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
林宝穗把提回来的水大半倒进缸里，留了些倒进水盆洗了脸。
将沾了井水的毛巾按在眼上，敷了一会儿才拿下来，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这泛着凉气的毛巾管用，总之舒服了不少。
林宝穗神清气爽的呼了口气。
进厨房前，先回屋看了眼孩子，这个时代多的是留小孩儿在家里，大人出门上工的情况，但她仍有些不放心。
见老大卫向东捏着个本子在教小儿子卫良识字，才绕到后面的自留地摘了黄瓜、茄子、辣椒去做饭。
眼下近八月，又没有冰箱，肉显然是放不住的。
半个拳头大的肉显然只能尽快吃掉。
林宝穗落刀是想了下，还是将肉分成了两块，一块切肉片、一块儿剁肉沫。
她切完菜，掀开锅盖儿看了眼，盛出来一大碗粘稠的红薯饭，又放下木盖继续焖。
盛出来的主要是给老大和老三吃，林宝穗没养过孩子，但看这两个一个体弱、一个年幼，吃软点儿的总没错。
她在院子里洗了手，就听到外面“笃笃笃”的敲门声，急促却有序，伴随着响起的还有卫向南的声音，“哥！我回来了。”
林宝穗拉开门，卫向南举起来的手一顿，瞧了瞧她的眼睛，才小心抬脚进门，看着林宝穗再次拴上门，呐呐叫了声，“娘……”
他在外面逛一圈已经听到上午发生的事，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相比之下，林宝穗完全跟着没事人一样，给他指了指脸盆，“洗个脸进屋吧。”
卫向南点点头，朝脸盆的方向走了几步，一弯腰，口袋里的枣滚了出来，他才想起来，把两只口袋里装的鲜枣抓出来，塞到了林宝穗手里，“娘，给你吃枣。”
林宝穗两手捧着枣，看他把枣都塞在自己掌心，怔了下，在卫向南忐忑的目光中缓缓笑了下，“嗯。”
“娘待会儿洗一下就吃。”
卫向南咧了咧嘴，露出一口白牙，“我给你洗。”
说着便风风火火的冲进屋拿盆装枣了。
林宝穗立在门边，瞧着他的身影，心里嘀咕。
也不知道卫云州家里这孩子是怎么养的，怎么这么乖。
卫向南洗了澡放进厨房，便钻堂屋去了。
林宝穗捏了颗，放进嘴里，刚熟的脆枣，意外的甜。她咬着枣脑海里闪过一丝灵光，不等她抓住，便被打断了。
卫向南从厨房外探了个脑袋，“娘，哥让我来帮你烧火。”
“哦。”林宝穗回过神来，她也没托大说自己能行，直接叫了卫向南，“过来吧。”
烧的是大柴，倒不需要时时刻刻添柴。
林宝穗看了会儿，心里有数，便让卫向南往后坐了些，将饭都铲除来，开始炒菜。
午饭比早上的要丰盛许多，青椒炒肉，肉末烧茄子，还有个西红柿炒蛋，配上红薯焖饭。
在如今称得上是十分奢侈的一餐，至少林宝穗看到卫向南已经在偷偷咽口水了。
她也没吊胃口的打算，挨个盛了饭，便道，“吃吧。”
卫向南抱着碗没动，看向他哥。
林宝穗笑他，“怎么？我说的话还没你哥的管用？”
卫向南不好意思笑着，“娘先吃。”
林宝穗拿起筷子夹了菜，见卫向南瞥着卫向东的碗，才想起来，“你哥跟小宝的是单独盛出来的，饭软一些而已，不会少他的。”
这会儿连分饭也是有讲究的。一般家里的支柱，工分赚最多那个，饭要实一些，到下面的小孩儿便是汤饭，家里地位最低的，比如以前的“林宝穗”，碗里就是汤水了。
卫向南不太明白，但相信她，立刻埋头干饭，闷头应了两声，“嗯嗯。”
卫向东则是毫无异议，握着筷子不快不慢的吃饭。
林宝穗抽空给小宝夹了一大块鸡蛋，便静静的看着，见他虽然吃的慢，但是能自己吃就没插手。
她对自己做的午饭还算满意，唯一不习惯的就是不够辣。
一是因为院子里种的青椒品种，另一个原因便是为了照顾这几个孩子，不能做太辣。
林宝穗看了眼三岁出头的小宝。
还是回头给自己做一瓶辣椒酱好了。
吃过午饭，林宝穗搁下筷子不太想动。
闷热的天让人提不起来劲儿。
他们四个大眼瞪小眼，最后是卫向东抿抿唇，主动半坐起来，把碗碟堆了起来。
林宝穗看他动了，心底无奈的叹了口气，将手边的碗筷收起来，顺便接走了卫向东手里的碗。
要是亲儿子就好了，她一定毫不犹豫的把碗丢给卫向东，让他们去刷。
她抱着碗筷放进大铁锅里，从水缸舀了水，蹲在院子里准备刷碗。
一阵风从屋檐下吹过，解了暑气。
午后正是最热的时候，各处静悄悄的，忽的远处传来几声蝉鸣，划破了安静，像是声讯号一样。
跟着响起来了一道声音，由远及近。
“来人啊！来人呐！”
“革委会的人又来砍树了！”
林宝穗正漫不经心的抹着碗，闻言停下手里的动作，起身拉开了门。
隔了两户，一家也拉开了门，叫住喊人的半大孩儿，“栓子，你说的是真的？他们不是说不管那些枣树了么？”
栓子急急停住，“真的，大队长已经过去了。是老叔让我过来叫人的，这回来了好多人，我过来的时候，已经砍了好几棵。”
叫住栓子的老头一怒，“什么？这帮混蛋真敢下手！”
“是啊！”栓子匆匆道，“李大爷，我继续去叫人了。”
林宝穗左右张望着，这会儿路上已经有人带上草帽往后山的方向走去了。
她沉吟片刻，先退半步关上门，翻了翻记忆，又回忆了一下书里的剧情，拼凑出了大半情节，眼睛倏地亮了起来。
林宝穗快步跑进堂屋，捻起放在碗里的枣仔细看了眼，塞进嘴里，脆甜顿时充斥着口腔。
品质果然不错。
林宝穗确认了大半信息，一把将卫向南抱了起来，惊喜道，“真是娘的好宝贝！二宝！”
这哪里是枣，这是送上门的机会啊！是老天爷喂给她的馅儿饼！
林宝穗没敢沉溺喜悦太久，她翻出来草帽带上，边往外跑，匆匆交代一句，“娘出去一趟，今天外面乱，你们别乱跑啊！”
她得亲自去看一下情况才行。
·
林家。
林老头也喊了儿子孙子打算过去帮忙。
林老三媳妇坐不住，“我也去看看。宝珠，你去不？”
林宝珠打着扇子，不耐烦道，“去有什么用？砍就砍了，早晚的事。”
这事她隐约有印象，中间情况不记得了，但她知道，抵抗没什么用，最后还是被砍了，那块种上了玉米。
林老三媳妇戳了戳她脑袋，“你说什么胡话呢？当年那些枣可救过你的命。”
林宝珠躲开她的手，“关心那些没用的树不如想想分家的事，分了家我就给林宝夏出主意让他们赚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