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第 39 章
拘留所的环境当然很差。一个房间八个床铺, 有一种难闻的味道。分不清是什么。
栏杆被徐昭翎踹了一脚后，声音还继续回响。
叶流清穿着拘留所发的蓝色衣服, 靠坐在椅子上，双手垫着后脑勺，下巴上的胡茬已经长了一些，有些落魄，但嘴角的笑容仍然带着意气风发的少年气。
叶流清长得和叶蓁不太像，但笑起来的弧度却如出一辙。
“你过来打我啊。来啊。”叶流清笑出了声音，“我好怕。警察大哥, 你们一定要保护我。”
在警察的警告下，徐昭翎气得在原地打转，最后拿手指指着他：“信不信老子再让人关你十天！”
叶流清换了个姿势，慢悠悠地晃腿：“不过是换个地方睡觉。随便你。”
“你等着……等你放出来。你给我等着！”
徐昭翎怒气冲冲地转身，却看到叶蓁出现, 愣了下。
叶蓁也是这才看到, 徐昭翎的左脸颧骨肿了一大块，青中透紫，左右脸不对称，看起来很严重。
叶蓁心下一咯噔。刚刚想好的一大段说辞完全说不出口。
徐昭翎抬眼皮：“叶经理。网上的事处理好了吗？”
叶流清听见他的话, 全身一僵, 晃荡的椅子腿停下。他意识到自己的姿势过于端正，又让自己看起来轻松。最后看起来有点扭曲。
然后，他看见了叶蓁的脸。
叶蓁把他全身打量一遍。除了脸色有点灰败, 到底是个19岁大男生，没有想象中的颓唐。脸上也看不出任何受伤的痕迹。
原来，酒吧内的“打架”，只是徐昭翎单方面的被打。难怪他这么生气。
“姐……”叶流清呐呐地道一声。
叶蓁没理他。转身跟徐昭翎说：“徐总, 不好意思，我代家属跟你道歉……嗯，这其中肯定有什么误会。”
徐昭翎也听到了那声“姐”，更是吃了一惊。
“这小子是你弟弟？”
徐昭翎看着这俩人的脸，没觉得多像。叶蓁是那种很漂亮的长相，看见一眼就挪不开视线。
叶流清虽然也帅，但和他姐一比，就显得普通。
他又问：“亲弟？”
叶蓁无奈笑：“对。”
徐昭翎冷笑一声：“既然大家都是熟人，那就好办。只要你让他那些小杂种们把网上的东西撤回，并公开道歉，我可以不追究他们的刑事责任。”
叶蓁还没说话，叶流清先是“哈”了一声：“道歉？我还没告你性骚扰呢！”
叶蓁蹙眉扫他一眼，让他闭嘴。叶流清深吸一口气，将头撇向一边。
叶流清和他的朋友们在酒吧驻唱，暑假一起租了个房子。除了打工之外，就是在唱歌。
他们玩乐队只是小打小闹，没有几个粉丝，只有个比较眼熟的女生，是朋友院校的学姐。
学姐和他们混熟，经常帮他们看歌词。
三天前的晚上，他们依然在酒吧嚎叫。
叶流清正在打鼓，就看到学姐身边多了个男人。正是来酒吧物色的徐昭翎。
叶流清看到徐昭翎的手搭在学姐的肩膀，摸了把女生的脸。
女生懵了，慢了一拍才反应过来，跳下卡座。
来到这里的非富即贵。学姐在网上认识徐昭翎，知道此人不能惹，念在他也喝醉的份上，可能认错了人，反抗得不是很激烈。
徐昭翎以为她是欲拒还迎，搂过她脖子就亲。
鼓动的旋律中，没人看到这个小插曲。叶流清当即将鼓槌甩在鼓上，跳下舞台，冲徐昭翎就是一拳。
徐昭翎喝大了，反应慢很多，被打了一拳后，才清醒，但他和叶流清已经都被赶来的保安压住。
然后，报警，拘留。
叶流清的几个朋友看事情闹大，跟徐昭翎求情，未果后，想出了在网上曝光他的办法。
徐昭翎一副一切尽在掌控的表情：“要告我，也是那女人的事。但在此之前，我要先解决你，还有你的那些好兄弟们。你信不信，我能让你们全都不能毕业。然后在酒吧给人打一辈子工！”
叶流清脸色发白，他自己被关进来没关系，但他不想连累别人。以及，连累姐姐。
而徐昭翎说的话
，绝对不是恐吓，他真的有这个实力办到。
叶蓁在旁边开口：“徐总，网上的事我来搞定，您别急。至于我弟弟，他肯定知道错了，您的医药费和精神损失费由我来负责。您是盛翼集团的董事和添翼老板，和这些还没毕业的大学生计较，将来闹到法庭，不管是对您，还是对添翼，乃至对盛翼，都不能没有影响。”
徐昭翎这种人，吃软不吃硬，一定不能和他对着干。
被她这么一提醒，徐昭翎稍微冷静下来，但他很快回味过来，笑看叶蓁：“你还记得自己是盛翼签约的公关？就因为这小子是你弟弟？”
“徐总，您误会了。”叶蓁还是笑，“就因为他是我弟弟，所以一切才好说，网上的事，我会和他朋友讲，不要再发。但同时，您也大人有大量，原谅他们的莽撞。这样对大家都好。”
徐昭翎玩味地看着她：“实话告诉你，叶经理。我个人根本不怕惹官司。包括那个女的，她就算把这事捅破天，我顶多就是被骂两句，等热点一过，我还是盛翼集团的继承人。”
叶蓁完全相信，网上有一部分人会把矛头转向受害的女方。他们会将她过去犯过的微小错误拿来放大，并不断鞭尸，让她在网络上完成又一次的社会性骚扰。
徐昭翎说：“而你，我也可以换掉一家公关团队。你拿什么跟我讲筹码？”
叶蓁依然是轻盈的态度：“我知道徐总您不在乎，但是本着专业的角度，我并不建议您浪费这笔钱。您也知道，添翼的项目即将在s市运行，盛翼的产品刚刚发布，在这个节骨眼上，还是要小心行事。您作为盛翼集团的董事，如果导致股价下跌，对其他股东也不好解释。您说呢？”
“其他股东”指的谁？不就是他爸他妈，就算他不害怕这两个至亲，他也会怕引起喻翡和喻子沁的不满，后两者可不是省油的灯。涉及家族权力分配，就算是他这个不干实事的二世祖，也知道权衡利弊。
原本喻翡空降总部就引起了动荡，徐昭翎作为另一个继承人，就算没有实力管理公司
，也不能添乱啊。
徐昭翎想到喻翡，不得不重新考量自己的行为。
“网上的事，就交给你解决。但是你要保证他们不会再放出视频。”徐昭翎两手插兜。
这就是说，他不会再追究谁发了帖子的事。
叶蓁稍松一口气，见徐昭翎要走，急忙拉住他：“徐总。”
徐昭翎看了眼她拽他衣服的手，眉毛微挑：“还有什么事？”
叶蓁知道自己着急了，讪讪地放下：“您发我个账号，我把医药费给您结清。还有……流清的事……可不可以提前放了他？”
徐昭翎眯起眼睛：“我不差你那点钱。转账就不必了。至于你想让我放了他……”
他上半身突然前倾，距离叶蓁的脸很近，叶蓁克制着，才没退后一步：“叶经理，这就要看你怎么做了。”
叶流清听到他们谈话，突然站起身，双拳砸向栏杆，“徐昭翎！你敢碰我姐，我出去就揍死你！”
听着叶流清的吼声，徐昭翎心里终于舒坦了不少，直起身，拿出车钥匙出门。
叶蓁又返回，跟叶流清交代几句话。
“他刚刚就是故意气你的。你把他打那么惨，他肯定不会放你。”
叶流清气得脸色发红，整个人像个暴躁的小狮子： “那你还求他？”
“我就试试。求他几句又不损失什么。”
叶蓁看了眼时间，已经晚上，“你把你朋友的联系方式告诉我。我得跟他们说一声，把网上的东西撤掉。”
“估计是找了黑客。”叶流清也没想到，他们会做到这地步，“你去联系罗辉。”
“哦，他啊。”叶蓁有他的微信。罗辉是叶流清的朋友之一，关系很好，经常一起玩。如果说叶流清只是在离经叛道的新手村打转，这个罗辉已经是终极boss，但他在芸陵市上大学，已经很久没见。
最后，叶流清嘱咐了句千万别告诉父母。怕他们气到高血压进医院。
叶蓁翻眼睛：“我知道，你以为我傻？以后这种事，第一时间告诉我。”
“你不是每天都很忙。我哪敢联系你。”叶流清撇嘴
。
叶蓁冷笑两声：“你要是早联系我，我早就给你们出主意。”
叶流清相当清楚姐姐的本性，认为她是资本主义的走狗，专门给徐昭翎之流擦屁股，还吃力不讨好。兢兢业业，就为了每个月那点工资，一点梦想都没有。
“算了吧，你会站在我这边？”
“肯定比你以为的处理得好。”叶蓁将手机放进口袋里，“毕竟工作可以再找，弟弟只有一个。”
叶流清怔住，鼻子一酸，没想到自己在姐姐心里这么重要，刚要感动，就听她说：“不然以后没人帮我搬家，那会很麻烦。”
“……”叶流清，“很庆幸我还有这个技能。”
叶蓁：“你在这里的罚款我先帮你交了，出来以后记得还我。走了。”
叶流清一时间五味陈杂，叫住叶蓁：“姐，对不起啊。”
叶蓁头也不回地挥挥手：“接受你的道歉，但是利息不能少一分。”
叶流清：“……”
叶蓁走出拘留所时，已经联系上罗辉，他回了她一个大小眼吐舌头的调皮表情，直接猜到她的来意：【蓁姐，流清出来了吗？】
叶蓁直接给他发去语音通话。将形式跟他讲清楚。
罗辉不情愿地决定暂时撤掉帖子，但声音又明显拔高：“学姐可是被那傻逼弄到抑郁症复发，现在不得不休学。你让我就这么算了？”
“网上的东西已经对她进行二次伤害了。你如果真的对她好，就去和她谈谈。要么，收集证据去告徐昭翎，但是要承受失败的结果。要么，让这事平息下去。不要指望网上的路人给你们一个正义的审判。结局往往不是你以为的那样。你要搞清楚，你们是真为朋友着想，还是只为了出口恶气。”
罗辉那边沉默良久，最后，同意叶蓁说的，和徐昭翎死磕根本就不是最好的做法。
叶蓁挂掉电话，刚要叫个车，却发现，徐昭翎的跑车停在路边，按了喇叭。
她想了想，走过去，“徐总。您还没走。”
徐昭翎那特有的油腻感上来，配合着他脸上的青紫色，
特别滑稽。他一只胳膊肘搭在车窗上：“我在等你。”
叶蓁露出一个受宠若惊的表情。“不好意思，浪费您的时间。”
“上车，送你一段。”
叶蓁晃着手机：“不必了，我已经叫了出租。谢谢您。”
徐昭翎眼睛在她脸上游走，“我完全可以让你弟弟再蹲十天的拘留。你信不信？”
“所以说，您很有风度，没有这么做。”
“刚刚在里面说的话，不完全是气你弟弟。”徐昭翎眼角带笑，“怎么样？考虑一下。你跟了我，我不仅当即让人放了那小子，我还会给你额外的补偿，车，房，钻石，包包，你随便提，只要我给得起。”
什么叫人比人得死，叶蓁中午刚被高宇辰恶心完，晚上就被徐昭翎恶心。
前者相比后者，被衬托得只是一个脑袋裹脚布的清朝人，而不是一个人渣。
内心如何疯狂吐槽，叶蓁面上仍然带着礼貌的笑：“其实您说的那些东西，我也不是买不起。”
徐昭翎笑呵呵：“我知道，你们这样的女人，早就捞了一大笔。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和杨开源的事。你在琢雅不就是靠他上位的，我不比他差吧？只会给你更多。”
怎么说呢，有的人思想龌龊，看个插头都能高潮。
叶蓁刚要结束这无聊的对话，突然看到徐昭翎的车震动一下，被人踹了一脚。
她抬头，看见喻翡沉着脸色。
无端的，她的心沉静下来。甚至觉得徐昭翎被吓了一跳的模样很好笑。
徐昭翎战战兢兢地按下车窗：“喻哥，你怎么来了。”
他刚刚一直停在这里，越想越觉得怄气，不能就这么算了，心里盘算着怎么用个一举两得的办法羞辱叶流清。根本没看到喻翡的车就停在他旁边的车位。
喻翡做了个手势：“你下车。”
徐昭翎看了眼叶蓁，推开门。不知为何，有点忐忑。但下一秒，又觉得自己不应该这么怂，从车头绕过去。
喻翡没有看着叶蓁，但和她说：“叶经理，你可以先走了。”
叶蓁愣了下
：“哦。那喻总、徐总，再见。”
然后她往地铁的方向走。没走几步，她听见一声哀嚎。
徐昭翎捂着自己脸上的伤，“我招你惹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