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5章 数百年的真相
距王柄权几人往东千里,一队人马静静伫立在虚空中。
他们总共十几人,修为最低也有化神,个个骑乘马状异兽,是比皇庭护卫队更高一级的央皇扈从,被称作精锐中的精锐。
队伍正前方站着三名年轻人,居中一位面容清秀,头发在脑后随意束起一条马尾,正是央庭公主央定春。
右边那个,神情略显倨傲,眉宇间隐隐带着些许阴晦,是前不久被护卫救回的皇亲央定军。
至于最后一个,容貌普通,表情也没有旁边二位高高在上,甚至还带着几分格格不入的憨厚,是刚被接回皇庭的央皇私生子,央定良。
年轻人眼中隐隐带着担忧,朝旁边女子道:
“皇姐,咱们要不要现在就过去,对方实力太强,拖久了怕会造成不必要伤亡。”
“我看是怕他们出现伤亡吧?央定良,别忘了自己的身份。”对于这个突然多出的弟弟,女子丝毫不留情面。
男子闻言不再多嘴,乖乖低下头,一旁央定军见状忍不住笑道:
“小妹,你还真有几分当姐姐的威风,怎么在我面前也不见客气几分?”
女子瞥了他一眼,“就你也配?”
“呵,怎么说我也是长辈,你看人家阿良,就很是知道尊师重道。”
“央定军,你怕不是被那家伙洗脑洗傻了吧,我央苍皇族,何需拜一个三仙修士为师?”
“哟,先前也不知是谁,连到手的灵子机会都拱手相让了,事后想人家想到夜不能寐,隔三差五跑到灵门外等郎归。”
央定军嘴上挖苦不断,偏偏每句话都戳中对方痛点,女子脸色越来越难看,眼瞅就要动手,一旁许久未说话的央定良开口劝解道:
“二位都少说两句,大家是一家人,别伤了和气。”
央定军伸手搭住对方肩膀道:
“还是阿良识大体,只可惜有些人压根没把咱当成一家人。”
女子依旧冷着脸,根本不搭理他。
被唤作阿良的男子叹了口气,抬眼望向西边,他正是王柄权的弟子聂衷良。
……
数月前,三仙与央苍突然开战,仙帝传下封命,凡超过元婴的修士都要赶赴战场。
数百艘破界舟浩浩荡荡出发,即便这样,对于十数万计的修士还是太慢,直至一个多月后,才轮到聂衷良等人。
一行人原本要被派往北部战场,可一向安定平稳的航线,不知怎地就被央苍修士盯上了,对方同时出动三名大乘,不远数十万里来到此处,就为截杀一船元婴修士。
同船人除了聂衷良都死了,连带破界舟都被扔进空间裂缝中,对方显然是想彻底抹除此事踪迹。
战事紧急,没人会认真核实每一个修士,甚至直到如今都没人发现他们失踪了。
聂衷良被三名大乘强者带到一座宏伟宫殿前,殿内台阶高得吓人,他根本看不清那顶端人的模样。
见他到来,央苍界地位最高的男人一步步走下台阶,并亲口给他讲述了一个故事。
故事中,一位皇者某天厌倦了坐在皇位上发号施令,以一种术法投胎转世,抹去所有记忆,想要做百年凡人。
他在尘世结识了一位女子,二人相见倾心,找了一处村庄定居,次年便生下一个儿子。
好景不长,每千年一次的灵门大开即将来临,男子被强行掳回主持大局。
于寿元无疆的仙人来讲,短短几十年无非过眼云烟,如同黄粱一梦,他很快将此事淡忘,直至即将迎来千年一次的虚弱,往日种种在脑中浮现,这才想起自己还有一个儿子。
在聂衷良记忆中,对他最好的是母亲,其次便是夏小玉一家,到了灵韵宗后,又有师尊关照,眼前所谓的父亲,反而陌生如路人。
他不贪图权力,为了能照应同伴,还是答应了待在央苍界。
……
三名年轻人观战片刻,远方战役已到达尾声,王柄权与食通天击败了周围低阶修士,姖红跟姖家老者也在对战中取得上风。
就在这时,先前被引走的央苍界修士终于觉察到什么,开始掉头往这边赶,老人察觉到气息,开口道:
“红儿,快带着你意中人随老夫离去。”
女子闻言俏脸一红,但身形还是来到王柄权身边,正欲拉他离开,千里外的央定春突然发话道:
“留下他们。”
话音刚落,十几只马状异兽身前同时打开空间裂缝,它们抬腿迈入,下一秒便出现在王柄权等人身后。
“子英,好久不见。”央定春冷声开口。
王柄权闻声心头一颤,回过身来满脸堆笑道:
“哟,师妹啊,师哥这几天正想着探望你呢。”
说着,眼睛不安分四处打量起来,待看到聂衷良后,立马一愣,后者脸上也带着尴尬笑容,一时不知该如何跟师尊解释。
央定春的声音继续响起:
“来都来了,随我去见父皇吧。”
王柄权回过神来,挠挠头道:
“你看我这啥也没带就去见你家长,未免太唐突了些。”
“没事,你的脑袋便是最贵的大礼。”
几日没见,央定春应付起这没皮没脸的家伙,愈发得心应手起来。
王柄权也知道装傻充愣没用,正色道:
“师妹,可别忘了当日在灵韵宗,是谁放了你一马。”
“我自然记得,而且本少主从不欠人情,你若愿意,随时可以走,但这几位擅闯央苍腹地,杀我央苍修士,总归要给个说法。来人,将他们擒回去。”
话音刚落,十余名高阶修士已团团围住众人,王柄权扭头看向姖红,却见对方收起了神通,柔声道:
“赵道友,你放心回去,我不会有事的。”
“那不成,要走一起走。”
说着,他向前一步,目光看向聂衷良,后者会意,骤然发难,一柄青铜匕首抵在央定春脖子上。
“都退后,放他们离开。”
“央定良,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央定春本就不悦的脸色愈发阴沉下来。
“我叫聂衷良,名字是我娘起的,我这辈子都不会叫什么央定良。”一向温和的阿良言语间隐隐带着怒意。
王柄权一副小人得志模样,迈着四方步来到央定春面前道:
“你也太小看咱家阿良了,他可不是那种贪慕权势不顾大义的人。”
央定春从小性格倔强,并不会因被要挟就屈服,直接朗声道:
“众扈从听令,三仙修士选择负隅到底,不必在意我的安危,全部将他们就地格杀。”
“师妹,没必要弄个鱼死网破吧?”
“在本少主这里,你们只有一条路可走。”
……
形势一瞬间僵持起来,央定春下令让扈从动手,但他们却没敢轻易妄动,毕竟临走前央皇亲口说过,此次行动由三位少主共同指挥,如今其中二位明显产生了分歧,决定权自然落在央定军手上。
女子也意识到这点,皱眉道:
“央定军,你在犹豫什么,还不下令?”
“额…”后者面露犹豫,半晌后说道:“堂妹,我觉得阿良说的不错,咱们一家人,没必要伤了和气,凡事都好商量。”
央定军自认没什么识人功夫,但非要在二人之间选,他宁可选不相熟的阿良,至少以后到了战场上,对方说不定还能放自己一马,但那位堂妹却是半点不会念他的好。
“你!”
央定春怒目相视,兄妹二人一向不对付,相较于临阵倒戈的阿良,央定军这种墙头草更为可恶。
……
王柄权见状来了底气,更加肆无忌惮道:
“师妹,你这少主一没实力,二没魄力,要我说还不如早点找人嫁了,别再想那些不切实际的事,以后央家的天下由阿良帮你顶着就行。”
女子怒意更胜,旁边聂衷良倒不惊讶师尊能猜出事情始末,刚想收手,就听央定春恨恨道:
“我呸,就他也配接替央皇?不过一个乡野村姑生的野种而已,聂衷良,我看叫孽种好了。”
紧握匕首的年轻人闻言手一哆嗦,旁边央定军也变了颜色,气氛瞬间将至冰点。
“啪”地一声脆响传来,王柄权竟率先一巴掌甩在女子脸上,在场人顿时表情要多精彩有多精彩。
面对女子不可置信的目光,他并不打算轻易饶过对方,微微抬起下巴道:
“公主您父母双全,也没见家教有多好啊?”
央定春侧着头,泪水抑制不住夺眶而出,被扇中的一边脸颊传来火辣辣的痛感,她狠狠咬着牙说道:
“央皇扈从听令,我以央皇公主身份命令尔等诛杀此人!倘若不从,就等着奴印发作吧。”
“还来劲是吧?”
王柄权刚抬起手,就被人轻柔按了下去,他转过头,迎上一双明亮的眸子。
“给我个面子,放过她好吗?”
手上传来柔软细腻的触感,令王柄权瞬间心猿意马,他想都没想就点头道:
“行,都听你的。”
姖红浅笑一下,走上前去,轻轻抚摸着女子被打的脸颊,柔声道:
“疼吗?”
面对眼前如同姐姐一样温柔的女子,央定春如何都恨不起来,微微别过头去,并未回话。
王柄权在一旁看得莫名其妙,不明白姖红为何会关心起毫无交集的央定春来。
聂衷良也收起了匕首,深深看了眼那位“皇姐”后,转身去到王柄权身旁。
这时远处月明略有所感,转头望向东方,不大会儿功法,华乐声起,漫天花瓣飘落,一大片金色祥云向此而来。
……
众人皆被这场景吸引,纷纷抬头望去,却见漫天霞光遮蔽了视线,一袭红金华衫站在云头,其身后还跟着十数位姿色绝佳的仙子。
下方央皇扈从最先认出对方,翻身下马齐齐跪拜道:
“见过皇妃。”
央定春目光晦暗看了眼王柄权,转身飞上金色云头,眼眶发红朝那被称作皇妃的女人低声诉说着什么。
自始至终面色恬适的姖红在见到女人后,身躯抑制不住微微颤抖,她虽强撑着,但眼睛还是不自觉蒙上了一层雾气。
这一幕没能逃过王柄权的双眼,他略带好奇转过头,待看清姖红藏在眼底的欣喜,心中不免一震,隐约对云头女人身份有了猜测。
远处央皇妃宠溺摸了摸女儿的头,待看到她脸上巴掌印后,本还笑吟吟的神色立刻阴沉下来,她转头看向这边,目光在人群中巡视一番,很快锁定了王柄权。
“用的哪只手?”
王柄权一个侧步躲在央定军身后,用手指捅了捅他,“问你话呢。”
后者脸皮一抽,暗道第一次见这般无耻之人,刚才你打人的威风劲头去哪了?
姖红目光复杂看着天上的女人,旁边老者见状叹息一声,上前一步道:
“姖雅,可还记得老夫。”
女人微微侧首,目露思索,而后面带惊讶道:
“姖师伯?”
老者点点头,让开位置,露出了身后女子,“你再看看她。”
在场之人皆有些奇怪,唯有王柄权脸色精彩,若他猜得不错,眼前这位央皇妃,应当就是姖红的生母——那位失踪了几百年的姖家仙子。
知晓了对方的身份,此事原委也就不难猜了,当年姖家仙子抛下丈夫儿女前往域外,并非是参加什么惨烈战斗,而是做了央皇妃。
若再往深处想,那未被带离姖家的大儿子,也极有可能不是沈尊令骨肉,而是当年姖仙子与央皇所生。
碍于两界关系,姖家选择保守这个秘密并找了沈霄来顶包,可怜可悲的男人也是痴情,一路追到域外找寻发妻,恐怕直到那时才得知了真相。
想到这,王柄权忍住不长叹一声: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
倘若老丈人在场,他定要给其递上一支烟。
……
王柄权这边摇着狗头,另一边的母女已经开始相认了,望着眉目间与自己有几分相似的女儿,仪态雍容的女人按下云头,缓步来到其身前。
“这些年,你受苦了。”
听到这句话,姖红几百年来的委屈在眼前闪过,豆大泪珠自眼角滑落,但她仍是叫不出幼年天天喊的那个称呼,只是愣愣看着对方。
这一刻女子跟王柄权想法一样,她对于母亲固然思念,可不善言辞的父亲却更加可怜。
看着略显疏离的女儿,姖雅也知道对方猜到了当年之事,并未过多解释,只是柔声道:
“既然来了,便随我回去吧,我不会伤害你的朋友们。”
说着,她转头看向躲在央定军身后的王柄权,语气一冷:
“除了他。”
言罢,右掌挥出。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