算知道了，许凛也只会冷笑一声，觉得云轻叶活该。
不过现在许凛什么都不知道，他一言不发地来到井边，打上来一桶水，细细清洗着沾到口水的黏腻指尖。
清水不一会便将脏污冲刷掉，但许凛却依旧面无表情地搓洗着手指，他的动极粗暴，仿佛正在清洗的并不是自己的手，不过短短片刻时间，那手指连同手背便全都红了，隐隐约约有要渗出鲜血的迹象。
江漠一感到看见的便是这一幕，他呼吸一滞，连忙上前按住许凛的手，因为动作太过着急，江漠不小心掀翻了放在一旁用来盛水的吊桶，桶砸落在地上，发出一声巨响，与此同时，桶里的水也随着倾倒而出，泼湿了地面。
“你疯了？”
江漠蹙眉，眼里是隐约可见的怒气。
闻言，许凛这才抬起头，他目光沉沉地注视着江漠，眼里蕴藏的黑暗无边无际，一切生气皆被黑暗吞噬。
被这么一双了无生趣的眼睛瞧着，江漠的心不禁沉了沉，可还没等他说上什么，许凛却突然发疯，将他抵至墙边。
这本该是一个暧昧的姿势，可无论许凛还是江漠，都没有淤泥的想法。
许凛先是盯着江漠看了很久，他什么话都没说，过了半晌，才突然神色不明地笑了出来，眼中的嘲讽是江漠从未看到过的。
也不顾江漠是什么反应，许凛自顾自地说了起来：“很多人都说我……母亲是个忘恩负义的小人。”
说到一半，许凛顿了顿，娘这个字对他来说似乎太过于亲近，他喊不出口，印象中那个枯瘦满目阴沉的女人听了也不会高兴，于是许凛只好换了另外一个词。
“她本身一个走投无路的孤女，云九志看她可怜纳她为妾，可不曾想，她却不满足于此，一心想要成为云九志的正妻，最后
竟是给云九志的正妻下了毒，害得她差点在生产时一尸两命。”
许凛连叫云九志一声爹都不肯，江漠看他说时，脸上挂着笑，可眼底却隐隐约约透露出些许嘲讽来，明明许凛什么都没有表现出来，他连一滴泪都没掉，可江漠却没敏锐地察觉到他在难过，江漠忍不住伸出手，想要去安抚眼前的人。
江漠想，这一切也许另有隐情，可他甚至没能来得及询问，许凛却忽然附到他耳边，低声笑了，声音宛若蜜糖。
许凛说：“我母亲不是个好人，那些人说，坏人生下来的人天生便是坏种，江漠，你既然不喜欢我，那便离我这个坏种远点。”
说罢，不远处似乎有脚步声传来。
许凛敛起了脸上的笑，他退开两步，路过的丫鬟从一旁出现，而许凛早已与江漠拉开了距离，他冷冷地望着江漠半晌，许凛收回视线，转身离去。
风扬起他红色的衣角，宛若一只翩飞的血色蝴蝶，一旦远去，便再也不会回来了。
江漠说不清楚自己是什么感觉，他还没从许凛方才的话中回过神，却见许凛的身影逐渐远去。
江漠心生不安，慌乱地想要追上前去。
尽管他不知道他要说什么，他只想让那个人留下。
可就在这时，一阵难以言喻的剧痛传来，江漠的脸色越发苍白，那种痛感让他觉得好似有万千只虫蚁攀附在他身上撕咬一般，疼得他恨不得昏死过去，但江漠还是动了，他忍着剧痛，只想追上眼前的人。
直觉告诉他，若是再不追上去，那个人便要永远消失在他眼前了。
这比疼痛更让江漠惧怕。
江漠拼了命想要追上许凛，可许凛的脚步太快了，江漠怎么追也追不上，于是仓惶间，他只好率先扑倒许凛，试图用这种办法来阻止许凛的离开。
两个一起跌入了花丛这种。
花瓣纷飞又缓缓落下。
茂盛的花丛挡住了外面的视线，丫鬟和小厮们仍忙碌着从花丛旁穿梭而过，只不过，每一次路过的丫鬟和小厮面容都是不同。
没
有人发现这茂盛的花丛中竟是藏了两个人。
一片白色的花瓣轻柔地落到许凛的脸颊上，许凛似乎还没从眼前的变故中回过神来，直到江漠的呼吸轻轻喷洒在他耳尖上时，许凛的眼睛这才慢慢聚焦，他皱起眉，本能地便想要推开江漠。
可江漠却迅速地抓住了他的手。
“放开！”
许凛面色愈发难看，尽管心中不悦，但他不敢说太大声，太大的音量若是引来了那群路过的小厮丫鬟，到时候他与江漠这幅衣衫不整的样子被看见，那乐子可就大了。
许凛头疼不已，不明白江漠明明拒绝了他，可为何在他想离开时却又这幅作态。
“不放。”
江漠的嗓音低沉，他呆呆地看着许凛，只觉得心态越来越快，不自觉便脱口而出这么一句话。
闻言，许凛不禁咬牙挣扎起来。
可不曾想，挣扎间，许凛的衣领却不经意露出了一小块，一个浅红色的牙印出现在江漠的视线之中。
牙印落在雪白的肌肤上，在墨色发丝的遮挡下，若隐若现，看上去艳丽浓稠，透露出一种说不出的暧昧。
于是江漠的眼睛一下子便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