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木门被敲响的时候，林宝穗正在遛孩子。
夏天的尾巴，阳光毒辣，半个上午就把蜜枣给晒的妥妥帖帖。
赵英兰、刘巧云一离开，她就找了罐子开始收蜜枣。
一颗颗丰韵个大椭圆的蜜枣被装进透明的玻璃罐，三个孩子的目光就没移开过。
卫向东还好一些，毕竟是老大，只克制的偶尔瞥几眼。
二宝卫向南和小宝卫良就控制不住自己了。
卫向南咽着口水蹲在门边，眼睛直勾勾的看着晾晒的蜜枣。
小宝也同样如此，只不过他比卫向南耐性更低，看了会儿便忍不住冲上去抱住了林宝穗的大腿。
“娘！想吃。”
林宝穗一早就注意到了他们三个，看他走的稳稳当当，便没有停下手里的动作，“想吃什么啊？”
小宝眼里跃动着期待的光，“枣！”
“枣啊。”林宝穗沉吟一下，“堂屋的桌上还有一些，让哥哥给你拿。”
“好。”小宝立马掉头去找他哥。
桌上哪儿有？他怎么不记得了。
卫向南有些疑惑，还是拉上小宝的手带他去拿。
一进堂屋，卫向南就看到了桌上青红颜色的鲜枣。
小宝拿起来看了看，丢下手里的枣就往外走，“娘，不是这个枣，是那个枣。”
他踮着脚尖指向林宝穗手边的竹篦。
“这个一天只能吃一颗，早上不是说好了么？”林宝穗边看着他，手上利索的收着枣。
罐头的玻璃罐毕竟有限，装不下所有的蜜枣，剩下的这些她拿了厨房的一个搪瓷缸装。
小宝迷茫的眨眨眼，继续巴巴的看着她，“想吃。”
林宝穗低头看过去。
小宝坚持不懈的抱着她的小腿，葡萄似的眼睛黑亮亮的，小嘴巴张着，满脸写着渴望，“娘，我只吃一颗。”
林宝穗无奈，“一次一颗吧。”
小宝歪了歪脑袋，不是很明白的样子。
要是他胡搅蛮缠的闹起来，林宝穗倒是能铁面无情的拒绝。
但对着如今模样傻呆呆的小宝，林宝穗没能抗住。她挑了糖枣比最低的那个，掰了一半直接塞到小宝嘴巴里，“好了，吃完这颗不能再要了。”
小宝鼓着脸颊，重重点头，“嗯！”
压根没发现缺斤少两了。
卫向南也很是心动，他看了眼他哥，忍住了。
但能忍得住不上前要，却忍不住自己追随的视线。
林宝穗移了下罐子，他的脑袋都跟着转了。
几回下来，林宝穗也发现了，她看的好笑又无奈，“二宝，你也想吃？”
卫向南咽了咽口水，摇头。
林宝穗又挪了下罐子。
卫向南的眼睛控制不住的跟过去。
“行了，过来吧。”林宝穗笑叹了声，招他过来，“你和你哥一人一颗。”
她强调道，“今天是破例，明天就没有了。吃太多牙会掉的。”
卫向南满心都是甜甜的蜜枣，点点头，把自己那颗塞进嘴里就蹿了出去。
林宝穗翘首看着他进屋，才收回目光，蹙了蹙眉。
她没当过妈，但当过孩子。以她有限的母子认知来看，小宝还好，两个大的孩子有些太乖了。
虽然乖巧也不是什么坏事，但她心里这事总放不下。
敲门声响起，林宝穗便切断了思绪，前去开门。
看到来人时惊讶起来，“李主任？”
林宝穗松开握着门栓的手，让了位置。
梨花大队上白日关门的人家不多，大都是敞着门欢迎人进出的。但她还是喜欢把门关起来，更有安全感。
她等李主任进门，便再度关上了门。
“进屋说吧，我给你倒杯水。”林宝穗说着，已经进了厨房。
李主任在堂屋坐下，打量了一周，看各处都妥当，才安了安心，“宝穗，英兰拿回去的枣我尝了，你跟婶子说实话，这枣你打算干什么？”
林宝穗刚把碗放过去，闻言犹豫了下。
李主任又道，“你也别说自己吃。我差不多是看着你长大的，还能不知道你的情况？先是肉酱，又是蜜枣，你哪儿是这种挥霍的性子？”
林宝穗倒是舍得，但她知道原主不舍得。
她纠结着要不要坦白，毕竟县委书记马上要来了，这蜜枣的事情过不了两天就得说。她不想盲目的相信人，可李主任又确实对她不错。
林宝穗想了想，还是决定如实道，她不差这么一个机会，索性赌一把，“李主任，我……”
李主任瞧她的表情，便叹了一声，“穗丫头，我知道你想争口气，让林家后悔，但不能这么莽进。”
林宝穗愣了下，“啊？”
李主任继续说，“公社先前投机倒把抓的不严，但最近未必，革委会在我们大队碰了钉子，这段时间怕是正憋着火呢。回头要是抓到梨花大队人，难免会趁机报私仇。”
林宝穗哭笑不得，“李主任，你误会了。我没打算拿去卖。”
她心下也松了，先前还残留的几分犹豫也抛却开，不管李主任什么反应，至少现在，她不后悔把做蜜枣办枣厂赚外汇的事情告诉李主任。
李主任手臂搭在桌上，一副沉稳的模样，“不卖就行。我只是跟你分析一下情况。肉酱还好，你这个蜜枣，不管是梨花大队还是公社上，会做的人可没几个。不管是换东西啊还是什么的都好，绝对能让人给认出来。”
林宝穗先前没打算去卖，不过当下也是恍然大悟，感激的看了李主任一眼。
她现在不卖，但难保后面几年动心思。李主任说的确实有道理，拿这种新鲜的东西去买，肯定会引起别人的注意。
还好她当时想的是解决工作，先从枣厂下手了。
林宝穗将这事几下，冲李主任笑了笑，“李主任，你说的对，是不能这样。不过我没打算拿去换东西，我做这个是……”
她顿了顿，“是想保住后山的枣林。”
李主任微微讶异，思忖了下，“你是说把那些枣做成蜜枣去卖？也不是不行。但是得公社和县里要不了这么多枣，去省城又有些麻烦了。”
去省城也是找收购站，这东西好吃是好吃，但不确定能不能卖出去，收货的恐怕不多。
要是成了还好，不成的话既要浪费时间，还费钱。
“不是省城。”林宝穗摇头，“我从其他人那里听过广交会，或许可以把枣带去卖，能换外汇。”
李主任这次是真真惊住了，“广交会？外汇？”
林宝穗解释，“是在广州的一个进出口商品交易的会展，有很多外国人去采购，如果能卖出去的话，就是外汇创收。”
李主任瞠目结舌，“可那枣？怎么可能？那只是后山里长的枣啊。”
往年都是她们吃不完、卖不出去烂在地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