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缘分算法
“荣大爷，想什么呢？”陈树洛对荣逸刚才在球场上的分心很不满意，“难不成你也怕了这世界末日？”
“去你的。”荣逸拨开陈树洛挑逗自己下巴的手指，“本大爷才不信这个呢。”
“那你在想什么，可别跟我说什么都没想啊，咱俩幼儿园就认识了，你可骗不过我。”
荣逸长叹一口气，注视着陈树洛郑重地开口：“你知道，女孩子都喜欢什么吗？”
陈树洛当然给不了荣逸答案。
但他知道能让荣逸这么心神不宁的也就只有夏楠。
懵懂的情感正在这个年纪的他们心中萌芽，准备开出一朵名叫喜欢的花。
女生会把自己喜欢的男生写进日记，写进自己创编的玛丽苏小说中，然后跟关系好的同学分享，并警告对方不准告诉别人。
男生则谁都不说，每天盯着喜欢的女生的一言一行，找准了时机就进行介入，或欺负或帮助。
两者的共同点就是，只要有一点苗头被班里的八卦委员们嗅到，就难逃起哄。
陈树洛解答不了荣逸的困惑，但他突然想到最近自己班上流行的缘分算法。
“你要不算算你和夏楠的缘分有多少？”
所谓缘分算法，就是把两个人的名字笔画写成一长串数字，如果是男女，就男左女右。然后相邻两个数字相加，得数超过10就取个位数字，以此类推，不断往下演算。最后算到一个两位数或100，则得出缘分值。
一时间，这个算法在各个班级中开始流行起来，可以在很多个时刻和角落，看见这群小男生小女生们用右手食指隐隐书写计数着什么。
“夏楠，那个横折钩，是算一笔还是两笔啊？”上课准备开小差的荣逸，一出手就遇到了瓶颈，只好求助某个不知情的当事人。
夏楠正全神贯注地用mp3偷偷看书，荣逸“噗嘶噗嘶”两声，才回过神来。
这是夏楠和荣逸上课互相替对方盯梢的口号，只要老师看过来，就用“噗嘶噗嘶”来提醒对方。
“怎么了？”夏楠一本正经端坐了两秒钟，见老师没发现自己，便转头询问。
荣逸只得又小声地重复了一遍问题。
横折钩？
夏楠含着笑瞥了眼荣逸，似在嘲讽他的语文基础知识不够扎实。
“一笔。”
收到准信的荣逸便开始埋头计算。
什么？不及格？
荣逸看着计算结果，不信邪地再来一遍，结果还是不及格。
他又不死心的把“楠”的横折钩作为两笔重新计算，只比原来高出一分，仍是不及格。
荣逸生气地用橡皮次使劲擦掉计算过程，决定开启女左男右的新模式。
这回总算及格了，但分数还是不高。
而且无论横折钩作为一笔还是两笔，算出的数值都一样。
荣逸不满意这个结果，把整张撕下来揉成一团塞到抽屉里，心里狠狠地诅咒发明这个缘分算法的人。
什么封建迷信的东西！
连带着陈树洛也被荣逸在心里的小本本上记上一笔。
他扭头看向身旁的夏楠，对方丝毫不为所动。
嗯，就应该向夏楠学习，热爱读书，热爱科学。
他凑近脑袋悄悄问道：“你看什么呢，这么入迷。”
夏楠生怕被老师看到，将他的脑袋推了回去。
“《小王子》。”
毕业的日子还没来临，六年级的学生们就已经纷纷买好同学录在班上分发传递着写。
人缘好一些的，还会进行跨班级交换。
比如荣逸。
他是大队部的副大队长，又是校篮球队的副队长，加上本身阳光开朗的性格，几乎年段没有人不是他的朋友。
起码都是可以见面打声招呼的关系。
他的桌上一叠厚厚的待写的同学录，每张上面都用淡淡的铅笔标明了主人的名字。
夏楠想着古代皇帝批阅奏折也不过如此吧。
“夏楠，你初中去哪读啊？”
荣逸趴在桌上，脑袋枕在手臂间，面朝夏楠，好似随意地问道。
夏楠正在给前任同桌张豪写同学录，但半天也憋不出一个字，听到荣逸的问题后，用笔的尾端抵着下巴思考。
自己的户口肯定是要去学区的一中，和顾闻一样。
“我妈说我会去实验中学，你呢？”荣逸以为自己抛出了一根橄榄枝。
在此之前，夏楠对于自己要去哪里上学毫无疑虑。
即便是此刻，她也没有。
但不知道为什么，对上荣逸亮晶晶的眼睛，夏楠突然开不了口。
“我还不知道。”
放学后，夏楠决定去买一本同学录。
刚上六年级的时候，夏楠就和乔惠说以后放学不用来接自己。她知道妈妈为了自己放弃了很多工作机会，况且学校离家很近，只有步行十分钟的路程。
回家途中会经过很多文具店和买文具的小摊贩，夏楠在它们手上折了不少零花钱。
于是为了防止自己又忍不住剁手买一些中看不中用的文具，她决定绕远路去新华书店，说不定还能买几本好看的书回家。
毕业季来临，新华书店专门设置了一个架子用来卖同学录。
夏楠对于琳琅满目的一片很是欢喜，一排排仔细对比下来，最后挑了两本。
一本是夏楠最喜欢的蓝色为主题，一本是非常写意的黑白素描图案。
夏楠左看看右看看，这时候就只能怪自己没有荣逸的好人缘，不然就算都买下来也是不够写的。
她定在书架前，感觉自己的脑袋上长了一堆慢羊羊村长的智慧草。
正苦于抉择之时，夏楠好像看见了荣逸。
她扶了扶自己已经两百度的眼镜，确定是荣逸后，拿着两本同学录走向他。
虽然离夏楠的生日还有足足半年多，但是荣逸现在就已经开始准备生日礼物，他决定慢慢收集，到时候在所谓“世界末日”的那一天给夏楠一个超级大礼包。
这样，即使是末日也会是开心的吧。
荣逸美滋滋地计划着，嘴角不禁上扬，殊不知末日寿星正悄悄逼近自己。
“荣逸！”夏楠附到他耳朵后面，喊了一声。
荣逸吓得七窍生烟，虎躯一震，见是夏楠，更是做贼心虚。
“来买书呢？”夏楠看他手里一堆名著，惊奇得不行
这家伙开读书窍了？
荣逸知道夏楠的怀疑，吞吞吐吐道是。
夏楠才懒得深究，举起手中的两本同学录，“哪本好看？”
“你挑的，都好看。”
“所以问你哪本更好看。”夏楠倒是很吃荣逸的吹捧。
荣逸便明白了夏楠这是来征求自己意见，莫不是自己说哪个好看夏楠就要哪本？
于是他做出认真思考的姿势，最后笑吟吟地指着蓝色的那本：“这个。”
谁知夏楠把蓝色的放回去，拿起黑白的就去结账。
荣逸内心：我就知道。
夏楠买完后，向荣逸浅作告别急匆匆地就走了。
她怕万一妈妈回家了，看不见自己会很着急。
荣逸目送夏楠离去的背影，晃过神来后又开始选书。
夏楠太爱看书了，看过的书累起来怕是比自己还高。
偏偏荣逸的阅读量甚少，他担心自己挑的书入不了夏楠的法眼。
女生都爱看的言情小说？但夏楠好像和正常女生不太一样。
名人传记？有些呆板吧。
哲学经济？自己都看不懂，怎么挑。
……
荣逸突然眼前一亮，看到新品书架上的一本《小王子》。
想起之前夏楠在课上看得十分投入，应该是很喜欢吧。
他拿起来仔细端详。
嗯，新包装，中英双版，还是挺高级的。
就它了！
荣逸结账的时候不忘顺上夏楠挑剩的那本蓝色同学录。
反正自己正好也缺同学录，这下不用挑了。
然后带着今天的胜利品悠哉悠哉地回家去。
后来夏楠从陈树洛口中得知，荣逸给自己买了一本书作为生日礼物。
刚知道的时候夏楠只觉好笑，自己的生日还没得很呢。
继而转念一想，今年生日的时候大家都已经在念初中了。
于是她在和荣逸交换同学录的那天，平生第一次没皮没脸地说：
“荣大爷，把你给我准备的生日礼物拿来吧。”
为此陈树洛被荣逸追着打了好几天，看见他就绕道走。
夏楠又找出了那本同学录，现在再来看这个封面实在非主流到不行，早知道那时候就听荣逸的买那本蓝色的了。
她翻开，第一页就是荣逸。
因为荣逸拖到最后才给自己，她只能顺势打开活页夹放上。
“姓名：荣逸，荣逸的荣，荣逸的逸
生日：2000年2月4日
……”
夏楠翻到背面的留言，只有“谢谢惠顾”四个字，不由失笑。
她还记得当时拿到的时候，觉得荣逸敷衍吐槽了他很久。
原来他早就已经写给自己了。
“dear夏楠同学，
一个强者，如果没有达成自己的梦想，他怎么可能发挥自己的全力呢？一个人的心中，如果充满了牵挂，充满了遗憾，他就等同于一个弱者。
夏楠，我知道、也希望你成为强者。
但你知不知道，我已经是个弱者了呢？”
夏楠把这本《小王子》摆在自己的枕头边，洗脸刷牙后舒舒服服地睡去。
床边地面上散落着她懒得收拾的小盒子和从里面拿出来的各种物件，以及一枚已经开了的蓝色小锁。
上面赫然显示着三位数字：9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