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沙魇（3）
自从人类分批迁徙到了仅存的几块可供生存的土地上，并建立城邦制度，很少有人再进入废弃地带。
大部分关于此处的一些资料，都是由前人通过切身经验一代一代口口相传下来的。
利奥传给她的资料库中，就有提到一种能够干扰信息的生物，名叫魇兽。它形如地龙，体型巨大，常年生活在地下，平日里以岩石和土壤为食，如果有别的生物进入它的领地范围，也会被它当作加餐的食物。
是的，它是个杂食生物。
资料没有显示魇兽的详细由来，只寥寥记了几笔。
在城邦还未建立的时候，利用各种探测仪器和联络装置在废弃地带中求生的人们，若是不幸误入它们的地盘，就会因为无形的信息干扰，成为某种意义上的瞎子。而这放到了仿生生物身上，那就是大脑的运作都会被混淆的程度。
与劳埃德的能力倒是有点类似，老林说他是从基因研究所逃出来的人，或许他的基因改造实验就是被混入了魇兽的基因序列。
土地上传来的震动越来越明显，魇正在以极快的速度移动，行动轨迹看上去没有丝毫迟疑，径直朝着他们所在的方向而来。
资料显示这种怪物似乎不喜一些与狂风有关的恶劣天气。
很奇怪，为什么它会在风卷天出来狩猎？
“一种会食人的地底怪兽，拥有干扰信息的能力，名唤魇。”c0914解释道。
她放下背包，在里面翻找着能够使用的装备。
“它在朝我们这里过来，一旦它到了，这个洞穴会因为它的翻身马上坍塌。”
陆眠吃掉了一份压缩食品，又喝了一口仪器中凝出的水，把东西收拾好，重新戴上了头盔。
“我们出去？”他说，“继续待在这里更危险。”
“我也觉得。”
c0914从背包里拿出一套四个的黑色环状物，“把这个戴在手腕和脚腕上，能在这个天气里降低我们被风卷带走的可能性。”
又取出一对圆片状的贴片，将其中一个贴在自己的头盔里面，另一个递给陆眠：“这里面是利用机械传动制作的传讯设备，开启之后，如果两方都在一定范围内会发出蜂鸣声。”
陆眠接过，照着她的样子揭开搭扣，微微掀起面罩下沿，贴在了里面。
这些设备确实很有用处，但有些类似传送阵的符文刻印更为轻便，且不易被旁的东西所克制。
“有一种能够烙在人体上的刻印，叫做追踪印记，这个印记只有施法者能够感应到。它以灵力为媒介，不会轻易被抹去或是干扰。”
他重新整理好面罩，不忘向c0914从修仙者的角度解释如何考虑眼下的问题。
“你现在灵能的操纵力已经足以学习这些了。”他说，“等离开这里，到了城邦所在地，我们就能着手开始进程。”
符文刻印的学习比起单纯利用灵力施法更有难度，它对施法者的精神专注度和灵力操控精准性要求极高，想要做出各方面都可控的需要进行系统的学习。
现在，她只能根据陆眠的指导在他身上点上临时性的灵能印记。
这只是双重准备，以防两人距离过远，传讯设备失灵的情况。
准备就绪后，他们收起风挡，从这个下沉式的洞穴爬到了外面。
外面狂风乱作，数个风卷在周边徘徊。一些质量较轻的沙石被流动的风旋扫过，在半空中胡乱碰撞。
通过引力配重手环的帮助，他们没有被风旋带走。人类的身躯对大自然来说太过渺小，每次脚掌着地之前都有种随时会被吹走的岌岌可危之感。
地底的魇兽正在接近，干涸开裂的地面随着它的前进隆起一个又一个鼓包。
它的速度很快。
两人迎着尘土风暴跑出一段距离，发现它越来越近了。
土地一阵剧烈震动。
察觉到与猎物的距离缩短，魇兽露出了它的巨型头部，上面的皮肤层层叠叠，状如岩石。
这样下去都跑不掉。
隔着漫天黑土，c0914与陆眠对视一眼，视线被遮挡看不清对方的具体神情，但两人默契地分别斜向四十五度角跑去。
魇兽迟疑了一下，再次钻入地下，朝着c0914的方向尾随而去。
虽然前一秒刚说好，但是……
食人的怪兽在荒野之地追逐着前面无助的少女。
而且那个少女是十四。
陆眠脚下一转，毫不犹豫地向那抹人影跑去。
灰黑色的大嘴张开，遮天蔽地，犹如黑幕笼罩在头顶。
口腔中布满了锋利的尖牙，一根暗红色长舌从喉咙深处伸出来，对着他们所在的地方猛地弹射过来。
长舌似是长了眼睛一般，避开了一路上的障碍物，直直朝着c0914后面袭来。
她头也不回地跑着，感觉到那紧追而来的舌尖舔舐到了后背。
就在长舌一弯，试图将她卷入其中的时候，身侧传来一道力把她向前一推。
c0914下意识向前几步，突然发现身旁一空，立刻回头看去。
只见那仿佛软骨做的坚硬长舌，一击不成，扭头拦腰卷了旁边另一个更近的人后，随即缩回口中。
“陆眠！”
魇兽的长舌不但行动间灵活矫捷，而且极有韧性。
在被卷起的瞬间，他就抽出银剑一剑劈了下去，却只在上面留下一道白色浅痕。这举动反而激怒了这魇兽，它直接收回了长舌，打算将他纳入腹中。
瞬间被卷进口中，陆眠反手持剑，将银剑深深插入口腔中的暗色血肉。
这只魇兽也很是倔强，长舌丝毫不见松开，紧紧缠住猎物。随着猎物深入喉咙，龈肉向两边翻起，被划出一道长长的伤痕。
到底还是吃痛，它合上了巨口，头部对着地面一拱一拱，准备就此遁走。虽然没有猎捕到那只闻起来最香的，但好歹抓到了一只，这只也还不错。
它不喜欢最近的天气，也不喜欢露出地面太长时间，这让它很难受。而且它受伤了，需要尽快回到土地里面去。
眼看魇兽顶部进入土地一小部分，足肢挥舞拨动着地面，就要遁入其中。趁这个间隙，c0914运转起身上所有的灵能。
灵能化成一根根尖锐的无形针，对着魇兽的脑部扎去。
不能让它走。陆眠还在里面。
灵针扎上魇兽，它的外壳亮起了淡淡的辉光，竟然将大部分的灵针阻挡在外。
魇兽的外壳极其坚固，从未收到过足以让它感受到疼痛的攻击，被辉光阻挡的灵针一根根炸裂开来，竟令它体会到了一连串的刺痛。
它继续挖地的动作，动了两三下，后知后觉地察觉到了头部的袭击。
未曾体验过的疼痛使它情绪化起来。
尾部带动着身体一缩一驰，一道道刺耳的声波通过
c0914立在原地，任由飞沙袭来，走石透过防护服击上带有疼痛感知功能的皮肤。她无视了这些虚假的疼痛感，持续形成源源不断的灵针。
经过短时间内不间断的戳刺，终于有一根灵针在那片辉光上突破了一个小口，成功进入了魇兽的体内。
护体的辉光被击穿，魇兽瞬间狂暴起来。它张开巨口，再次吐出长舌，恐吓性地向她袭来。
c0914没有去管这条飞驰的巨物，死死盯着它空无一物的口腔，将全部的灵能透过那根灵针侵入到魇兽的意识当中。
它的外壳坚固，也许很大程度是得益于那不知来处的护体辉光。
辉光破口，进入到深处，才发现这凶残异兽的意识异常广阔，竟然比受过金丹淬炼的陆眠的识海还要宽广几分。
她找到那处散发着最明亮光芒的核心，灵能包裹上去。
魇兽的身体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
舌尖在舔舐上面罩的前一刻，骤然悬停，然后剧烈颤动起来。
c0914向它的意识发出命令。
还给我。
把你刚才吃下去的那个人还给我。
魇兽长舌卷起，发出痛苦抵抗的□□。
意识波动起来，想要将这个侵入脑中的声音驱逐出去，却苦于捉摸不到具体的形态。
风卷愈发靠近，猛烈的狂风扑面而来。
她心下一横，直接将自己的意识分出，随着灵能进入其中。
她凝神，再度发出信号。
吐出来！把他吐出来！
随着信号发出，魇兽的身躯开始一节节蠕动起来。
尾部推动着前方的腹腔，将之前吞下去的所有东西倾吐出来。成块没有消化完全的岩石，漆黑腐烂的泥土，甚至还有不知从何处吞食入腹的黄沙。
最后，随着一阵剧烈抖动，吐出了一具完整的人类躯体。
魇兽长舌落下，因为过量的呕吐，轰然倒地。
c0914看向被它吐出来的陆眠。
意识脱离，只是短暂缺氧造成的昏迷。生命体征完好，防护服的质量很好，在腹腔内高浓度的酸性腐蚀下依旧没有让他受到半点伤害。
看到他没有事，c0914神经一放松，使用过度的意识顷刻间就要脱离。
在完全脱离之前，她向魇兽发出了最后一道指令。
快回家睡觉去。
过度的精神控制令魇兽处于一种恍惚状态。
它摇摇晃晃，一头钻进了土地中。地面龟裂成弯弯曲曲的一道，它像来时一样飞速离去，消失在风卷之后。
c0914的意识回到自己的身体。
精神脱力但尚未失去对核心的控制，能量满格的身躯支撑着她依旧站立在原地。
她动动四肢，正要向昏倒在地的陆眠走去，脑中突然响起一个陌生的声音。
“嗯？”
简单的音节却仿佛蕴含了无上的法则力量，低沉中带着无边的威憾。
在她意识到这个字存在的一刹那，无数辨认不清的呢喃之声纷涌而来，能量之庞大，将她与核心的最后一丝连接瞬间切断。
意识丢失的那一刻，眼前风沙剧增，脱离核心控制即将倒地的身躯徒然腾空起来。
风卷过来了，带着从别处卷来的碎石残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