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36
夕阳染红了四面天空，天色黯淡下来，气温也跟着下降。
往来的人流没有因为神庙的搜捕而大量减少，一段骚乱过去后，该热闹的还是继续热闹，只是街道上穿着黑色甲胄巡逻的城卫兵似乎多了不少，夜幕即将降临，广场上的摊贩上陆陆续续地亮起了照明工具。
广场西边过两条街，就是城主府了。
“咦，怎么城主府看起来还不如神庙建得气派？”
拐角处，探头探脑的米珈小心地又拉了拉自己用来遮住脸的纱质围巾，轻薄深色的围巾从头顶绕过形成了一个兜帽披肩，很好地挡住了米珈那头很有辨别度的天然卷发。虽然有修九的能力做掩护，但米珈还是换上了一身远城风格的衣裙乔装，毕竟万一她和修九分开了，还得靠自己。
“城主府只不过是维持表面的统治，而神庙在远城的影响更大。”
看着米珈一副做贼的模样，倚着墙的修九只是瞥了一眼，随后淡淡地开口。他依旧一身黑色风衣，罕见的银发蓝眸加上那张清冷精致的面孔，一路上来来往往的人却完全没有多看一眼。
“总觉得神庙的作风挺霸道的，城主府真可怜。”
只能做一个挂着名的老大。
“不过守卫不多正好方便我溜进去，不看了，走啦九九……”
米珈嘀咕了一句，又把头围得更严实了，只留下一双灵动的圆眼看眼，瞧了瞧城主府那大门口三两个可怜的门卫，转头迈开步子就往反方向走。
然而才迈开步子，米珈就感觉后颈的围巾一紧。
“你要从哪进去，门在那里。”
米珈：？？？
“我知道门在那呀，但是我们不太方便走正门吧。”米珈试图扯回自己的围巾，有些摸不着头脑，“虽然人少，但是打晕很麻烦的，其实我们就是找两只猫儿而已……”
“不动手，直接走进去。”
什么直接走？咦，是九九那个伪装的能力吗？
米珈还在迷惑，修九已经拎着人走到了大门口，脸上神色自若，平静冷淡。就要踏上台阶的一瞬，门口的守卫两道审视的视线唰地看向了二人，米珈被这目光看得头皮一麻，顿时心虚。
“走吧。”
没等米珈摸到袖口的骨刀，修九的声音便从耳边响起，顺便手指按住了米珈手腕，指尖很凉。米珈一晃神，两人就这么光明正大地踏入了城主府的大门。
进来了？！
米珈震惊地转头看了眼视若无睹继续站岗的两个门卫，感觉这个潜入流程似乎过于简单了些，“他，他们就这样放行了吗？”
“他们只是认为我们就是城主府的人，之后又会忘记这件事。”
修九很淡定，欺骗两个非进化者的大脑对他来说非常轻易，略略转头看向还一脸怀疑人生的米珈，“你接下来要怎么找到那几只猫？”
居然就这么进来了……好轻松啊，这么随便的吗……
那岂不是各种用人把守的地方都拦不住九九……这种欺骗视觉和记忆的能力是真实存在的吗，这回甚至都不需要开口说话了！无声无息感觉有点可怕了……还好是九九，万一是敌人这种能力简直噩梦，以后得小心精神类了……
米珈有一种庆幸又恍惚的感觉，听到修九的问话又把自己的各种想法抛到一边了，有点小骄傲地笑了笑。
“这个简单，我可以发一个对猫咪的引诱信号。唤来猫咪可比唤来沙蟒好多了，它们可爱多了，还不吃人。”
米珈带着修九拐过几个弯，在这个时间城主府中往来的办公人员不多，很轻松便能避开，终于来到了一处无人的园圃，然后在修九注视下双手合十闭上眼睛。
空气仿佛被无形的手轻轻拨挑了一下，日暮黄昏下，院子角落的树叶被潮热的微风吹过。修九眉间一动，隐约感觉那站在身前的少女周身气场似乎发生一些无形的变化。
……甚至让他隐约有些想要靠近的感觉。
本来米珈身上就有种天然的亲和力，而现在这种亲和感似乎被加强了数倍。修九迅速地别开眼，凝下心神，压抑住蠢蠢欲动想要冒出来的兽化特征，慢慢等着米珈引来她要找的猫。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风儿依旧微微吹着，天色又微不可查地暗沉了些，在稍微有些漫长的等待下，终于在一旁的灌木丛中听到一些窸窸窣窣的声响，其中隐约传来几道细碎的猫叫。
来了！
米珈心中一喜，准备加大力度，同时竖起耳朵凝神去听那些猫叫的声音。
“喵~这里有什么，好吸引喵，好香~”
“好像是那个两脚兽，感觉好像大王的宝贝猫薄荷~喵呜，好喜欢~”
“头发卷卷的像毛线球一样喵，是小的喵和娇娇说的人猫吗？”
——额，人猫这消息这么快就传开了，自己还有机会澄清不？
而且这些猫怎么都只讨论不出来？
米珈有点奇怪，虽说猫咪都是比较高傲又警惕的动物，但是有她的能力作用，就算是很胆小或许很不亲人的动物都不会抗拒的，不至于还这样躲着。
“斯哈——看起来好香的人类，好想被她揉一揉，但是喵有点怕怕……”
“喵也是……好可怕……”
怕？他们在怕什么？不可能害怕自己呀，这里有什么好可怕的东西吗？
米珈睁开了眼有些困惑，某种直觉让她潜意识地看向安静站在不远处望风的少年。修九也同样听到了庭院四处的动静，只不过他不能听懂这些猫叫的含义，却大概猜到几分，对上米珈的视线微微偏头，“它们不肯出来？”
“嗯……”米珈有些迟疑。
“那我去抓出来。”修九说着就淡定地抬起手。
没等米珈回答，各处躲猫的动静就炸锅了，一瞬间各种惊慌的声音涌进米珈的耳朵。
“喵！快跑，要被抓了！”
——生活在城中的猫，总是听得懂那么几句人类语言。
“喵呜！大王救命，娇娇救命鸭，有坏蛋来家里惹！还要来抓猫们！”
“都别跑！没人抓你们！”
眼看一群猫连自己发出的引诱信号都顾不上了，米珈急忙喊出声，但猫咪四散的速度不减，一瞬间她都不知道要阻止修九的动作还是和修九一起抓两只猫。
这时，修九已经将手准确地抓向某道抖动的灌木丛，逼近的危险让灌木丛发出一声凄厉的喵叫。
“跑不掉了，跑不掉了喵！！！！喵要被吃掉了！！！！”
凄厉的叫声让米珈都忍不住要堵上耳朵，说时迟那时快，就在修九拨开灌木丛，就要抓起那只瑟瑟发抖悲伤到已经开始交代后事道出自己小鱼干埋在哪里的花色猫时，忽地神色一变。
刺啦——
修九敏锐地收回手向后闪开，一旁的树丛阴影中忽地凝聚出现一只漆黑的猫爪，只有尖利的爪锋反射出一抹银亮，狠厉地划向修九原来手臂的位置，一击落空又迅速地隐遁于阴影中。
“小黑猫？！九九小心！”
看见动静的米珈心下一惊，快步地跑向修九，她见过小黑猫割喉的狠厉，还有那神出鬼没的能力，而且现在黄昏天色已暗，这里到处是大片的阴影！
潜行在阴影里？
修九眼眸一眯，整片空间一切声响、色彩的流动、混杂的气息即刻被五感捕捉，一刹那，修九抬起手腕，准确无误地一道冰霜挡住了小黑猫下一顿攻击，并且直接将猫打出阴影范围，暴露在黄昏的阳光下。
啪嗒一声，黑猫落地，小小的身子翻滚了几下后才摇摇摆摆地站起，有些摔懵了。
“九九！！别动！让我来！！！这是熟人，呸，熟猫！！”
米珈一个跨步抱住了修九的手，少年一个不留神，才抬眼的小黑猫就见到分别不久的“人猫”被刚才攻击自己的人抓住了，顿时炸毛，一个闪现又要挥爪。
“不！你也不许动了！”
按下一个，另一个又不安分，米珈感觉自己就像个救火员，赶紧一推修九免得被黑猫攻击伤到。
“喵呜！喵！！！”
——泥快跑！快去找大碗（大王），窝会拦住他得！
小黑奶猫身子拱起落在米珈身前，耳朵因为恐惧和愤怒压成了飞机耳，叫声奶凶地冲着修九吼，一双碧色猫瞳里满是对危险猛兽的警戒，小小的身子努力地挡住米珈。见状，修九动作顿住，手心的寒潮也没发出去。
“我没事，你别动了！”
看见小黑猫举动，瞬间反应过来米珈立刻蹲下，两手一伸捞着小猫的两只前腿就把炸毛的猫儿抱起，“乖！九九是自己人，不许对九九挥爪爪，知道吗！”
“喵呜！喵喵呜！”
——他，危险，抓猫，快跑！
“跑什么跑，干嘛要跑？乖，差点弄伤人家要道歉的。”
——不要，跑……呜泥快跑……算惹，窝会保护泥的……
才被米珈抱起来的时候，小黑奶猫还继续挣扎起来，但被米珈托着下巴挠了两下，又整只猫身边环绕在气息好闻的人类周身那让猫幸福感飙升的气场中，没两分钟，小奶猫就哼哼唧唧一副被彻底顺毛的模样。
修九收敛了能力，要走近米珈，小奶猫忽地又抬头立起耳朵，然后被米珈手指挼下。
“……这，是你要找的猫吗？”
少年冷感的声音停顿了一下，看着那小小的又乖顺的一团有些迟疑。
“是它哦，刚才它误会九九你了，我和它解释了，你是好人不用怕。”
米珈的掌心顺着猫咪的后颈抚下，在和猫语中抽空回答了修九，指尖似乎对那双尖尖立起的小软耳情有独钟，“对不起九九，我本来以为不会出意外的，结果你差点受伤了。”
“没事，它伤不到我。”
修九垂下眼，目光不自在闪烁了一下，“……而且，应该是因为我在，那些猫不敢靠近你。”
他一向不招这些动物喜欢，兽类比人类更容易察觉那隐藏在平静之下的杀伐危险。
——那只鹦鹉除外，和它的主人一样大大咧咧没有戒心。
“你又没做什么。”
米珈嘟囔一句，又抬眼笑起来，站起身举起小黑猫一只爪子朝修九招手，“好啦，已经过去了，九九你要不要摸一摸它？小奶猫的毛很软的，超好挼。”
小黑奶猫：喵喵喵？？？惊恐jpg
“……不了。”
看着瞪圆眼睛的小黑团，还有丝毫不觉得有问题的米珈，眼睛亮晶晶安利的人和惊恐的猫形成了鲜明对比，修九沉默了一下，嘴角似乎忍不住微勾了一瞬，再看少年已经别开脸，声音平淡，“我们是来问神庙资料的，不是来……挼猫的。”
最后几个字修九讲得有些不自然，但也提醒了米珈他们此行的目的。
“啊对……我记得的！小黑，能带我们去见你家猫大王吗？”
修九看着米珈把猫咪放在地面，一人一猫嘀嘀咕咕地交流着，米珈口中的声音已经换成猫语——虽然用人类语言一样可以通过天赋能力用脑电波解码交流，但是直接用外语效率更高些，几声喵就是一串通用语。
猫科犬科都是大类兽语了，不仅米珈，就连鹦鹉老八都会讲。
喵来喵去一通，修九看着两人对话进行，看起来挺顺利。但忽然米珈看了自己一眼，然后对小黑猫嘀嘀咕咕像是在解释，那只小黑猫先是翘起尾巴，圆滚滚的猫瞳也十分怀疑地瞄了自己好一眼，又和米珈互喵了几声，然后才昂首挺胸地走起路来，而且似乎一点都不害怕修九了，甚至目光还带上了几分诡异的怜爱与打量。
……态度转变十分明显。
“你和它说了什么？”
等米珈起身走到修九身边时，修九有些忍不住疑惑。
“咳咳，没什么，就是让它带我们去见它们的猫大王，它也听不懂太复杂的，就是解释你费了一点功夫……”
米珈咳嗽了两声，面对修九那双清透困惑的蓝眸不由得眼神躲闪，别扭地示意修九弯腰，压低声音凑到修九耳边，“就是它们之前已经误会我是一只猫，所以我去见它们的头头很容易，你的话它觉得比较危险，然后在猫眼里，猫和人也没有朋友关系，所以……所以我只能说我是你养的猫……”
少女的声音最后有点含糊，修九则是侧过头，看了眼低下头去的少女又看向了在前方带路的小黑猫，缓缓地打出了一个问号。
“……你就说了这些？”
这只猫就能同意他这个危险人物带去见它们首领？
“嗯……就是这些……总之九九你等下听我的就行，猫猫的逻辑你不懂的。”
米珈心虚地捂住脸，她感觉自己就是在欺负修九听不懂猫语。修九不了解，在猫咪的世界，尤其是存在异能进化的猫咪，不是人在养猫，猫猫都是认为是自己在收仆人……
一想到刚才和小黑保证的，这个人自己已经彻底驯服了，就算气息很危险但是很听话，让他往东不会往西，而且自己会讲人语所以没有沟通障碍，让他跟着是因为这个人太黏猫了，不能接受自己消失在视野里，害怕自己丢下他……
还好九九听不懂。
米珈默念了一声罪过，看了眼虽然困惑但看自己不想讲也没有多问，只是平静地接受了这个设定的修九，感觉自己的良心越发地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