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第四十八章
常鸣涧愣住了。
骆径咬重了这个单字的字音, 在寂静的黑暗中,他的声音成了唯一的指引。
在他说出那番话后,室内便骤然安静下来。
常鸣涧在近乎于死寂的氛围中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 一声快过一声, 一声比一声急促。
骆径在此时追问:“你给吗?”
如果现在开着灯,常鸣涧觉得自己的耳朵一定红透了, 他这人有个毛病,害羞了脸不会红,耳根和脖颈却会红得仿佛刚从桑拿房出来一样。
他的唇瓣嗫嚅了两下,张嘴道:“我……”
才说了一个字,他的话音便骤然中断,只因他听见了他自己的声音,带着些微的沙哑,令人不自觉想起夏天的沙滩,沙砾被握在指尖发出的、微小的沙沙声。
……简单一点来说,任谁听了都能够听出他现在有多不自在。
常鸣涧隐晦地清了下嗓子,含糊其辞道:“这个我现在还没有想好,等到校庆结束之后我们再说吧。”
“我要的是答案,不是考虑、谈论、说。”骆径淡声道。
这么久以来, 骆径在常鸣涧面前表现出来的模样悉数是强大、安全、温和、可靠,这还是他第一次表现出强势的一面。常鸣涧突然发现,这种强势是从骆径的性格当中流露出来的, 自然而然,这也就代表了,骆径的本性似乎真的不如他面上表现出来的这样。
常鸣涧被逼得没有办法了,在他的再三逼问下给出一句确切的话。
“……校庆之后,校庆之后我会把答案告诉你。”
骆径满意了, 牢牢桎梏住他的手微微松开。
常鸣涧在他怀里不自在地挣扎了一下,“骆径……放开,这样不好睡。”
骆径松开牵住他的左手,又放开了搂住他腰的右手,常鸣涧还没来得及松口气,他的手便又一次猝不及防地牵了上来,同他变回了之前的十指相交。
常鸣涧挣了一下……挣不出来。
他索性放弃挣扎,闭上眼只想着快点睡着。
把事情说开之后,似乎有什么事变得不一样了,可要真说有什么事变得不一样了,常鸣涧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硬要说的话,大概只有骆径的态度变得强势了起来。
常鸣涧在穿书之前没喜欢过别人,不论男女,但他从小到大周围的男性友人喜欢的都是女孩,他也一直以为他喜欢的是女孩。
现在看来,似乎不是这样。
他不喜欢男孩也不喜欢女孩,原世界的他怎么说也算是年少有为,想要攀上他这条大腿的人还是很多的。
同学聚会、商业宴会、出席酒会……
总有些男男女女会往他身上扑,有的是被家里人介绍过来的,有的则是充满野心地制造一场“偶遇”。其中不乏有帅哥美女,什么类型的都有,但他谁也不喜欢,看着对方的脸,他的心情格外平静,甚至还有闲心点评对方的演技如何。
当然,这些男男女女在没有靠近他之前,便已经被他聘请的保镖隔绝开了。
他不喜欢和外人接触。
后来住院了,也有年纪轻轻的小护士想攀高枝,他和院方反应之后,他的主治医生便给他换了一个护士。这位新来的护士小姐和他不仅性向对不上,而且有爱人。
常鸣涧一个人呆在医院的时候也会想,他以后有没有可能会喜欢上一个人。
他会猜那个人是什么样的,猜到最后总是没有结果,化疗的疼痛会把他从幻想中拉回来。
他想,他现在知道这个人是什么样的了。
其实很简单,他见到这个人会发自内心地觉得高兴。
常鸣涧在胡思乱想间陷入了沉睡。
第二天他起来的时候骆径不在。
常鸣涧踩着拖鞋出门去找人,刚出门便对上了门外准备敲门的人。
他眨眨眼,目光从来人的脸上落到他手中的餐盘上,“你去拿早餐了?”
骆径端着餐盘走进房间。
“是。先去洗漱,盥洗室有全新的牙刷和漱口杯,牙膏放在右边第三个柜子里,毛巾你用浅灰色的那条。”
常鸣涧乖乖点头,把脸洗干净,闻着香味坐在了桌边,咬着刚出炉的热包子问道:“骆径,我的衣服呢?”
“我让佣人拿去洗了,现在还没干,今天先穿我的。”骆径垂眸,语气稀疏平常,乍一听没什么问题,仔细一听全是坑。
常鸣涧偷偷瞄一眼骆径。
“我今天还要回家。”
骆径吃东西的速度一向很快,常鸣涧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吃得这么快,姿势还这么优雅的,教养两个字似乎已经刻入了他的骨子里。
他三两下解决掉自己的那份早餐,这才将目光投向常鸣涧,语速不紧不慢道:“我和你一起回去?”
常鸣涧下意识反问:“回去做什么?”
“帮你收拾书包。”
常鸣涧更加疑惑。
骆径却道:“暑假这个周,你住在我这儿。”
常鸣涧微瞪圆了眼,眸中满是惊诧,换做以前,他的反应一定是高兴,然后问也不问便答应下来。但经历过昨晚的事情后,他在答应之前迟疑了一下,竭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自然。
“为什么啊?”
骆径用帕子在唇角擦了下,姿势十足的优雅贵气,他掀起眼皮看向常鸣涧,眸中有笑意浮出,轻轻捏了下他的脸。
“因为我要帮你补习,争取让你在开学的分班考试之中能被分到一班来。——左云庭高三不住校,我宿舍的另一张床是空的。”
最后这句话的意思不言而喻,他之前也和骆径商量好了,分班和骆径同桌、申请调宿舍到骆径的寝室……
只是,这些事站在说出来怎么让他觉得有些不自在。
常鸣涧握着叉子的手顿了下。
看骆径的样子,已经把所有事安排得明明白白。
他张了张嘴,不知该说什么,于是又把嘴闭上了。将这个动作重复了好几遍,他才开口:“你不是说,校庆之后再让我给你答案吗?”
骆径无比自然道:“我知道。但这是我们之前就商量好的。”
至于校庆之后,骆径其实根本不关心。
就像常鸣涧笃定他不会伤害自己一样,他同样笃定常鸣涧不会拒绝他。
——他要是想拒绝,昨天就不会和他躺在一起,也不会被他逼了两句便答应校庆之后给他一个答案。
他太了解常鸣涧了。
他的每一个想法他都一清二楚,对方没能想到的事他也想到了。
“……我知道了。”
既然话已经说到这份上了,常鸣涧也没有拒绝的余地,讷讷地点了下头,面色如常,却控制不住心头升起的欣喜。
……要完。
吃过早餐,常鸣涧穿着大了一码的衣服和骆径回去,收拾了几套衣服,把所有书装进了书包里,和骆径回了他家。
常鸣涧整个暑假都待在骆径这里,开学前一天他才收拾了一下,背着满满当当的书包回了常家。
第二天是周四,学生全部返校完毕后周五进行分班考,周六晚上考完。华骆的老师拼死拼活,一天时间便把卷子改完了,正好赶上周一发放成绩。
周一早上,凌铮照常跑来常鸣涧的寝室哀嚎,他以前的哀嚎对象是郑千帆,现在的哀嚎对象变成了郑千帆和常鸣涧。
“就一天时间,我算是知道为什么我们学校老师这么多,原来就等在这儿给我们改卷子呢,一点缓冲时间也不给我们。”
郑千帆扶着眼镜框认真地安慰了他一下,旋即才同他们告别,准备出去晨跑。
这是他前不久养成的习惯,可以锻炼身体还能充分利用早上的时间。
常鸣涧倒是没说什么,他知道凌铮醉翁之意不在酒。
果不其然,郑千帆一出去,凌铮便搬了他的椅子,迫不及待地坐过来八卦,“兄弟,我其实挺好奇的,你和骆径是怎么勾……呸,在一起的?”
常鸣涧三言两语给他讲述他,他面上露出震惊的神色,还不等他继续问下去,常鸣涧便岔开了他的话题,自顾自问道:“你说你害怕这个世界,那你怎么和老郑关系这么好?我以为你会因为害怕谁也不搭理。”
凌铮摆摆手,“害,老郑人嘴严,是个闷不楞登的小书呆子,我这人话痨,没人陪我说话比让我去死还恐怖。”
常鸣涧撑着书桌看他。
“你既然在一班,你应该知道老郑的情况。——我的意思是,你有想过帮他吗?”
不怪常鸣涧这样揣测他,凌铮虽然看起来是个傻大个的样子,看起来就很好骗,但他和凌铮到底不熟,也因此,对方说的话、做的事,他存了几分警惕。
相比起凌铮,常鸣涧还是更偏向身为“本地人员”的郑千帆。
凌铮苦哈哈地笑,“别提了,我也想过要帮老郑,但是没用啊。不管我怎么做、怎么教他、怎么帮他欺负回去,到了第二天,所有事一定会回来原来的轨迹上,他只能日复一日地被欺负。说起来我也觉得很奇怪,明明那群王八蛋每天被我揍,第二天看见我的时候还是跟没事人一样上来欺负老郑。他一直在稳固原著中收人欺负、胆小、不敢反抗也不能反抗的乖学生形象。”
“后来我想了一下,发现原因可能是你们家骆径。”
作者有话要说: 凌铮:你们家骆径。
常鸣涧:……才不是我们家的。
凌铮:我懂,我都懂,不是你们家的,是你的。
常鸣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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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铮小同学实现了他的愿望,他因为会说话成功地躲过了骆径的死亡凝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