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21
遥远的天边，巍峨连绵的山脉隔断了从东方吹来的雨云。
四季山脉的峰顶堆积着皑皑白雪，山腰处绿意葱葱，危险野蛮的异植间栖息着各样野兽，山脚却接连着常年炎热干旱的沙漠戈壁，一山有四季，因此被人们称之为四季山脉。从山顶流淌下的一条奔流的溪水，直直流向旷野，截断在了那耸立着高大厚重城墙的城邦高地，没入土地化作无数暗河滋养这片干涸的土地。
这围城，便是远城。
一座被钢铁城墙封闭，隔绝了外人窥伺的沙漠绿洲之城。只在四围架设了公告栏和白日交易所和附近的小型聚集地进行物资交流，如非必要，不允许无铭牌者进出城门。
但是今天，城边那简易立起的交易所却清冷得很，公告栏却是一圈一圈围着人。
“俺没被这太阳晒懵了吧，这远城又要开放了吗？”
“什么开放？看清楚点，这是进城日！”一个面相白净的中年人碾了碾胡子，感慨道，“没想到咱也能碰上进城日，这远城自闭城之后，也唯有进城日才会放我们这些外人进去。不过这进城日不是半年前才有过一回吗，这回怎么这样早又碰上了？”
中年男人有些疑惑地皱起眉毛，而他身边却响起一道女音，“原来还有进城日，我还以为要进远城只能做进城任务之类的呢。”
“哈哈，那进城任务拿的报酬可是一直住在里面的资格，在进城日只不过是能进入城中。”一瞥身旁说话的人，瞧见是个面容陌生的卷发少女，旁边还牵着个板着脸不过七八岁的女童，女童头顶草帽上还蹲着一只眼神嘲讽的……鹦鹉？
真是奇怪的组合。
中年人笑了笑，“你不是这片的人吧，我往常走商从没瞧见过你，听口音也有些差别。”
“嚯，大叔你可真厉害！”
卷发少女惊讶地瞪大眼睛，竖起一根大拇指，笑嘻嘻地回道，“我是西北穿过沙漠过来的流浪者，路上听说这里有个叫远城的聚集地被传得神乎其境，所以就想来看看。大叔能给我讲讲这进城日是什么情况吗？”
听见米珈讲穿过沙漠时，中年人的眼里闪过一丝惊异，而后听到问话也思考着组织起语言，“这进城日是远城闭城之后，间隔个一年两年便会开放七日，允许外来人入城，在远城里除了几处机密地之外的地方自由交易、学习，而且有机会能进入城中的神庙和圣药所求得更好的药物和治疗。只不过这七日一过，所有的外人都会被清出远城，不可能停留。”
谈及这，中年男人叹了口气，米珈却是抓到了两个陌生的词，“神庙和圣药所？远城还是个拜神的地界？”
米珈只是表现疑惑，白白压根不想说话，转头气鼓鼓地去看公告栏。
“嘘！你们这话讲得太不尊重了！”中年人被米珈这没轻没重的发言吓得一跳，慌忙朝那城墙边巡逻而过，穿着轻薄甲胄、拿着枪盾的城卫队看去，随后才一猫腰把米珈和白白拉到一边，“不可对神灵不敬！神庙和圣药所给了我们药物，而神愈术只要人还有一口气都能救活，这些都是神灵的恩赐。你若不敬，神灵可不会赐福的。”
看着中年人慎重的模样，米珈内心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这里的每个字她都知道，怎么连在一起就听不懂了？而且她刚才说的话有什么冒犯的吗？
“神灵无所不知，听着看着我们的一举一动。”
中年人看米珈一脸不信，压低声音道，“‘重病拜远城，无路走营地’可不是乱传的，不论你信不信，我们谁也不知道哪一天就会求到这位神灵上面。”
也许是米珈长着一张元气明媚的脸，眼神干净清透，总会让他想到自家活泼的小女儿，中年人不自觉便多说上了两句。尔后便咳了一声道，“行了，更多的你慢慢也知道了。先注意进城日的规矩，那公告栏上写得明明白白，一定要记牢了！千万别忘了！”
中年人叮嘱一句后便告别离开了，米珈留在原地微微还有些困惑。倒是旁边一言不发，从头到尾憋着气的白白开口了，“喂，你不是想要成为远城的居民吧？被叭叭地洗脑，只是进去看看，现在也用不着我了，警告你快点把我放了，不然首领不会放过你的！哼！”
啧。
米珈瞟了眼一旁因为失去机械核心、战斗力骤降的女童，“呀，你就这个态度啊？”
“我又不是没说过好话，你放了吗！”白白冷哼一声，一路上她也不是没有卖萌撒娇过，但这人软硬不吃！她还装什么装。
“……白白，你知道吗？”
叹了一口气，米珈蹲下身子，一边慢悠悠地把白白头上那个自己随手编的粗糙小草帽戴正，一边道，“你现在特别像那种打不过别人的小孩，开始哭着喊自己的阿妈阿爸告状。”
“不过小白白啊，我们这关系可不是小孩之间打架。为什么你觉得你对我没用了，我就会放了你？没有用的俘虏，应该是和你叔叔一样下场的哦。”
卷发少女头上戴着的斗笠向后掀开，弯起的琥珀瞳在午后的光照下十分耀眼，笑容亲切如常。
“你……你想杀了我？！”
白白睁大了眼睛，一时竟然拿不准面前的人是在吓唬自己还是说真的。毕竟米珈好说话是真，但也想一出是一出，而且……有能力独自行走旷野的人都不会是什么善茬。
“只是在教白白一点生存小知识，作为俘虏，一要听话，二要努力展示自己的有用性，不然很容易没命的。”
见成功吓住了女童，米珈拍拍白白的小脸蛋，声调愉快，“走吧，我们去排队吧！”
“让我看看，这个进城日的规矩……”
米珈依旧牵着白白的手，但若仔细看去，便会发现她手腕上绑着一根浅棕色的绳索，绳索的另一端通过白白的衣袖，直接绑在了女童的脖颈上。
毕竟改造人，就算失去了机械核心，身体也是可以自由拆卸的。
被拽着走上几步，女童眼神飘忽不定但态度又乖巧多了，蹲在女童头顶的鹦鹉无聊地打了个哈欠，感觉又没有了欺负小孩的机会，深感无趣。
“那你……那你不放了我，也不杀我，怎么带我进城。远城可是有进城检查的，哼，我的资料绝对在他们的排查系统里面。”
“哦，你要是自己没办法躲过去，那我就把你上交了呗。”
“……”
几番斗嘴后，米珈已经排上了进城队伍。检查的队伍过得很快，米珈只看到前头几个队伍的人在登记桌前和登记员交流登记后，将行李交给了检查人员，随后人也要在一个奇怪的机器面前不知道做些什么，直到滴的一声，拿走机器吐出的绿色牌子后便能进城了。
真神奇。
啧啧称奇中，很快便轮到了米珈两人。
“姓名，年纪，哪来的，来做什么的。”
“米珈，十八，路过的流浪者，恰好碰上进城日来看看。”
米珈脆声回答，听闻流浪者几字登记人员不由得抬头看了一眼，却只瞧见精神不错且衣着整齐的少女，笑起来有颗虎牙十分好看。便面色稍缓，继续问道，“就你一位？你旁边那女孩是一起的吗？有行李货物放到那边检查。”
“她是我渡过沙漠后碰到一路同行了，路上她的叔叔……出了事，我也不好丢下这孩子。”米珈幽幽地叹了一口气，慈爱地摸了摸白白的头发，“毕竟看着不是很聪明的样子。”
白白身子一僵，在心底狠狠吐槽几百遍，表面却装作可怜巴巴地抱住米珈的腰身，一副十分依赖半路遇上的好心姐姐模样，那张可爱的脸蛋十分具有迷惑性。
“至于行李，我们遇到了尘暴，逃难的时候没剩多少行李了。”
全放在胖鼠的颊囊里了，胖鼠一到白天开始就在衣兜里呼呼大睡，作息还没调整过来，所以米珈身上还真没什么东西，风尘仆仆，看着十分凄凉。登记的女人看着两人，目光依旧带着审视，“过去验一下指纹，给你们临时停留证。”
“好的。”
米珈乖巧应答，目光飘过守在登记桌后面一身甲胄枪盾齐全、脸上带着面具的轻甲城卫队，一边按照指示动作，一边小声疑问，“姐姐，进城登记就这么简单的吗？万一有不安好心的人混进来了怎么办？”
“不闹事守规矩，远城的进城日欢迎所有人来。”
见米珈毫无波澜地通过了指纹和形象识别排查系统，登记女人的目光便柔和了些多，“你若是有机缘，在城中的这七日还能得到留下的机会。至于别的，我们自有排查办法，闹事的有城卫队收拾。”
“哦哦，那就安心了。”
米珈淡定地拿走了机器吐出的绿色小牌，上面写着一个编号数字2-233。在验证指纹的时候，米珈已经猜到了这机器怕就是白白说的排查系统，于是退到一边，饶有兴趣地看着只到自己腰高的女童踮起脚啪地一下把手掌拍到那指纹识别器上。
[滴——无异常通过——]
咦，白白做了什么手脚吗？
从验证台上退下的白白看见米珈眼底的惊讶，暗戳戳在心底哼一声。他们顶尖的改造人，不仅外形平时看起来和人类一模一样，改变人体细微特征就是换个手的事情，有什么好惊讶。
不过也幸好这次的进城进城检查不针对改造人……嘶，甚至可以说是给他们放水了，之前也都这么简单的吗。
一边暗自想着，白白一边维持人设，拎着绿牌子小跑到米珈身边拽住米珈的衣袖。见两人都通过了排查，女人对着两个女孩也笑了笑表示检查结束。
“进城之后，不要去不能去的地方，宵禁时间不能外出，城区禁止发生械斗。你们可以先去农甸区或者左金区找一个临时住所。”
“谢谢姐姐，我们会注意的！”
“呱！爷也要谢谢美女！”
米珈回了一个灿烂的笑脸，浑身都带着股欢快向上的劲，美滋滋地一边计划自己的进城安排，一边带着兜里的胖鼠和咋咋乎乎的鹦鹉，拉着白白就要经过装备齐全的城卫进城。但就在踏过城门之际，身后的登记处突然响起了刺耳的警报声。
[警告！异常闯入！警告！异常……]
守在城门边平平无奇的城卫瞬间拉出武器，在米珈回头的那一刻，银灰色的勾刺铁链已经穿透了那引起警报后立即想要暴起逃走的黑壮大汉一边肩胛骨。
“啊！！！”
“镇定！都不要乱跑，只是有排查分子想要混进城！都不要慌！城卫队马上就能解决！”
大汉的叫骂痛喊和人群尖叫混杂在一起，在混乱无比的场面，米珈甚至看到那大汉身上流出的鲜红的血液飞溅出去，许多滴飞溅到了排在大汉后面一位靠得很近，像是被吓傻了一动不动的清秀少年身上，随后那少年也被城卫呵斥走开。
米珈只粗粗略过一眼，目光便聚焦到了甲胄城卫和黑壮大汉的交锋上，而她身边的女童，却在看到那灰发灰瞳的少年时，脸色瞬间变得煞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