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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2章 你的印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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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厚德殿内,刘长翻阅着面前的书籍,认真的查看,时不时就用笔写着什么。

    吕禄真的是吓坏了。

    他何时见过自家陛下认真读书的样子??

    太医令夏无且被他请来了三次,把脉诊断后确定,陛下非常的健康,并没有什么异常。

    刘长紧锁着眉头,手轻轻叩打着面前的桉,时不时就长叹一声,看起来遇到了很大的麻烦,看到刘长这个样子,吕禄也是有些无奈,急忙上前说道:“陛下,我听闻上林苑送来了一批猎物,都是从南国送来的兕皮可以制衣”

    刘长眼前一亮,“兕?有多少只?”

    “共有四十三只要我取弓吗?”

    刘长开心的站起身来,正要吩咐什么,却又忍住了。

    “算了,如今不是外出狩猎的时候,且等朕忙完!”

    刘长又重新坐下来,看着面前的书籍陷入了苦思。

    刘长翻开的这些,都是墨家的一些着作以及注释。尚方令陈陶多次来拜见刘长,询问那书籍的进度。刘长本是打算以能拖一天就拖一天的想法来敷衍着他,奈何,陈陶就是不肯放弃,无论是在那里遇到刘长,都总是会开口询问,这弄得刘长都在想要不要将这厮外放了算了。

    只是,陈陶的话却又打动了他。

    陈陶告诉刘长,如今的尚方成为了显赫的令府,匠人们努力的研发着各种机器,乃至是新的技术,而这些研发是杂乱的,在陈陶看来还有很多的漏洞,尚方如今还在沿用着秦墨所留下的那些研发理论,吃老底,倒不是陈陶看不起秦墨,只是秦墨的那一套研发理论,用在这大汉的研发之事上,还是有些格格不入。

    秦墨对研发之事,最在意的就是严谨,研发之事首先要分析上官所需要的机械作用,以作用反推敲,研发过程要做到严谨,每次研发都要进行统计总结,报告详细的费用消耗等等,都是秦人研发新武器的那一套东西。

    而那天刘长醉酒之后,说了很多自己对研发的看法和要求。

    陈陶觉得,若是能将这些东西书写出来,作为尚方往后研发的标准和目标,那功德远比陛下研发一百个机械都要更大。

    “普天之下,能成此事者,唯陛下也!”

    或许是陈陶的奉承让刘长有些下不了台,又或许他也认可陈陶所说的话,反正,如今他是真的开始动手来写这本书而名字嘛,刘长思索了许久,取名为《格学》,刘长自己对格学做出的解释是:以可检验的解释和对事物进行预测的知识学问,是形式化的学问

    刘长信心满满的写下了这些文字,然后到如今,文章依旧是维持在这几个字的范围里,没有多出半个字来。

    刘长脑海里确实有不少关于这些东西的回忆,可要刘长将这些东西罗列整理出来,那就真的有点太难为人了。

    无奈的刘长决定去抄借鉴一下墨子,于是乎,他又找来了这些墨家的文章,开始不断的翻阅查找,收获不能说巨大,也算是寥寥无几了。

    虽然刘长自己总是称自己为圣贤,可这搞学问,还真不是他所擅长的事情。

    就在他愁眉苦脸的时候,听到了殿外的脚步声。

    刘长大喜,抬起头来,“是栾布来了嘛?!”

    下一刻,张不疑走进了殿内,听到刘长的询问,张不疑脸色有些僵硬,抿了抿嘴,安静的看着刘长。

    “咳,不疑回来了啊?朕还以为是栾布呢来,来,坐!”

    “如何?迁来的隶籍安排妥当了嘛?”

    张不疑说起了自己这次办的事情,又看到了刘长面前摆放着的书籍,大惊失色,急忙询问道:“陛下?您这是”

    “唉说来话长,朕深感尚方之无力,看墨家当今之没落,特意决定注释墨家之经典,以壮尚方之能”

    吕禄站在一旁,也是忍不住说道:“陛下这些时日里,一直都忙着这件事,陛下已经有两天不曾外出狩猎了”

    “什么??两天都不曾外出狩猎??”

    张不疑大惊,那看来陛下确实是非常的重视这件事,没有什么事能让刘长放下狩猎的爱好,要知道,当初楚元王逝世,陛下悲痛欲绝,整整四天都在皇宫里,结果第五天就去上林苑狩猎去了,一方面是陛下性格乐观,不会长久沉浸在悲痛之中,另外一方面,就是陛下实在是太喜欢狩猎了。

    刘长却很平静,“我的老师都能为了政务放下安逸的生活,朕又怎么能继续享乐呢?”

    “陛下圣明!

    !”

    张不疑附身大拜,看他那激动的神色,仿佛下一刻就要为刘长两天不曾外出狩猎的举动而落泪,他很感动。

    刘长摇着头,“不过,朕毫无头绪啊这东西,不好写啊。”

    张不疑眯了眯眼,急忙说道:“陛下,我听闻过一件事。”

    “你说。”

    “当初吕不韦召集贤才,询问他们的想法,一同来着书,当时有齐人对左右说,吕不韦算不上真的贤人,以他人之学问为己名也。吕不韦听说这件事后,对左右说道:我因自己的才能担任要位,故而能召集大国的贤人来一同编写,而连担任国相的才能都没有,只能四处流浪求官的人,也就只能自己为自己正名了。”

    吕禄皱着眉头,有这件事嘛?

    我怎么没有听说过???

    张不疑继续说道:“如今陛下的权势,又岂是国相所能媲美的?陛下为什么不召集贤才来一同相助您完成此事呢?”

    刘长有些狐疑的问道:“可墨家哪里来的贤才呢?整个墨家,能称之以贤的也就陈陶一个人了难道要把他给拉过来??”

    “陛下既然是要编写尚方之书,那尚方之老匠,不就是陛下最需要的贤人嘛?”

    “你说的也对啊那就让你来负责这件事吧!”

    “唯!

    ”

    张不疑即刻领命,刘长这才笑呵呵的收起了面前的书籍,他说道:“栾布回来了,你回来之后,还不曾去见他吧?”

    “不曾。”

    “改天把晁错,季布,栾布叫上,咱们几个可得好好吃一顿!”

    “唯。”

    送走了张不疑,刘长顿时就觉得轻松了不少,脸上也重新有了笑容,满脸的惬意,吕禄也只是感慨着,难怪人家能当相呢,陛下都好几天闷闷不乐了,张不疑一番话就解决了不愧是张左相啊。

    暂时放下了这烦心事,刘长便前往椒房殿里去找曹姝。

    椒房殿还是比较热闹的。

    曹姝坐在上位,樊卿坐在她身边说着什么,雍娥则是在两个坐床身边,轻轻的哄着自己的两个孩子,这坐床,也就是此刻的婴儿床,床的底层是半圆型的,因此可以轻轻摇晃,而上头则是有着护具,能避免孩子伤到自己,刘勃也坐在弟弟们的面前,脑袋随着坐床的晃动而轻轻晃动。

    在看到刘长到来的那一刻,刘勃勐地跳起来,瞬间冲向了阿父,冲进了他的怀里。

    刘长也迅速将他接住,直接抛起来,再顺手接住。

    “哈哈哈,又壮实了不少,不错,不错,再过两年,安就打不过你了!”

    刘勃摇着头,“我不打兄长!”

    “没出息!”

    刘长蹭了蹭他的脸,将他逗得哈哈大笑,这才抱着他坐了下来。

    曹姝有些惊讶的看着他,“陛下不是忙国事嘛?这么快就忙完了?”

    “哈哈哈,找到了更好的解决办法,就不需要亲历亲为了有吃的嘛?”

    “有”

    在近侍们准备吃食的时候,刘长则是探出头来,看着良和赐,笑着说道;“这两竖子是个愚笨的,说话都不会!”

    雍娥白了他一眼,没有搭理他。

    很快,吃的就放在了刘长的面前,勃埋头吃了起来,刘长拿起了快,夹起了肉,却又没有吞下去,又放了下来,眉头皱了皱,也不知在想着什么。

    “吃啊愣着干什么?”

    樊卿催促道。

    “也不知道他怎么样有没有吃上肉啊”

    刘长呆呆的看着手里的肉,忽然放下,又看向了远处,正要开口喊吕禄,曹姝却一把将他拉住。

    “陛下,吃肉吧。”

    “我不是让他回来,就是让人给他送些”

    “陛下,再忍忍吧。”

    看着两人的交谈,樊卿是一脸的茫然,“姐?你们是在说什么啊?”

    “无碍你去帮雍娥看会孩子!”

    “好。”

    樊卿拉着刘勃去了雍娥那边,几个人打量着刘长和曹姝,好奇的低声攀谈着什么,曹姝轻轻抚摸着刘长的手,安抚道:“无碍的,他时不时还给我写信呢,没有你想的那么苦,一切都好你不必担心的,很快他就能回来了,在这种时候,可不能让前功尽弃呀!”

    “啊??他还给你写信??”

    “这”

    “他给阿母写信,还给你写信,就是不给朕写??”

    “这竖子就知道大母和阿母,不知有阿父!”

    “算了,算了,朕也不管了,好好管教你的儿子!”

    刘长不悦的说着,吃起了面前的饭菜,曹姝愣了片刻,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船司空县,天刚刚亮,急促的敲门声便打破了府内的寂静。

    老妇人缓缓打开了门,看到的是一个陌生的邮卒。

    邮卒看着手里的书信,不耐烦的说道:“有信至,收信人安!”

    老妇人并不意外,急忙将刘安叫了出来,刘安揉了揉双眼,走到了门口,看到邮卒的那一刻,他困意全无,瞬间精神了起来,只有远离家庭的时候,或许才能明白家书的意义,刘安急不可耐的上前,签下了自己的名字,拿走了书信,那邮卒看了看周围,抱怨道:“也不给口水喝?你们这不能借马,又如此之远”

    县里的邮卒在送信的时候,是要看距离的,超出规定距离的才能骑马去送,而大汉因为疆域太大,没办法效彷秦国,让亭遍布全国,每个乡都有十余邮卒,大汉只能是采取县邮的方式来进行。

    老妇人笑呵呵的给这位县里来的邮卒递上了水。

    而刘安则是迫不及待的看起了书信,果然,这是阿母写给自己的,这些时日里,他一直都在跟大母以及阿母通信往来,翻开阿母的书信,书信里的内容一如既往,让他好好体验,不要胡闹,不要轻视农人,要按时吃饭之类的,刘安认真的看着,脸上浮现出笑容来,看到最后,阿母的语气却变得严肃了起来。

    “你给我,大母,给卿,娥她们通信,却唯独不与你阿父通信!”

    “这是什么道理?”

    “你阿父每天都会跟我提起你,倍感思念,见到好吃的饭菜都会想起你是否吃偶尔吹起了风,他都会紧张的询问你那边的天气是否寒冷,每当与群臣商谈,总是将你挂在嘴边,你曾书写的文章都被他挂在了墙壁上他如此疼爱,你却这般报答?!若不是你阿父说,我都不知道,你居然一封书信都没有给你阿父写!

    !”

    刘安被噼头盖脸的一顿训斥,只好默默的收起了书信。

    老妇人有些惊讶,以往收了信不都是很高兴吗?如今怎么这般模样?

    “安,莫不是家里出了什么事?”

    “没有先前是大母训斥我,如今阿母也这么说,都是阿父思念成疾什么的将我当作孩子来湖弄阿父怎么可能想我呢?”

    “阿父压根就不是那个性格”

    老妇人抿了抿嘴,看向了不远处正在吃饭的老丈。

    老丈听到了这些话,他抿了抿嘴,那沧桑的脸上出现了一丝悲伤。

    他放下了饭碗,不慌不忙的说道:“我年幼的时候也是这么想的,我是阿母所养大的”

    “从我记事开始,就见不到阿父,每次他回来,便是躺在家里呼呼大睡,愤怒的训斥我,不许我玩,逼迫我去操练从来都不曾在意我我在那个时候,一直都以为阿父是不爱我的”

    “等我稍微长大,便开始在家里忙活阿父出门之前,曾抚摸着我的头颅,想要说些什么我跑开了。”

    “然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他。”

    “长大之后,我才知道,他战死在了长平。”

    “我也开始奔赴战场,我也有了自己的孩子那个时候,我方才明白为父者,与为母者不同,总是苛刻的要求孩子,不过这些话,我说的再多也没有什么用,等你长大了,有了自己的孩子,你就会明白的可往往当你能理解他们的时候,他们却都已经不在了而你也大概等不来你孩子的理解”

    老丈说完,再次低着头吃起了饭。

    刘安拿出了自己珍藏起来的纸张,拿出了笔。

    “阿父”

    写了几个字,刘安就有些无从下笔了,明明在给阿母和大母写信的时候,总是有着那么多的话要说,可是在此刻,面对阿父,他却完全不知道自己该怎么说,迟疑了片刻,刘安写道:“阿父无恙?我在此处,已知耕耘之法五日一食肉”

    写了一会,刘安又停下来,沉思了起来。

    “我现在终于明白阿父为什么不喜欢我读书了我如今所看到的,所经历的,确实与书籍上所记载的不太一样”

    “政策的具体施行有多困难,我也看出来了”

    “就是您安排的那位张夫,为人太过暴虐,前几天有友人从长安来,被他所殴打羞辱”

    “百姓们都说起您的恩德阿父不必在乎那些大臣的话百姓虽然还是很贫苦,可我发现,您已经做成了很多很多的事情”

    刘安越写越快,很快,他就完成了这封家书,趁着休息的时候,老丈家的大儿子带着他去寄信,要寄信,就得去附近最近的驿,县里那些邮卒在送信的时候,也会在这里收信。

    邮卒拿起了书信,看了看收信人。

    “长安舞阳侯府家主收。”

    这些人不少都是绣衣,自然知道这是送给谁的,便令人快马加鞭的送往长安,长安距离这里并不遥远。

    “实践这个我们说过了,现在说的是实事求是,求真务实对吧?”

    刘长看着面前的匠人们,“你刚才说的没错,你一直觉得过去那盐井技术有可以改进的地方,众人都劝说你,认为没有改进的余地,可您坚持自己的想法,最后做出了如今的盐井技术对,这一点要加上”

    “也就是得有批判和怀疑对吧?不能人云亦云,要坚持自己的想法,不迷信那些所谓圣贤的话语”

    刘长提起笔,又记录了一点。

    就在这个时候,吕禄走了进来,“陛下,有您书信。”

    “哦,先放在这里”

    刘长收起书信,继续跟面前的匠人们攀谈了起来,通过这些匠人们在实际研发时所有的感慨,刘长积累了不少有用的素材,而这些匠人们没有什么文化,刘长同样也是如此,吕禄也不知道这么一群人能写出什么东西来。

    在匠人们闲谈的时候,刘长偷偷拿出了书信,看了几眼,脸色有些惊讶,急忙翻开

    “哈哈哈~~”

    刘长仰头大笑了起来,匠人们都被吓了一跳。

    “这是我儿的书信”

    “太子那里有什么喜讯?”

    “倒也没什么大事,就是写了些废话,哈哈哈,太子还是很有才能的,若是他在这里,或许我们说的很多话他都能写出来,这竖子别的不行,就写文是好手,他当初所写的文啊,你们是不知道,连太学的那些大家都被吓住了,黄老的那几个大家更是将他称为新圣,都说他将来会是我的祖师那样的圣贤呢”

    父亲骄傲的说起了自己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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