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56
“野兽终究也不过是野兽，放弃挣扎不好吗？”
琼在第一次死亡的时候就划定下了一片排斥能量靠近的领域，这片领域中一切异能失效，生灵不可靠近，存在着莫大的能量排斥场。
“……你也死不了几次了。”修九冷淡地开口，抹去了嘴角的鲜血。
清场了被琼所操控的信徒，又在琼几次以死亡换来的如同言出法随一般的规则元素攻击后，修九最后被拦在了这块排斥领域前。
他可以突破，但在高强度战斗后，他现在的状态很糟糕。
精神海几乎要被撕碎了，充斥了血红，异能核心也萦绕起一丝血腥的意味，耳边一遍一遍响起的痛苦哀嚎一样的声音，就好像从他的意识深处传来一般，不断地摧毁他的意志。
即使在努力地控制力量和情绪，现在依然已经有一只脚踏上了失控的边缘。
“你也坚持不了多久了。”
琼的微笑透出了令人厌恶的怜悯，“你的灵魂已经破碎不堪了，还要继续动用超出你承受能力的力量吗？诞生就是怪物和疯子，却要活得小心翼翼，不能接近任何人，有什么意思。”
“当初你就应该待在实验室里，在完成使命之后乖乖地被销毁，那个宿命才是对你和世界的慈悲。”
“呵，你的贪婪和冷酷真是让我大开眼界。”
修九眼底流露出一丝讽意，本来稍稍消退的红光似乎又要加深几分，“那么你现在便应该让我把你杀了，活了这么久，你也不必继续活在世上浪费资源了。”
“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吾神的垂怜。”
琼的表情十分的虔诚，眼神狂热而迷醉，一脚踏在了疯狂的边缘，“你们这些忘记神灵的无知罪人，只有我才是唯一的信徒，我要让我的神灵回来，只有神灵才能拯救这个世界。”
疯子。
修九感觉很荒谬，已经懒得和这种人对话了，“没有人会相信神灵的存在，假如有神灵，那也只会是个死神。”
但他不在乎这个人真实的理由，只要知道他所经历的一切都是这个女人做的，那就够了。
营地的造物，远城的神庙。
一个开启了非人道的实验品打造，试图创造和捏合超凡的生命；另一个收敛财富和权势，输送一切需要的资源，包括人类。两者真是结合得相当紧密，为什么他之前从来没有发现呢？
修九盘坐在地上，尖锐的利爪烦躁地划过地面，他试图克制自己的情绪。
虽然这女人，是他一直在找的，造成他这个悲剧的罪魁祸首。
虽然他现在极度烦躁，浑身都在叫嚣着杀了她！撕碎她！结束一切！仿佛一万只蚂蚁在撕咬心脏，只有鲜血可以驱赶这样的痛苦。
但他答应过了别人，他不会失控的，不到万不得已，他不想违背自己的承诺。
不到万不得已……
“你不会懂的，像你这样不知道感恩的人。”
琼又笑了起来，抬起灰白乱发和生出细纹的脸孔，直勾勾地盯着分明已经到了忍耐极限的少年，声音沙哑苍老带着一股居高临下的傲慢，“你的力量、你的存在甚至你的性命都是我创造的，没有我的话，你不过是一个可怜平凡的人类和山上一只野兽，是我让你触及到了神灵的权柄。”
“某种意义上，你甚至该称呼我为母亲呢，母亲也不会在意孩子是怪物还是野兽。”
一字一句都在挑战修九的神经，那带着笑的语调让修九脑子里的一根弦几乎瞬间崩掉，本来就在暴躁边缘来回横跳的情绪不可抑制地滑向疯狂。
她！怎！么！敢！
银发雪耳的少年身上瞬息爆发出惊人的压迫感，气息森寒刺骨带着浓稠的恨意和黑暗，异化程度也瞬间加深，尖爪增长了数分，口中化出獠牙，整个人的气息越发地接近恶兽了。
而那双眼睛抬起的时候，也已经彻底变成了暴虐的、没有一丝理智的血红。
琼笑了。
她很清楚修九的弱点甚至性格，谁会不记得自己最出色的杰作呢。
上一次在修九的信息不对等，没有防备的情况下，琼进行了精神海的反噬。这一次，琼只需要逼迫修九一次次地动用大范围的、高层次的力量，直到抵达疯狂和力竭的地步。
即使这样死而复生引动的力量是具备代价的，但是得到一个几近成功的残次品也是很有诱惑力的……更何况，等未语将雪莲的本源带回来之后，自己的能力就能被修复了。
她根本无所畏惧，她想要的，都可以得到。
只要这个叛逃的实验品打破这片她设下的规则领域，那么这只狐狸就一定会彻底疯狂，然后便是她的时间了，疯狂的神志才是最好控制的，而且野兽不就应该是疯狂的吗？
赞美神灵。
琼的嘴角的笑意扩大，只等着修九一步步按照她的剧本，失控、疯狂，然而就在这时，永恒静止的雪域，忽然下雪了。
嗯？
琼眉头微皱，眼皮猛地一跳，忽然间感觉到身下灰岩的祭坛隐隐在颤动，而这颤动的动静越来越大根本难以忽略，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在下面摇晃这祭坛一般！
不好……
然而不断支取力量的衰败身体根本无法反应过来，就在这一刹那！祭坛猛地开裂，而从裂缝中钻出的是无数的藤条植物，极其强势地逼向那坍塌中坠落的紫衣女人。
排斥领域！不，这些植物是打算直接将她困在植物的牢笼中，而且这不是需要异能维持的牢笼，这些是进化植物。
琼立刻抓住匕首再死一次换取破局的力量。
“枯萎！”
植物的叶子立刻枯黄，但又在一刻之后，迅速地生长了起来，让琼眼神瞬息一凝。
“在我的领域里，没有植物可以枯萎。”一朵虚幻的莲影缓缓从湖面上浮现，“似乎变弱了很多啊，二十年前，她的死亡可以直接重伤我，现在却无法应付力量缺失的我，看来她那种能量确实不多了。”
雪莲正寻思着，但也没有放松警惕，然而在它一旁的米珈已经飞快地踏着浮冰冲向了坍塌的祭坛。
“九九也坐在那里啊！你是不是把他给埋了！”
“别乱讲，我怎么可能埋得了他！”
雪莲委屈的回答才落下，跑到坍塌祭坛前的米珈便差点被一阵岩石甩开的碎石溅到，然后就看到一个好端端地坐着的熟悉身影，双眼立刻亮起。
“九九！你没事吧。”
米珈唰地就跑过去，一把拉住少年的手要帮人起来，嘴里还在念叨着，“雪莲吸收了圣药现在已经恢复很多力量了，那个主教留给它处理吧，九九你身上好多血，你是不是受伤了……哎！”
正念叨着才使劲要拉人起来，然而被握住手的少年却猛地一使劲，反手把米珈拽近。
“你拉我干……干嘛……九九！你的眼睛……”
米珈抬眼，猛地对上了修九的眼眸，带着疯狂和暴虐感的血芒已经彻底颠覆了幽蓝，人类的理智仿佛已经溃散，此时看着米珈就像看着一个陌生的人的眼神，冷漠而冰凉。
……要是小九儿这次又失控了，那么他必死无疑，我是救不了了。
脑子里刹那只剩下丘青红的警告在轰隆隆地回响，一直以来的担心和恐慌一瞬间涌了上来。
“你……你还好吗……嘶！”
少年突然间手指用力，有些粗暴地控制住了米珈的手把人抓住，不允许乱动，鼻尖贴近米珈脸颊脖颈轻嗅，像是有些烦躁地在辨认气息一般，柔顺的银发碰到米珈皮肤微微发痒，头顶一对雪耳一动一动，莫名机敏。
但米珈已经顾不上这些了，修九这不正常的反应更让米珈心焦。
没事，至少，至少还知道闻一闻气息，没有直接乱杀……
“乖，九九，你冷静一点……”
手指有些微微颤抖，但米珈还是冷静下来，反手握住了修九的手，将自己的能力小心控制着传输过去，尝试抚平面前这只小狐狸的焦躁。
然后，米珈感觉到少年嗅自己气息的动作停了下来，僵了片刻，又退开一些距离，一双无机质的血眸似乎在重新打量自己。
“九九，你感觉好一些了吗？清醒一点了吗。”
米珈精神一振，放软声音问道，手上能量输送也一点没有停下，周身的亲和力也推到顶点，发出一些柔和无害的能量波动。
修九的眼神依旧冷漠而陌生，但里面的暴虐感似乎减弱了许多，还带着一丝丝困惑。
他灵魂中无处发泄的暴虐和烦躁似乎忽然有些被安抚下来了，而做到这些的似乎就是这个主动靠近的脆弱东西。
这个……原来是药吗？难怪自己不能杀掉……是很重要的药……
似乎成功地给自己脑海中模模糊糊的念头与直觉找到了理由，修九再一次小心地靠近“药”，身后的狐尾卷起。
他喜欢这个气息。
米珈只觉得修九又像个试探新物件的小动物靠过来，对自己轻轻嗅了嗅，这回却忽然又乖了，嗅完之后就长手一捞直接很霸道抱着自己赖着，脑袋埋在自己肩窝，整个人身体似乎都舒展下来了许多，耳朵都微微耷下，也任挼任揉，就是完全不理会自己讲的话。
……和自己以前顺过的大型猫科动物一模一样，占着体积吸人。
见修九确实不排斥自己，米珈松了一口气，只是不知道自己的能力能维系多久……米珈有点愁怎么让现在这个修九打开精神海的意识让自己看看是什么情况，也想弄清楚修九的伤势到底怎样，她知道自己的天赋能对修九起作用，但是也清楚知道自己安抚的能力是不能疗伤的。
要不去问问雪莲吧。
米珈抬头看向还在和琼做着拉锯战的雪莲，却没有注意到修九放松的狐尾又微微卷起，像是思考一样轻拍地面，而且抱着自己的手似乎更加紧些了。
还是难受，疼……还不够……
如果是“药”的话，咬一口会不会更好……
窝在米珈肩头的银发少年眉头有些难受地皱着，闭着的眼微微睁开露出血色的瞳孔，目光落在少女肩颈直角处裸露的皮肤上，淡色唇间隐约露出尖利的犬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