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9 章
沈无衣曾经是想要将着天下交于他一心辅佐的君王手中，因为他的师父说过他会祸乱天下，甚至为此给他下了毒药，他只想让他师父看看，即便只有短短的几年光景，他依旧可以做到。
但现在他好像可以放下了，因为有一个人可以无条件的选择他，不会应为他的种种而舍弃他。
从前他想乱着天下，现在却被一人乱了心。
夏绍敛下嘴角的笑意，眼中的妒忌与不甘毫不掩饰，就算沈无衣只能再活几年，可是还有人选沈无衣，而他还是无人问津，纵使他已经付出了很多很多。
唐柒走到沈无衣的身侧，清浅一笑，“先生，我们走吧。”
若是夏绍只是为了来找沈无衣的不痛快，他们还真的没有必要再待下去了。
沈无衣难得的笑了一笑，他知道唐柒之前说的话真假参半，但他还是欣喜。
夏绍站起身子，眼中一片阴戾，他冷冷的说，“殿下可以离开，但我还想留沈师弟几日。”
“殿下要执意带沈师弟离开的话……”
唐柒并未听夏绍说话，而是自顾自的向外走去，一阵微风带着丝丝缕缕的血腥味冲淡了院内的花香。
夏绍看到远处，瞳孔骤然一缩。
殷红的血泊之中，一黑衣男子站在尸骸旁，手中的寒剑滴落着血珠，落在地上绽开一朵美艳的彼岸花。一股寒气迎面而来，似是毒蛇一般，自皮入骨，如坠深渊。
唐柒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十一，气质不在内敛，但浑身上下没有一丝一点杀气，只有死气，很沉重的死气。
夏绍微愣过后神情冷了许多，“原来殿下早有准备，看来今日我谁也留不住了。”
唐柒来到言城的事情少有人知，夏绍接到的一条暗令就是解决掉唐柒，但夏绍有自己的私心，比起唐柒，他更想让沈无衣死。
十一收回剑，瞬间他身上的死气也不见了，唯有落在衣摆上的血滴暗示着之前发生的一切。
唐柒看向身侧的沈无衣，眼中一片柔和，“先生，我们走吧。”
沈无衣扬起嘴角，宛如茉莉花般清雅，“好。”
就算唐柒之前绑定了沈无衣，也甚少见他笑，更不用说笑意抵达眼底了，但如今短短几日的相处下来，沈无衣好像从来不吝啬他的笑容。
唐柒离去之前，留了一句话给夏绍，“夏先生，替我向四哥问个好。”
她才到言城没两日，就被人盯上了，说实话除了她的四哥，她还真想不出有其他人。
夏绍眼中的阴戾不加掩饰，嘴角缺含笑，“自，然。”
＊
唐柒和沈无衣并肩走在大街上，街道很热闹，各式各样的灯笼挂在屋檐下，偶有身着异域衣衫的人经过。
沈无衣微微垂眸，他犹豫了片刻，“我亦如此。”
“嗯”被周围热闹的气氛吸引的唐柒不知沈无衣何意。
沈无衣被发丝掩盖住了耳尖微微泛粉，他的目光停留在远处，气质淡雅似竹，“我亦选你。”
唐柒一开始还没有沈无衣的意思，她愣了愣，才想起她刚才在夏绍的面前说的那番话。
“呃……先生不必如此，说不定你以后还会遇到更合适的君主，我之前说的那些话完全是为了气夏绍，所以先生不必挂怀。”唐柒眯起凤眸笑了笑，似春日的玉兰花，冰清玉洁。
沈无衣眼中暗淡了一下，纵使他知道唐柒那些话真假掺半，但他还是愿意去相信，他第一次这么强烈的想要留在一个人的身旁，无论陪她做什么都好。
“你是最合适的。”
芸芸众生中，你是最合适的。
沈无衣抬眸看着远处的阳光，却又因为太过耀眼而微眯眼眸，“我仔细想过了，我是辅佐你这个人，不是辅佐君主，无论是这皇位，还是耕种你屋后的田，我都陪你。”
他之前想要的是可以君临天下的帝王，但如今只要是她，怎样都好。
唐柒脸上的神情一顿，她过了一会儿才缓过来，因为沈无衣最想要的便是这天下，他也为此差点失了性命，如今他却说他不想要了。
“先生……”
沈无衣眼中柔和了许多，眼底晕染着月亮的柔光，半挽起的青丝拂过他的脸颊，“怎么不唤我……无衣了。”
自己说自己的名字有些奇怪，沈无衣微微停顿了一下。
唐柒向那些对自己微微含羞的姑娘们笑了一下，唐柒虽是女子，但男装像极了富家的公子，再加上她五官精致，没有任何瑕疵，似是鲜衣怒马少年郎，更是惹的姑娘们喜欢。
唐柒故意不去看沈无衣，“我觉得还是叫先生好。”
“习惯了。”
沈无衣没有说话，他被许多人称为“先生”，他以前从不在意这些，但是他现在却觉得“先生”二字从她嘴中说出来，太疏离了。
唐柒和沈无衣回到客栈，还未走进房间，便见到小童在走廊上等着他们。
小童看到他们，眼眸亮了一下，急忙快步走了过来，“先生，唐公子，有人来找你们。”
唐柒一下子有些感兴趣，来到言城没有两日，倒是有不少人找上门来，“是谁？”
小童认真的说道，“他说他叫公于希，我前几日听到先生和唐公子提起过此人。”
“那他现在在哪里？”唐柒语气有些急迫。
小童指了指唐柒的房间，“在你的房间里。”
唐柒走过去推开房门，老化的门发出刺耳的声音，引起屋内的人的注意。
站在窗棂旁的公于希缓缓转过身来，一身素衣无任何的装饰，和那晚在花月楼见到的不一样，清冷素雅。
公于希拿下幕离，有些憔悴，却毫不失明艳的脸露了出来，顺长的发丝用木簪束起。
公于希一身女装毫不违和，他本就生的偏阴柔，脸部轮廓十分柔和艳丽，反而是相得益彰。
沈无衣跟在唐柒的身后，第一眼就注意到公于希发丝上的木簪，是那日唐柒在马车上闲来无事雕刻的。
沈无衣敛下眼眸，无人看到他眼中的暗淡。
公于希看到唐柒，美眸中不由自主的氤氲上一层淡淡的媚意，在看到沈无衣的时候微愣了一下。
唐柒走了过去，看到公于希没有事情，不由的松了一口气，“你怎么过来了？是不是他们又……”
公于希天生异瞳，而且摄魂术可以操控心性不坚之人，想必四皇子不会就这样轻易的放过公于希，当初唐柒想要绑定公于希也是因为他的摄魂术。
毕竟有了公于希的摄魂术的帮助，在有些事情上是无往而不利。
公于希眼中划过落寞之色，但说话的语气带着点娇嗔，指尖绕上发丝，“我昨夜还未和你说完话，你就走了。”
“那你要和我说什么？”唐柒语气柔和，她有些可怜公于希，若不是他的这双异瞳，他或许就不用受这么多的苦了。
公于希看着少女熟悉的面容，他张了张嘴，却有些哑声。
他是想把他的遭遇尽数告诉唐柒，因为不只在宁国恐怕在他自己的国家，也只有唐柒是会真正担忧他的。
从前在皇宫内，他被其他皇子欺负了，都是唐柒帮的他，唐柒不屑使用什么手段，基本就是明里暗里将那人揍一顿。
但是话到了嘴边，公于希却说不出来了，以前他没有摄魂术的时候，遭人白眼，被人□□，如今他有了摄魂术，宁国的四皇子提出诱人的条件，想将他留下来。
公于希微启薄唇，绝美的容颜上的憔悴越发的重了，“你不想要我的眼睛吗？”
公于希一夜未眠，他想如果是唐柒需要，他便留下来，唐柒帮过他很多，反正他的皇兄也不希望他回去，那里等待他的不过是另外一个牢笼。
唐柒摇摇头，“以前想，但现在不需要了。”
唐柒也不愿骗公于希，她之前为了游戏可以顺利通关，的确为此接近公于希，但她现在没有绑定任何npc，自然也不需要公于希的摄魂术了。
但是她依旧会保护公于希。
不需要了？
公于希目光在沈无衣身上停留了一下，眼底晕染一抹落寞与失望。
也是有了鬼谷的沈无衣相助，还要他干什么。从前在皇宫内，他就帮不上什么忙，现在他掌握了摄魂术，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唐柒，结果她说她不需要了。
唐柒敏锐的察觉到公于希的失落，她摸了摸鼻尖。
是我说错什么了吗？
我只是实话实说。
沈无衣看向公于希的异瞳，他没有想到古书上记载的异瞳摄魂术真的存在。
据说只有螣脉一族才精通摄魂术，只是后来螣脉一族被灭族了，摄魂术也无迹可寻。
沈无衣眸中浮起一抹凝色，他走到唐柒身边，目光隐藏着锐利，“小七，留下他，不能让他走。”
公于希身怀摄魂术，若是不能为己用的话，落在他人手中必成大患。虽然唐柒无意皇位，但不代表视她为眼中钉的四皇子会放过她。
沈无衣想到这一点，所以才不愿放公于希离去。
“若是小七不愿留，杀了也可。”沈无衣语气中不见丝毫血腥之意，但如果公于希不能留下，他是真的会要公于希死。
唐柒知道沈无衣担忧什么，她颇为苦恼的揉揉眉心，如若公于希不留下，她相信沈无衣可能会不顾他的阻拦也要杀了公于希。
沈无衣不会留下任何威胁唐柒的存在，以前是，现在也是。
公于希微眯美眸，他扬起嘴角，明艳极了，薄怒晕染在眉眼之间，他戏谑的笑了笑，“你要杀我？”
唐柒眉头蹙的更紧，她颇为无奈的道，“先生。”
唐柒难得用似少女般的声音和沈无衣说话，听起来宛如在撒娇讨好一般。
沈无衣低眸看向唐柒，眼中轻轻摇曳着月光般的柔和，“为你好。”
“我知道。”唐柒自然知道沈无衣的考虑，但她相信公于希不会这么做的。
唐柒看了一眼怒火中烧的公于希。
大概吧……
沈无衣道，“剜去他双眸亦可。”
“先生……”你还是少说两句的比较好。
唐柒话还没有说完，便被公于希打断了。
“沈先生想要我的眼睛，那你是打算亲自来剜呢，还是想让唐柒动手？”公于希修长的手中轻抚过眼眸，唇畔的笑容略
公于希容貌偏阴柔，即便是在流泪，也如四月天被雨水打落的花瓣，飘飘零零，惹人心疼。
“自然不会让小七亲自动手。”沈无衣单手负于身后，云淡风轻的说。
察觉到气氛逐渐焦灼的唐柒提议，“我饿了，要不我们先吃饭吧。”
想必四皇子对公于希用刑的时候根本没有手下留情，如今公于希身上的伤还没有好，虽然公于希一直轻描淡写，但身上应该伤的很重。
少女纤细葱玉的指腹轻轻摩挲过公于希的手背，细腻的触感转瞬即逝，公于希心中轻轻一颤，他慌乱的敛下眼眸，心中怒意消了大半。
他轻抚过少女曾经停留过的地方，眼中尽是眷恋。
夕阳渐西，穿过窗棂，洒满一片橘黄。
公于希看了一眼自己面前的清汤面条，又看向桌子中间唯一一盘炒青菜。
唐柒咬了咬筷子，“呃……我没有钱了，大家将就一下。”
沈无衣倒是已经习惯了，他拿起筷子，淡淡的道了一声，“无碍。”
对于吃什么，沈无衣不是很挑剔，只是事后有些不太消化就是了。
公于希睹了一眼沈无衣，也拿起筷子，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不喜欢沈无衣，在沈无衣说出要杀他之前，他就已经看不惯沈无衣了。
公于希食不知味的吃着碗里的面条，他是质子在皇宫里的时候，吃的比这个也好不到那里去。
气氛有些凝固，唐柒还是坚持的将面条吃完。
吃过之后，唐柒给公于希也要了个房间，只是不知道他要不要留下。
“这里有些简陋……” 唐柒从怀里掏出她从京都顺走的药膏，“这个治疗外伤效果极好。”
公于希看着唐柒手中的小瓷瓶，长长的睫羽轻颤，却迟迟不肯伸手接过。
唐柒抓起公于希的手，将药瓶塞到公于希的手中，“我那晚离去本就想回来把药再给你送去，如今你来了，也省的我再去一同。”
瓷瓶入手一片冰凉，公于希紧紧握在手心中，他垂下眼眸，缓缓开口说，“我该走了。”
他不能留下来，会害了唐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