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20
日子很快就到了国庆节。
付萌回家，苏文苑和朋友出去旅游，许嘉宁则留在学校里去图书馆自习。
她妈给她打过几个电话让她放假回家待几天。上个暑假她也就是回家住了一个星期不到。
许嘉宁则和她妈说这几天她找了一个家教的活。
事实上也是如此，上次让她去代替上课的学姐国庆回家，而且小孩和家长对许嘉宁也都十分满意，就找了她继续带课。
她的假期被家教和自习安排得很满。
而且还有一个钟晏。
钟晏约她一号晚上去参加朋友的生日宴。
许嘉宁生理期刚来，肚子不舒服，同时她也不太喜欢参加陌生人的聚会，本能地想要拒绝。
但是都被钟晏驳回：“一定要来。”
然后电话里就是一阵忙音。
——
一号晚上，许嘉宁还是去参加了钟晏朋友的生日宴。
地点是在市中心的一家高档酒店。
许嘉宁从冷气还未散的地铁里走出来的时候，牙齿都在打颤，小腹的痛感加剧，站了半个小时后的腿有些僵硬。
钟晏只是给了她一个地址，并没有过来接她。
她可以看见那栋高耸的大厦，但是却一时间找不到进去的门，饶了好几圈，问了几个路人才找到正确的门口。
旋转楼梯前有一座喷水池，许嘉宁顺着圆形的坡道往上走。
有人给她拉开侧门，大理石瓷砖在灯光的照耀下发出莹莹的光。
她报了一个数字，然后就被人领着进了电梯。
电梯右手边是密密麻麻的数字。
许嘉宁瞥了一眼，工作人员帮她按了32楼。电梯直达高层，中间没有停留，上去的瞬间，她有些耳鸣。
身体的不适感加重。
推门进去的时候，室内的热闹和外面的寂静形成鲜明对比。
沙发上有人坐着，有人歪着，都是一副不太正经的样子，空气里混合着烟味和酒气。
欧式装修风格衬得这些少男少女们更加奢靡。
作为今天的东道主，钱南在和人打趣的时候也留了一只眼睛给门口，所以他是第一个发现许嘉宁的人。
他快速放下手里的酒杯，快步走到许嘉宁身边：“你来了，快过来坐。”
许嘉宁人群中找到了正在被人环绕着的钟晏，对方在听到钱南的那一声高呼后也将眼神移了半寸过来。
她懒懒地陷在沙发里，手里的酒杯空了大半，目光在许嘉宁身上只是短暂地停留了一会，就继续和身旁的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钱南笑，眸光在两个人之间快速流转了几下，然后依然热情着将许嘉宁请到了包厢的中央。
钱南圈子里的人都不认识许嘉宁，有个男生问：“从哪里拐来一个这么清秀的姑娘呀。”
清秀算是一个偏正面的词。
穿着华丽的女孩们看她的眼神则多了些不屑。
许嘉宁刚结束家教过来，她所理解的生日宴会不过就是一个简单的朋友聚会罢了。
而不是现在这个样子。
发旧的日常衣服，换乘了好几条线的地铁，再加上特殊日期，这些让许嘉宁看起来显得有些寒酸落魄。
钱南想要介绍她的时候却忘记了她的名字。
许嘉宁笑了笑，没有在意，看向众人，语气自然：“许嘉宁。”
没有多余的话，语气也是不卑不亢。
对于别人或者是探究，或者是轻视的眼神，许嘉宁像是都没有看见一般。
钱南准备带着她去找钟晏，许嘉宁摇了摇头，她想，钟晏刚才的态度应该是不想见到自己吧。
然后从双肩包里拿出了一个装饰精致的礼品盒：“装备仓促，希望你不要嫌弃。”
作为钟晏狗头军师的钱南身体顿住，一时间心里百感交集。
钟晏去追许嘉宁是自己鼓动的，策划着让许嘉宁主动分手也是自己的主意。
而现在这个受害者居然给自己准备了生日礼物。
虽然不贵重，但却用心。
钱南瞬间觉得自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恶人。
他有些僵硬地接过了许嘉宁的礼物：“你随便坐，不要拘束。”
钱南看着许嘉宁找了一个人少的位置坐下，放下书包，脊背挺直，脸上的表情一如往日，没有东张西望的张皇无措，也不会四下去寻找钟晏。
一副既来之则安之的样子。
今天将许嘉宁叫过来是钱南给钟晏出的另一个主意。
在陌生的环境里，冷落她，让她觉得自己被排挤，无法融入到钟晏的世界，从而放弃和钟晏在一起。
忽视是对恋人最大的杀伤利器。
此刻的许嘉宁虽然没有半点懊恼沮丧的模样，钱南看着孤零零的她还是有些于心不忍。
大厅里有几个人一直好奇地追问着许嘉宁的身份：“这人到底是谁带来的？”
钱南被问得烦了，烦躁地挠了挠脑袋：“是钟晏的人。”
大家默契地安静了片刻，然后疑惑地面面相觑。
长这么大，钟晏头一回带陌生女孩过来朋友的聚会。
人群中有个人嘀咕：“这就是钟晏新交的女朋友？”
钱南皱着眉，但是没有否认。
众人恍然大悟，看许嘉宁的眼神又变了变。
毕竟钟晏是他们这个圈子里不好惹的人，但是这些人也看出了钟晏对待许嘉宁的冷淡。
——
聚会上的几个人围在钟晏身边。
被重点关注的人此刻懒懒地坐在沙发上，黑白格子衬衣宽松地罩在身上，黑色短裤和同色板鞋之间是细长白腻的双腿。
棒球帽压在长发上遮住了姣好的眉眼，鼻梁更显挺翘。
右腮微微起伏，钟晏百无聊赖地嚼着橙子味的口香糖，目光落在手机屏幕上的游戏界面。
旁边一个人轻声说：“阿晏，那个女孩真是你女朋友，是钱南瞎说的吧？”
在说到“那个女孩”这几个字的时候露出些不屑的语气。
一起混着长大的人，有时候会好奇地聊起来钟晏以后会找个什么样的人，或者是像林斯斯一样耀眼漂亮的，或者是她一样张扬肆意的。
却不应该是刚才那个女孩那样，白皙沉默。
好看是好看，却没有光芒。
如果不是钱南定论，没有人会信。
“阿晏，你说话呀？”有人催促道。
钟晏嘴里的口香糖的甜味被嚼干了，变得涩嘴又干硬，她面色不虞地抬起眸子，淡淡扯了扯嘴角，但是眼神里却含了点戾气。
“关你什么事？”
她是想着和许嘉宁分道扬镳，但是私心里却不愿看到许嘉宁被人议论。
——
许嘉宁小腹的痛感越来越重。
她带着包去了洗手间。豪华酒店的洗手间也是同样的奢侈铺张。
镜子里的她脸色苍白，没有丝毫的血色。
出去的时候，她和进来的林斯斯打了一个照面。
两个人是认识的。上一次大礼堂两个人初次相识，一个是表演人员，一个是帮忙的工作人员，那时候，林斯斯脸上挂着得体和善的笑容。
那时的友好是发自内心的。
而此刻却充满了审视和戒备，紧紧抿住的唇角还泄露了些紧张和怒气。
许嘉宁勉强挤出了一个笑容，算是完成了礼貌的社交，刚迈开步子的时候，林斯斯就开口了。
“你可能不太了解阿晏。”林斯斯的声音是极为好听的，轻柔婉转，内容却冷。
许嘉宁的脚步顿住，没有转身，但也没有直接离开，静静地等待着林斯斯接下来的话。
“她玩心重，没有耐心，三分钟热度，心境起伏不定。”林斯斯停了一会，继续说，“和她在一起，受伤的会是你。我认识她这么多年，还是比较了解她的。”
话听到这里，许嘉宁以前对林斯斯的羡慕和一点点嫉妒荡然无存，只余下淡淡的怜悯。
她突然可以理解当时的顾之芸了。
许嘉宁和顾之芸生活在一个县城，生活几十年如一日的单调，学校里最好看就是教室后排热衷于美容美发的男孩女孩。
最是少女怀春的年纪，生活却枯燥无味得如白开水。
那时候顾之芸初到大城市，看到光芒中心的钟晏自然而然会陷进去不可自拔。
毕竟，连眼高于顶的林斯斯都对钟晏求而不得。
许嘉宁手扶在一旁的门框上，另一只手搭在腹部，脸色不太好，低着头轻轻叹了口气。
她其实想告诉林斯斯自己和钟晏的关系并不是她想的那样。
事实上，钟晏和她在一起是为了完成一个赌约，自己不过是意气为自己的好友讨个公道。
许嘉宁并不想牵连到其他人。
但是她的眼睛的余光却瞥到一侧角落的衣角，应该是钱南。
许嘉宁的声音沉了沉，故意说道：“我不介意她三心二意或者是一时兴起，只要她愿意和我在一起。”
很痴心很傻的言论。
活活一个恋爱脑。
许嘉宁说完之后，自己也忍不住闭了闭眼睛。
林斯斯走的时候步子有些不稳，垂在裙边的手也握得更紧了一些。
——
热闹的聚会直到晚上十点多才真正结束。
地板沙发和人脸上都有些蛋糕的白色奶油，钟晏一直躲在角落里冷眼旁观，没有人敢往她身上涂。
许嘉宁和钱南打招呼准备离开的时候也没有和钟晏说上一句话，不过她倒也没有很在意。
她知道钟晏此刻内心的矛盾和意图，倒也不会着急着推进两个人的感情。
电梯口她和钱南挥手：“谢谢今天的招待。”
身边看笑话的人不少。毕竟钟晏一整个晚上都没有搭理她。
众人因为心疼林斯斯的缘故没有人和许嘉宁打招呼。电梯间，许嘉宁倒是因此有了自己的一小块不被挤压的空间。
顾之芸曾评价许嘉宁，她最厉害的不是成绩好，而是心理素质。
无论身边的人投来怜悯或者是非议的眼光，她却能做到目不斜视。
待人走后，钱南才有时间和精力去应付钟晏。
窗外的天黑沉如墨，细密的雨丝被风吹到灯光里像是密密的蜘蛛网。
钱南有些累了，拖了了一把椅子在钟晏旁边坐下，吸了一口烟，长长地吐出：“今天，你们团支书还挺不容易的。”
正在玩手机的钟晏愣了一下，斜眼淡淡瞥了钱南一言，倒也没说什么。
钱南却起了儿女愁肠：“真挺不容易。被你喊过来，结果就这么晾着她，那些人嘴巴可毒着呢，声音不大不小的，都听得到，人家姑娘心里该怎么想。”
然后他给出了自己结论：“她是个好女孩，你真不是个人。”
钟晏终于从手机上移开了目光，定定看着钱南：“当初让我祸害这个好姑娘的人是谁？”
钱南舔了舔嘴唇，半天吐不出一个字。
沉默片刻，钱南还是没有忍住，说：“人姑娘对你真痴心一片，我都听到了。”
然后他将晚上在洗手间遇到林斯斯和许嘉宁的事情一五一十说了一遍。
斟酌措辞道：“要不你就弄假成真吧？”
迟迟没有等到钟晏回应的钱南看着窗外说：“那个姑娘出去的时候好像没有带伞吧。”
接着，他颇为惆怅地说，“这雨，是越下越大了。”